什么?
你說古代手銃容易炸膛?
哎呀,那種事,都是后話了。
再怎么說,也是打出去的子彈多,炸膛的少不是?
嚴格來說,王謐的話有對有錯,手槍確實輕便,但是要說操作簡便,卻不見得吧。
“稚遠,你這個話,我不認同。”
“弓箭只需要搭弓上箭就能使用了,可是這手槍,要點火,再舉槍,整個動作,算起來也不會比射箭快吧。”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你看,劉裕就顯然是一個內行。
從動作的速度來說,確實射箭和打槍是差不多的,甚至打槍的步驟更多些。
畢竟它還要先打火嘛。
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從劉裕的角度來看,這也沒錯。
但是,很顯然,他忽略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那就是訓練的難度。
“寄奴,你放心,雖然看起來打槍要比射箭難一些,但我敢打賭,這個東西是非常容易學的,只要我們能造出足夠多的手槍來,不消多時,北府兵就可以人手一支手槍了!”
手槍沒見到幾支,牛皮吹的倒是挺大的。
劉裕面露難色,半信半疑,主要是他自己也還沒有親手使用過手槍,怎能全然相信王謐所說。
人們對新生事物總是充滿了戒備的。
劉裕如此,檀憑之亦如此。
兩位武將對自己的辛勤研究都充滿了懷疑,這不得不讓王謐感覺有些灰心喪志。
明明在將作坊里如此受歡迎的神器,到了他們這里,居然反響平平,難道,是他的表述能力有問題?
王謐雖然很想做這樣的假設,但是,理智卻告訴他,劉裕他們說的有道理。
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沖殺的戰將,多少次死里逃生,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即便是王謐手握后世的先進兵器,同時他也能夠確定,這樣兵器可以大大提升軍隊的作戰能力,但是,要想讓手槍在這個中古時代,真正的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卻也還有很多要做的事。
就比如,手槍的造價極為昂貴,這件事在囊中羞澀,兩手空空的大晉朝廷,就很難解決。
打造造槍的精鋼,就需要花費巨億,更不要說用起來特別費的火藥了。
要是劉裕他們意識到,火藥用完了還不能回收,會不會當場暈倒?
毫無疑問,手槍的造價是相當高的,不只是硬件造價昂貴,填充物火藥也是需要流水的金錢堆起來的。
摳門家族司馬曜,要錢別找我的司馬道子,這些人都不必指望,他們是肯定拿不出錢來的。
當然了,雖然這些人摳門成性,貪得無厭,但是王謐還是會時不時的上一封奏疏,催一催錢款。
錢是好東西,誰不喜歡。
司馬家的錢,能多榨出來一分就要榨出來一分,一點也別含糊。
為了能在大晉境內盡早的把手槍這種神器推廣出去,王謐當然要報喜不報憂。
那些手槍的缺點,一個都不能提,只把優點反復擴大。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們也不好說什么了,不過,我們還是堅持繼續使用弓弩,這些老本行,可不能拋棄。”
“這是自然,我也是這么想的。”
事實上,就算是到了千年后的大明朝,手銃的制造技術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在一支建制齊全的軍隊當中,也還是要配備弓弩隊的。
弩箭暫且不提,弓箭在戰場上還是有它的優勢的,在敵軍的武器沒有得到更新換代之前,弓箭完全具備遠距離殺傷敵人的能力。
關鍵是,弓箭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回收使用,浪費較低,對于生產力低下的古代,這不啻于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然而,既然弓箭這樣好,為什么還一定要發展火器?
當然還是因為火器厲害啊!
就那手槍來說,別看它個頭小,射程也沒有弓箭遠,但是,在火藥的推動下,它的穿透力是無敵的!
相比弓箭,成倍增加。
古代戰斗中,鎧甲能夠作為主要的士兵防衛兵器,那也是因為,它確實有用。
就拿弓箭來說,就算是再鋒利的箭矢,在遠距離攻擊之下,也很難從正面穿透加厚的鎧甲。
是的!
