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會覺得哄父親開心沒有意義呢?”
綺琴思索。
從小到大各種記憶襲來,綺琴愈發覺得疑惑。
自小被養在深閨,幾乎沒有踏出過小院的綺琴,首次主動踏出了小院。
踏出院落,綺琴這才知道天地之寬廣。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這是綺琴第一次看到這么多行人!
但是。
綺琴知道這些和她不同,都是“食物”,但這個世界非常危險,她一旦暴露就會必死無疑。
所以,綺琴很懂得保護自己,偽裝的天衣無縫,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就連走路,選擇的都是非常容易隱蔽、逃跑的道路。
但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綺琴都能有所感知。
在某條大路上走的時候,綺琴走的很恬適,忽然緊張,然后登上了不遠處的一座酒樓。
并且破天荒的點了一桌酒菜,還像模像樣的吃著!
這個舉動讓孟夏大為意外,綺琴對于食物是很挑剔的。
尤其是圣祭過后,她的腸胃除了血食,基本上無法正常消化任何人類的食物。
一旦吃下去,那就得原封不動的吐出來。
這對于偽圣族而言,簡直就是個災難!
孟夏推測,這一切可能是寄生物種進化需要而特意進行的基因選擇。
當然。
說是進化的代價也可以!
基因更迭進化快,但也造成食譜非常單一。
孟夏思索。
仔細感應、觀察著尚且還在綺琴大腦中沉睡的寄生生命的律動。
能夠明顯感受到,在綺琴吃東西的時候,這沉睡的寄生生命,律動的頻率高了數個檔次。
很顯然,這種獨特的頻率,加劇了綺琴的厭食反應。
但在這種律動發出不久,律動規律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在這種律動頻率下,綺琴的厭食反應,明顯就削弱了許多。
孟夏就像是一只海綿,貪婪的吮吸著所有的知識。
而這一切,日后或許都會成為對付食人魔一族有利的武器。
一刻鐘后。
幾個穿著特殊制服的武者就包圍了整條小巷,在地毯式搜查下,幾個躲藏的很深地老鼠被揪出。
然后,悉數被打死。
而在酒樓上大快朵頤的綺琴,很巧妙的躲過了一劫。
全程感知著這一切,孟夏不由感嘆。
附體綺琴十年,孟夏對綺琴身上的每一顆痣都非常了解。
孟夏能夠完全確信,綺琴并沒有特意去學這些知識。
但綺琴剛剛一系列騷操作,卻像是身經百戰的“老特工”。
這一切唯有“圣祭”和“血脈傳承”才能解釋得了!
對偽圣族了解越多,孟夏越是敬畏。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怕的敵對種族,唯一能做的,就是滅其族絕其苗裔!
能夠明顯感受到,綺琴相對于剛剛被抓的幾個地老鼠,綜合素質,尤其是對危險的感知方面,明顯上了不止一個檔次。
而這只能說明,綺琴......進化了!
她的基因和血脈傳承明顯要更高級!
親自參觀過圣祭的全過程,孟夏也知道綺琴微微有些特殊,是這一批里的好苗子。
但若是一次圣祭,基因就來一次大更迭,這誰扛得住啊?
通過這段記憶,能夠看出人族是有些揪出偽圣族的手段的。
從這精準揪出一窩地老鼠就可見一斑!
但到了綺琴這一代,這些手段就開始有些落伍了。
由此,孟夏也算是明白,為何到了他這個年代,官差為何那么無力了。
矛盾、矛盾,當盾進化了,而矛還是老樣子,自然拿盾沒辦法。
可怕的種族!
吐完后,綺琴再次上路。
道路上,綺琴看到了很多父母帶著孩子們出來玩。
無論是大人、小孩,臉上都笑的非常開心。
看到大人小孩臉上的笑容,綺琴首次停住腳步。
綺琴想不明白。
通過記憶,綺琴知道小時候,她也是非常愛笑的。
就算父親摔她,她都笑,似乎是在感激父親陪她做游戲。
但現在,她貌似不需要再笑了。
[我明白了,我以前愛笑,只是因為對著父母笑,我才能活的更好。笑,并不是因為想笑,而是需要,現在我不需要了!]
