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今日日頭很是不錯,從牢窗照進來的陽光照得整間牢房都是暖洋洋的,捧著飯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飯食的姜二夫人卻只覺得有一股涼意自腳底涌了上來,直至深入骨髓。
抓著飯碗的手指骨節發白,姜二夫人瞥向盯著牢門前那堵大白墻喃喃自語的姜老夫人。
這些年姜老夫人折騰是折騰的狠了,可同樣的,萬事由著性子來,日子過得也算是如意,養的也好,至少比起尋常這個年紀的老夫人來身子骨很是硬朗。
若非如此,也不會一來寶陵就能這么個鬧法了。
就這么個身子骨硬朗的老婦人,眼下卻佝僂著背,那明明瞧著還算硬朗的身子這一瞬卻不知道為什么偏給她一種行將朽木的感覺。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沒有尋常慈祥老太太那等被歲月洗滌的溫和,反而愈發的讓人覺得陰冷。
她開口,聲音陰翳的喃喃著“賠錢貨”“不跟她娘一起”之類的話,姜二夫人心中一陣狂跳,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到底是那么年的婆媳了,就如姜老夫人知曉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一般,姜二夫人同樣也清楚的知曉姜老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聽錯了?又或者姜老夫人在胡說八道?姜二夫人緊緊抓著手里的飯碗臉色慘白:姜老夫人口中若是說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那倒是可能在胡說八道,可若是姜老夫人口中說的是自己做過的惡事,那多半是真的了。
姜老夫人口中的“賠錢貨”除了姜四那胖丫頭之外不作他想。
至于胖丫頭的娘,姜二夫人目光閃了閃:有些美人即使這么多年不在,可一回想起來,那模樣非但沒有隨著歲月流逝而模糊,反而愈發的清晰。
姜家幾個兄弟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哪個才是好的,姜家老二和老三同老大根本沒得比。她年少未出嫁時想嫁的良人是姜家老大那種,而不是姜宇那種貨色。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配配姜宇正好,姜二夫人心里頭有些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雖說不甘,對姜兆這種早已娶妻的也沒別的想法,可同一個屋檐下,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姜兆娶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聽說只是個尋常小門小戶里的女子,她亦不算什么大戶人家出身,卻也是小家碧玉,吃穿不愁、仆婦伺候的。可那女子聽聞家里只是個開書坊的,家里清貧的很。
就是這么一個女子,聽說姜兆為了她忤逆了姜老夫人,一擲千金的求娶。她私下里也是泛酸水的,甚至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姜兆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使。
小門小戶里的女子縱使有姿色又能有幾分?
這種不以為然直到看到那個坐在海棠花樹下的女子時,瞬間消失不見了蹤影。她是個女子,也沒什么奇怪的癖好,可這樣的美人,饒是她看到了都不由一怔,只覺滿樹盛開的海棠花樹似乎在那個女子顏色的襯托之下都成了陪襯。
她不是個讀書的人,不過聽文人話本子里感慨過那種“佳人難再得”的美人,面前那位大抵便是個“難再得”的美人了,于姜兆而言恐怕更是如此。
甚至在那位美人去世之后,姜兆獨自一人又當爹又當媽,卻始終不娶妻,姜老夫人會生氣,卻沒有人覺得奇怪。
畢竟擁有過這樣的姝色,等閑女子也入不了眼了。
胖丫頭的娘去世三月之后,姜老夫人逼姜兆再娶,姜兆就說過這樣一句話。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一句話堵得姜老夫人啞口無言,憤怒的鬧了大半年才消停。
這么些年,姜兆對那胖丫頭的娘的思念非但沒有半點減少,反而愈發加深…姜二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要是這老夫人說的是那個意思的話,這姜家…怕是要徹底完了。
姜二夫人越想身子骨便忍不住發顫,這種感覺比知曉老夫人解決了那對主仆時的感覺更甚。
這世上的大善人畢竟是少數,多的是普通的,有各種各樣缺點毛病的普通人,可殺人…于大多數人而言都是不敢的。
那對主仆是陌生人,早先知道姜老夫人可能殺了那對主仆的時候,她已經害怕的好幾個月沒睡好覺了。
要是這老夫人當真解決了胖丫頭的娘…姜二夫人臉色慘白如紙:這老夫人真能下手殺人?而且還是認識的,甚至就是長子的媳婦?
老實說,胖丫頭的娘不比胖丫頭,美則美矣,卻遠沒有胖丫頭那么厲害的手段。可即便胖丫頭那娘沒什么本事,那也是姜兆喜歡的,更何況那女子雖然沒本事,卻是個純善的,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沒做過什么惡事,更沒有無故去惹過她,這老婆子居然當真下得了手?
想到自己這些天同她互相瞪眼揪頭發、抓臉的舉動,姜二夫人越發害怕:不行,她得趕緊想想法子,這老婆子皮囊沒毛病,這里頭的芯子卻快病入膏肓了,什么事做不出來?