戰場相搏之時,再好的箭手,也很難讓自己射出的箭矢徑直的穿透敵軍的鎧甲。
這里說的穿透,正是從鎧甲正面打透之意。一般來講,箭頭和金屬制的鎧甲相觸,就會打滑到一邊,再好的箭手,就算是用盡全力,也很難讓箭頭直接打到鎧甲的另一側。
不要提那什么李廣射虎的事,李廣可以把箭頭射進巨石,卻并不一定能把箭頭打進鐵板。
原因很簡單,石頭是粗糙表面,箭頭這樣的光滑尖利的兵器,還是比較容易穿透的。
而士兵的鎧甲,表面同樣很光滑,弓箭就無能為力了。
然而,同樣的難題,放在手槍子彈這里,那就根本不算個事。子彈可以輕而易舉的穿透士兵們的鎧甲,即便是厚甲也一樣。
穿甲,這就是手槍在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價值!
弓箭打擊敵人,需要尋找鎧甲的縫隙,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時候,現代人在電視劇里看到的,一件戳進前胸,戰士當即倒地,這樣的鏡頭,在現實生活中,實際上是不容易出現的。
箭頭能夠打穿的地方,只有鎧甲照顧不到的四肢、脖頸等處,還有那些位于腰腹部鎧甲的縫隙。
至于前胸那些被嚴密保護的部位,箭矢是很難有穿透的機會的。
然而,手槍就不同了,它射擊的目標,可以包括人的整個軀干,哪里都可以洞穿。
這還不說,手槍的破壞力也是一等一的。
如果說箭傷難醫,容易留有后遺癥,那手槍造成的傷害,簡直就是招招奔著要人命去的。
古代使用的手槍,都是要依靠現時點燃火藥擊發,火藥本就帶有一種烈性。
擊發出去的彈丸,又可以貫穿敵軍的肉體,造成的傷害本來就已經比弓箭要大了。
然而,彈丸還有另外一個大殺器。
那就是嚴重的后遺癥,這個年代使用的彈丸,都是鉛彈,眾所周知,鉛彈是有毒的。
一旦它陷入人體,不但會給人體的血肉造成極大的傷害,還會擴散毒性。
中彈的士兵,輕則損傷軀干,最后落得一個截肢的命運,重的嘛,那就不用說了,必定是一命嗚呼。
可惜啊,可惜,現在這里沒有一副現成的鎧甲,要不然就可以給劉裕他們當場表演一下一槍穿甲的壯舉了!
這樣,他們就會知道,手槍不只是看起來厲害,它是真的厲害!
而現在,即便王謐磨破了嘴皮子,劉裕他們也不可能腦子一熱全都相信。
王謐釋然了,讓劉裕他們領略手槍威力的事情,可以稍稍往后放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多造出幾支手槍。
嘖嘖…
要槍就要有錢,國寶兄啊國寶兄,沒辦法了,你就不能留了…
“你的那兩位朋友都安頓好了?”
王謐一進門,王薈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率先開口,看他急迫的樣子,看來是一直在等著他。
“都安頓好了,叔父放心。”
“他們兩個都是實誠的漢子,衣食住行都有我來張羅,也不必王府出錢,就住在我的小院里,別看他們都是京口來的鄉民,但一向辦事有禮有節,不會給大家惹麻煩的。”
要不是需要住到王府里來,王謐原本也不必囑咐這些,對這些京口來的兄弟,他沒有任何的嫌棄之情,他們是真正的好男兒,純爺們。
不過,到了王府這個是非地,很多事情就不是王謐一個人能說了算的,尤其是當家人王薈,一定要在他的面前給劉裕他們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
王府里的那些裝模作樣的世家子弟,能和劉裕他們相處良好嗎?這其中少不了王薈的作用。
“這個你放心,他們兩位的品性,老夫看一眼就能知道個大概,確實都是好男兒,依我看,他們兩位在建康城里也不會呆太長時間,最后都還是要回到北府去,那里才是能夠發揮他們才能的地方,在王府不過是暫住而已。”
“有老夫在,出不了差錯。”王薈信誓旦旦的說著,他沉靜的面容讓他說的話格外有信服力。
“有叔父照應,稚遠當然是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只是,還望叔父不只是在王府中對他們二人多加照應,在朝廷上,也能對他們多多維護。”
王謐此言一出,王薈瞬間就想到了那個荒唐的任命。
正是由謝安一力推動的,將劉裕、檀憑之兩員大將,從北府調開,送到建康充任閑職的事。
“我們這位謝公,真是熟諳調虎離山之術。”王薈的手指頭靈活的一曲一伸,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擊著。
對于謝安的企圖,在這個王府范圍之內,就沒有再遮掩的必要了,誰還看不出嗎?