綺琴想明白了,本能的露出一個笑容。
隨即,綺琴愣住了。
她剛剛是笑了嗎?
那么問題來了,她剛剛為何要笑?
她明明已經不需要取悅任何人了!
綺琴再次陷入了思索,然而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孟夏無語。
忽然感覺可怕的無所不能的綺琴,貌似有些不太聰明的亞子!
綺琴這一代偽圣族,缺點是情感缺失?
孟夏推測,并著重記錄。
這或許是戰勝偽圣族的關鍵!
不管情感如何缺失,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綺琴喜歡思考!
或許,這才是后面綺琴能夠在音律上有那么高的建樹的原因吧。
不曾見過外面的天地,或許還能一直囿于小院。但一旦見識過外面的廣闊,就再無法忍受小院的狹小。
自此,綺琴開始變得喜歡出去。
有一次,綺琴看到了一處民房走水。
火勢蔓延極快,轉眼半條街都被大火吞沒了。
大火熊熊,將小半邊天都燒紅了。
綺琴本能的躲開了!
但讓綺琴意外的是,她看到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沖進了火場,救出了年邁的母親。
而小伙子自己,卻沒能出來。
老母親醒后,傷心欲絕,哭天搶地。
看著這一切,綺琴感覺無法理解。
和那個年邁的老人相比,明顯是那個少年郎活著更有意義。
綺琴不解。
若是她的父母出事,她大概率不會去救。
她活著比父母活著更有意義!
但還是那個問題......那個少年郎為何又要去救呢?
綺琴雖然還只有十歲,但已經長得花容月貌。
走夜路的時候,被一個惡棍跟蹤,想要凌辱她。
綺琴伸手,干凈利落就奪了那個惡棍的心臟。
這是綺琴首次自己出手,熟練的就像是庖丁解牛,游刃而有余。
味道非常的糟糕。
哪怕只是通過心臟,也能感受到這個惡棍幾乎無惡不作,光是拐賣兒童,就做了數十起。
有幾個女童,還被賣到了窯子。
其中一家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女兒,但卻根本無力贖回女兒。
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就齷齪之地受苦!
最后,母親絕望之下,一頭撞死在了窯子門口。
孟夏心頭五味雜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適。
孟夏做著記錄。
十二歲的時候,綺琴首次來了月事。
這讓綺琴有些惱羞成怒!
她可是圣族,又豈會有這種人族才有的弱點?
她強大的自愈能力,竟然都無法克服。
該死!
這一天,和她關系冰封了多年的母親,笑著傳授了她一些知識。
綺琴羞澀。
情緒上下跌宕起伏,懷疑自己壞掉了。
孟夏有些懷疑人生。
但是。
讓孟夏意外的是,他竟然觀測到了寄生生命律動的反常。
孟夏能夠明顯感受到,從這一天開始,寄生生命律動變得快了很多。
而綺琴,似乎也變得更加多愁善感,和母親也變得親近了許多。
些許少女心事,也愿意和母親傾訴。
母親的開導、寬慰,很多在綺琴看來都很傻,但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愛聽。
這對綺琴而言,很古怪、很矛盾,怎么都想不明白。
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思考,于是難免有各種煩惱。
感知到這一切,孟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形容。
或許,這才是所謂的“煩惱往往來源于思慮過多”。
但這無疑是綺琴最獨特的特質!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出現在綺琴身邊的偽圣族慢慢多了起來。
其中多為“少年俊杰”!
孟夏懂了。
這種快速的律動,應該是發情的信號。
而偽圣族男性,能夠很巧妙捕捉到這種信號。
孟夏眼前一亮。
若是掌握了這種信號,以后“釣男人”簡直一釣一個準。
孟夏不由想到了棕熊站在河流上游抓捕溯流而上的洄游產卵的魚兒!
