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拿起個干棗,狠狠的咬了一口。
李景文準備就緒,搭弓上箭。
這個講武場,這塊箭靶,這把長弓,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猛一用力,長弓就被輕松打開,銳利的眼神,徑直瞄準了箭靶的紅心。
箭簇上的呼哨,嗡嗡作響,直奔著紅心而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那優美的弧線吸引了目光,他們屏住了呼吸,雖然明明知道李景文箭術超群,區區一個固定的箭靶,根本就難不住他,卻還是不自覺被這支箭牽動了心弦。
箭靶設置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把王謐和劉牢之兩人的視線包含其中,他們兩個端坐高臺上,可以很方便的就看到箭簇飛行的軌跡。
劉牢之面無色變,對手下的實力相當自信。王謐倒是很激動,上一世,他雖然會騎馬,但并不會射箭,然而,以他門外漢的直覺判斷,這絕對是一支好箭!
咚的一聲響,鳴鏑正中靶心!
鮮紅的圓心,被箭矢狠狠戳中,圍觀將士沸騰了!
“李隊主好樣的!”
“好箭法!”
“這一回,看他們京口人怎么辦!”
歡呼聲此起彼伏,王謐摸摸小心臟,在山呼海嘯的鼓噪聲中,就算是換做他,估計也不能繼續淡定比賽。
放眼望去,不管是準備應戰的魏詠之,還是旁觀的檀憑之劉裕他們,卻都很鎮定,絲毫不見慌張。
果然是藝高人膽大!
劉牢之靠近過來,撫須笑道:“沒想到,李景文的箭術又精進了,這一下,想要比他射的還好,恐怕是難了。”
劉牢之的話,看起來像是惋惜,其實更是炫耀。
看看我帶的兵,牛氣吧!
不過,王謐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極有道理。
因為李景文的這一箭,可以說已經逼的別人的箭無處安放了!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一點偏斜都沒有。
雖然古代的箭靶不像現代這般精準,中間的紅心有一定的范圍,遠遠看上去,范圍還挺大的。
可就算后來人也一樣射中了靶心又如何,還不是要擠在李景文的箭旁邊,到時候算起來,照樣還是李贏。
“是輸是贏,還得看魏壯士的表現。”王謐攥緊了拳頭,凝視著魏詠之。
詠之啊詠之,你可要爭氣些!
臺上緊張兮兮,臺下卻稀松平常。
劉裕和檀憑之就這樣在一旁看著,看著魏詠之站到了射箭的位置上,看著他搭弓上箭。
若問他們為何一點也不緊張。
因為完全沒必要啊!
雖然李景文確實箭術了得,但比起魏詠之,還是有差距。
相反,李景文一出手,他們兩個反倒更安心了。能被劉牢之請出來和他們對戰的,必定是北府兵中的高手。
高手都如此,將來他們三個在北府中便是碾壓的存在了!
在場的所有無關人等之中,現下最為緊張的,正是李景文。
剛剛放一箭,對于他來說,也算是相當出色的表現了,但他能看出,這位豁嘴的魏詠之,氣力卻絲毫未見松懈。
那種游刃有余,信手拈來的自在之感,實在令人驚嘆。
冥冥之中,他便感到,此人的箭術仍然在他之上。
勝負還未揭曉,他便已經認了輸。
魏詠之咬緊牙根,將長弓張開,同樣把視線放到箭靶上。
凝神靜氣,有那么一瞬,四周的吵嚷聲,旌旗被吹動的呼呼聲,都已經無法進入他的耳朵。
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越發的急促。
青天之上,忽然一只蒼鷹飛過,發出蒼涼的呼叫。
正在這時,魏詠之五指一松,鳴鏑瞬時就飛了出去!
王謐正吃得高興,突然看到箭簇飛出,緊張的,糕餅都掉到了桌上。
能不能行?
魏詠之他究竟能不能行!
當…擦…
先是清脆的一聲響,接下來,隨著眾人終于看清楚箭矢落下的地方,歡呼聲瞬時騰起,掌聲雷動!
王謐抹了抹眼睛,終于跟上了眾人的視線。
那一模一樣的箭簇,沿著更加飄搖的路線,徑直的向紅心飛了過去,劉牢之的目光也鎖定在了這支箭上。
它能飛向何方?
如何才能超過李景文,贏得比賽?
木桿劈裂的細微聲音清晰的響起,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魏詠之射出的這支箭,硬生生的戳到了李景文的那支箭上。
不只是戳上了,更是緊咬住不放,將李景文的箭硬生生的從中間劈開,占據了它的位置!
竟然還沒有掉下來,兩支箭疊加著,定在箭靶的紅心處。
“神了!”
“這是何方神圣?武藝竟然如此高強?”
“聽說是南渡的,以前是北方人!”
“果然箭術超群,這樣的人,確實應該到北府來當兵!”
劉牢之還沒說答應,帳下的士兵卻已經替他同意了。
實力,便是最好的通行證。
王謐這次也算是見識到了,這幫人,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
“劉將軍,你看勝負已定了吧!”
劉牢之面露不滿,根本不想說話。
他心中不忿,這一箭,可以說是把他的自信全都給摧毀了。這些年,朝廷也經常在京口征兵,其中不乏南渡的北人,卻從沒見過有武藝這般高強的。
第一場比試就敗成這個樣子,他似乎已經能預見到,后面的兩場比賽,北府兵也不會占便宜。
“將軍,魏壯士身手了得,屬下甘拜下風。”李景文是個堂堂男子漢,既然技不如人,便爽快的認了輸。
劉牢之無奈,本來還想耍一會賴,現在只能開口了。
“歡迎魏壯士到北府來。”
他端起眼前的茶水,當做是黃湯,高高舉起,以示敬意。魏詠之欣然接受,卻又走到李景文面前。
“能和李隊主交手,是魏某的榮幸,將來我們就是同袍兄弟了!”
軍中人豪氣縱橫,肝膽相照,絕對不會因為一時的勝敗便耿耿于懷。
“接下來上場的是哪一位?”王謐攏了攏袖子,激動的發言。
牢之大駭:這人怎么回事?
誰讓他說話的!
場下的袁飛眼珠一轉,頂頭上司的臉色黑沉沉,便很識相的沒說話。
京口漢子,從來都不是好惹的。
他們也看出來了,臺上的這一位,對他們的勝利并不是很高興。
劉裕挺身上前,弓手稟道:“啟稟將軍,下一位,由檀憑之上場。”
“這么說來,劉裕你是打算最后一個上場了?”
呵呵,肯定有陰謀,別以為老子看不出來。劉牢之陰沉著臉,劉裕卻毫不畏懼。
任你怎樣挖苦,我們仍然我行我素,你總不能不讓我們繼續比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