王謐嘿嘿一笑,表現豁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北府兵現在等于是謝家在維持。”
“人家苦心經營的隊伍,當然不愿意讓我們安插自己人,再者說,劉裕驍勇善戰,還能凝聚人心,一旦在北府形成氣候,對謝將軍也是個威脅。”
“所以,我們也要體諒人家。”
王謐說這話的時候,王薈一直在努力的翻白眼中,王薈沒有喝過綠茶,卻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茶味。
好茶啊!
這個話說的。
“把兩員猛將扔到禁軍,你就真的甘心?”
“沒有別的安排?”
要是沒有見過劉裕他們的真人,或許王薈也不會想那么多,可是,今日一見,王薈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這兩個人將來必定會成為王謐的肱股之臣,是他故意安插在北府里的!
這個小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爭奪權力?
干倒謝安石?
王薈盯著王謐端詳了好長時間,總覺得,這位好侄子的志向,絕不會僅僅囿于朝堂之上。
他瞄準的是什么?
一個奇怪的念頭,才剛剛在老王的腦子里晃了那么一下,就讓他涌起了一陣激靈。
太可怕了!
不敢想,王薈不敢想下去了!
“目前還沒有,不過,他們兩個這一段時間都要暫時住在王府,我這邊也確實還有些事情要交給他們辦。”
王謐故意把話說的含糊幾分,就是為了能讓王薈不要多想,實際上,王薈也完全不必擔心劉裕他們會惹出什么麻煩。
你看他們兩人在北府里的表現就知道了,雖說檀憑之性情要粗獷些,但是也是識大體之人,在謝玄、劉牢之等人的重重包圍之下,也沒有被抓到把柄。
“什么事?”
“就不能也告訴我?”
王薈走到門邊上,向著水榭的方向挑了挑眉毛,小子,怎么樣?
給你個機會,還不趕快主動交代?
“也不是不能。”
王謐很尷尬,他萬沒想到,親親叔父王薈也會對他們的實驗感興趣,但是反過來想一想,似乎也沒有什么奇怪。
誰讓你的動靜鬧的這樣大呢?
“只是,目前這個新兵器還沒有完全搞成功,我想等到全都弄好了,再告訴叔父。”
王薈大手一揮,朗聲道:“不必!”
“你們現在弄出什么來,就告訴我什么,我也跟著你們年輕人,長長見識。”
啊…這…
好像就沒有繼續推辭的道理了。
怎么還吞吞吐吐的!
看來還是價碼給的不夠,王薈理所當然的這樣想到。
王謐似乎忘記了一個問題,雖然自從當上將軍,王薈就一直是花架子,從沒上過戰場,都是在建康周邊做禁軍的統領。
但是,正所謂沒看過豬跑步,還沒看過豬散步嗎?
人家王薈對先進兵器也是很感興趣的,而且,興趣很大。
在王薈的層層逼問之下,王謐也只得挑挑揀揀的,把他將要打造的神秘兵器,告訴了他。
王薈聽后,激動的猛拍大腿。
“好啊!”
“太好了!”
“沒想到,我王家還能涌現出你這樣的能人!”
“稚遠,你這樣做就對了,老夫早就想說,要想驅逐氐秦惡畜,只靠玄學清談,是絕對不行的!”
“必須依靠弓馬之強!”
提到弓馬之事,王薈的眼神卻又不自覺的黯淡了下來。
誰不知道打仗要靠強弓,好馬?
可是,大晉有嗎?
現在的大晉將軍,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
然而,王謐的這個新兵器,如果真的能在戰場上廣泛的推廣起來,那便是江左軍隊的一大福音!
“有了這個神器,我們是不是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戰馬了?”
王薈充滿了期待,但看王謐,似乎也是一副震驚的模樣。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手槍的使用,對于南北戰爭格局,竟然沒有一絲影響嗎?
既是如此,那還勞心勞力的制造手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