孟夏若有所悟。
大自然似乎早已把一切都已經譜寫好了!
生命就是一個大寫的“○”,人族以誘捕器“釣魚”,還真未必比黑熊抓魚更高明。
這些花花草草蜂擁到身邊后,寄生生命的律動,節奏變得非常特殊。
綺琴似乎瞬間從一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變成了一個渴望愛情的少女。
心境陡變,再不復曾經的波瀾不驚,感情也變得格外敏銳,對粘過來的花花草草,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寬容。
但是。
綺琴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些粘過來的花花草草,都太無聊太低級,她思考過的一些問題,他們竟然從來都不曾關心過。
為什么要笑?
少年為何會沖入火場救下耋耄老人?
還有那羞人的傷勢,為何以她圣族之身,竟然也無法自愈?
最讓綺琴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家伙竟然對食物來者不拒,沒有任何追求。
在她眼里,明明已經腐敗到極點的東西,那些人竟然一臉享受。
綺琴無法想象!
更可怕的是,還經常有花花草草以極大的誠意,將這些當做定情信物贈送給她求愛。
結局自然可想而知!
當只有她一人的時候,這一切似乎都理所當然。
但當她置身于同伴之間的時候,她似乎成為了例外!
綺琴感覺她沒錯,但當所有同胞都一樣的時候,她忽然好像又錯了!
綺琴抗拒著本能的呼喚,不斷的自我反省。
默默感受著這一切,孟夏忽然有些明悟。
這所謂的“圣族”,或許真就是被寄生生命本能驅動的......軀殼!
若是遵循本能也就罷了,一旦多思多想,抗拒本能,反而會陷入無休止的痛苦中。
可悲的種族!
或是格格不入的緣故,綺琴多次抗拒身體的本能。
于是,寄生生命的律動也變得焦躁起來。
不停的發出信號,催促綺琴去完成使命。
綺琴憂思、抗爭。
這個過程無疑非常的難受!
和放縱相比,節律明顯要更有難度。
這種本能的驅使,一次比一次來的猛烈。
就像是人餓到極點,滿腦子就只剩下食物兩個字一樣,綺琴也被折磨的欲死欲休。
好幾次孟夏都要懷疑人生,真害怕綺琴會沒忍住本能的呼喚,和男人發生了點什么。
萬幸的是,綺琴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個過程,極為慘烈,就像是前世的戒d。
沒多久綺琴就變得形容枯槁,就像是花兒枯萎,眼看就活不長的樣子。
看到女兒變成這樣,母親很痛惜,默默的照顧著綺琴。
就連綺琴的父親,表面上似漠不關心,但也對她表現出了更多的關愛。
綺琴看在眼里,心頭微暖,形容枯槁的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
而當到了某個節點后,某根緊繃的弦,好像突然斷掉了!
從這一刻開始,綺琴忽然感覺,某種束縛忽然離自己而去。
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精微、壯闊!
她感知到了腦海中的那條蟲,捕捉到了它的律動。
這一天,綺琴的世界觀崩塌。
那條蟲到底算什么?
我的體內又到底有誰存在?
從這一天開始,這條寄生生命有了兩個觀察者。
和孟夏不同,綺琴竟然將這些律動,以曲譜的方式記錄、還原。
感知到這一切,孟夏意外無比。
難道綺琴的音律,本質上就是寄生生命的律動?
孟夏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綺琴為了內觀寄生生命的律動,故意去吃血食之外的食物。
寄生生命律動加速,綺琴頓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惡心。
這一推測出來后,綺琴懷疑人生。
她的所有就只是這一條蟲?
綺琴不信。
在觀察到求愛的信號后,用音律巧妙記錄,將其還原成了一段小調。
將其彈奏給一個同胞聽后,那個同胞直接瘋了。
被她的琴聲支配,憑借著本能,瘋狂的追逐。
一條蟲......難道這就是圣族的本質?
綺琴難以相信,無法接受,開始拼命的尋找證據,反駁自己。
但她越是深入研究,反而越是證實她們都是蟲子的本質。
綺琴滿肚子話,也不知道該跟誰傾訴。
最終,只能將它們悉數以曲譜記錄下來。
或是物極必反!
情感缺失嚴重的綺琴,在身體中某根弦斷掉后,對細微感情的感知,反而敏銳到了極點。
也因此,綺琴慢慢將寄生小蟲的律動,和身體的反應一一對照了下來。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綺琴的聲音開始有了魔力。
不僅是圣族,她甚至能用聲音,操控人族、乃至于很多其他種族的行為。
孟夏甚至從頭到尾,見證了綺琴以一首音律,引得本無任何感覺的兩人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更見證了綺琴,以一首婉轉的小調,讓一個開懷大笑的人,忽然變得悲戚,抱頭痛哭,哭的死去活來。
說是天魔琴,這都絲毫不為過了!
此時此刻,孟夏忽然有些慶幸。
偽圣族的綺琴只有一個,而他不久前殺了她。
這無聲無息操控一切的感覺,真的是太可怕了!
人族竟然隨便就被操控,這是因為人族的基因被偽圣族竊取了嗎?
孟夏心頭沉重。
萬幸的是,綺琴的旋律,對修為越高的人,影響也越小。
在一次實驗中,綺琴以音律試探了一位武者。
結果,那位武者的修為境界,明顯要高于綺琴太多。
于是,綺琴的邪祟手段被發現,差點被武者直接打死。
這是綺琴出生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最后還是綺琴裝可憐,下跪哭泣磕頭認錯,這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孟夏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說綺琴的血脈傳承真的太優秀了。
各種知識信手拈來!
連這種演技,竟也是天生的。
就如同上次去酒樓點一桌酒菜一樣,這次演技炸裂也只是生存的需要。
但不同的是,上一次綺琴毫無心理障礙。
而這一次,她卻有些自閉了。
記錄到為了保命,不擇手段的律動,綺琴心態炸裂。
綺琴首次感受到,有些東西要高于生命!
此時。
她忽然有些明白,當初在火場,那個少年郎為何沖進火場,救回了年邁的老母親。
生存并不只是生命的全部!
綺琴忽然通透,她悟道了!
綺琴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晶瑩,精神力更是暴漲,思維恍若變得無窮大,而腦海中那條蟲,似乎忽然變得無窮小。
綺琴信心滿滿,打算借助律動,逼出那條蟲,或者殺死那條蟲。
綺琴全身心彈奏,每個細胞都似乎活了過來。
在獨特的旋律中,腦海內那條蟲變得格外不安,不斷的掙扎、律動,似要逃離她腦海這個樊籠。
孟夏甚至都能感受到寄生小蟲的惶恐,已經綺琴本身的無上意志。
輕攏慢捻抹復挑,說盡心中無限事。
天地之間,無盡的元氣,也跟著綺琴的音律而律動,化為了無數發光小蟲。
附身在綺琴身上,孟夏甚至能夠感受到,綺琴血液亂流、經脈錯亂,大腦更是一片糟糕。
至于腦海中的那條小蟲,更是直接蘇醒。
發出無比古怪的聲音,開始瘋狂攪動,蠶食綺琴的精神。
到了后來,寄生小蟲身上甚至燃起熊熊烈焰,欲要和綺琴同歸于盡。
這種感覺,孟夏很熟悉。
因為它赫然正是......蜉蝣曲!
原來,綺琴的蜉蝣曲是這么創立出來的么?!
哪怕只是一條小小的寄生小蟲,求生意志也頑強到可怕,它也不想死。
在生死面前,它也會拼盡全力去掙扎!
綺琴雙手重重的按在琴弦上,就此昏迷過去。
寄生小蟲重創,跟著綺琴一起沉睡。
綺琴首次抗爭......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