寶陵縣衙大牢規定的吃飯的時辰是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后,縣衙大牢獄卒過來收碗,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收,待走到姜老夫人和姜二夫人的牢房前,姜二夫人連忙從石床上跳了下來,而后一個健步的猛地沖向了過來收碗的獄卒。
獄卒被她突然沖過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以為她想逃獄,本能的手覆上了腰間的佩刀,警惕的看向她:“你想干嘛?”
她想救命啊!姜二夫人張了張嘴,察覺到對著大白墻自說自話的姜老夫人偏了偏腦袋,往自己這邊看來時,連忙干笑了兩聲,而后將自己手里的飯碗塞到獄卒手里,道:“我…我全吃完了。”
哦,他看到了。獄卒看著把碗里的飯菜吃的精光的姜二夫人,默了默,道:“那晚上多給你點。”
能把他們寶陵縣衙大牢牢飯吃的一點不剩的倒也沒見過幾個,這姜二夫人也是個奇人。
聽到這一句,姜二夫人臉色一僵,頓了頓,卻沒有反駁,只是繼續將手里的飯碗往獄卒手里塞了塞,干笑道:“好,好,多謝大哥了。”
觸到掌心里一團同飯碗截然不同的觸感時,獄卒也愣了一愣,不過很快便抓緊了飯碗,“嗯”了一聲,不做聲響的去下個牢房收碗了。
待獄卒離開之后,姜老夫人才動了動眼珠,陰翳的瞥了她一眼之后,閉眼沒有說話了。
姜二夫人重新坐回了角落里,這還是兩人打從進來開始難得沒有鬧騰的時候。
姜二夫人心中又慌又慶幸:還好這老婆子狠毒是狠毒了點,腦子卻沒那么好使,這要換了那胖丫頭的腦子…姜二夫人一個激靈,那不得了了,大家都要完蛋了。
收完飯的獄卒走到大牢外,攤開了捏在掌心里的字條,上頭潦草的用不知道哪里拿來的炭筆寫著“姜四”兩個字。
姜老夫人就三個兒子,顯然是沒有姜四的,所以這個“姜四”只有可能是姜四小姐了。
這姜二夫人是要見姜四小姐?
獄卒想著有些詫異,不過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里的消息告訴大人們,左右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獄卒:可管不了那么多的糟心事。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起江南道名城來,姑蘇、余杭兩地一向是繞不開的坎。
“姑蘇前朝就富庶的很了。”都是江南道人,一行數人在姑蘇城外的近郊處走動走動,一邊賞景一邊閑聊,卻也不會如鮮少一見姑蘇秀美的別地過來的百姓那般驚嘆。
錢三伸腳踢了踢腳下的野草,隨便撿了一粒石子,沖著身旁的湖面打了個水漂。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兩下,墜入湖中不見了蹤影。
察覺到女孩子朝他望來的目光,錢三再一次俯身時多撿了一粒石子,遞給姜韶顏:“姜四小姐要試試嗎?”
女孩子笑著接了過去,錢三拿起石子,開始“教導”:“要像我這樣,斜著扔出去…”
石子在湖面上跳躍連成一片的漣漪,將近湖心的位置才墜入湖中不見了蹤影。
錢三:“…”突然覺得這拿在手里的石子有些燙手了。
女孩子扔完了水漂,朝他笑了笑,對上他驚愕的目光,解釋道:“隨便扔扔的。”
對比一旁同樣驚訝好奇的春媽媽,香梨卻是不以為然:“我們小姐可是才女,會這個也沒什么奇怪的。”
這丫頭…春媽媽瞥了眼嘴上掛著不知什么糕餅碎屑的小丫鬟,神情古怪:傻人果然有傻福,什么都不懂。才女,至少說一般的才女可不是像這位姜四小姐這樣的。
“所以,大概是我在吃喝玩樂之上很有天賦?”女孩子想了想,認真的說道,神情半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吃喝玩樂上有天賦?說的自己跟個紈绔子弟一般,可眼前這位姜四小姐可同紈绔子弟除了同樣是個人之外,沒有半點關系。
“會做飯、懂醫術、會修補玉石、會打水漂…”錢三扳著手指算著女孩子會的東西,默了默,神情誠懇的問姜韶顏,“姜四小姐,你會這些,你爹,我是說東平伯他老人家知道嗎?”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道:“我爹不知道。還有,我爹還不到老人家的時候。”
錢三:“…”
好吧!他說錯了。
抓了抓后腦勺的頭發,錢三頓了頓,再次誠懇的問姜韶顏:“姜四小姐,你這么厲害,有不會的事情嗎?”
女孩子聽罷,想了想,認真道:“我不會如你一樣去逛青樓算不算?”
錢三:“…”這是在罵他吧!
他承認自己以前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可自打把小桃紅救出來之后,他就沒逛過青樓了。再者,跟著姜四小姐,他突然發覺這世間可以做的事多得很,可不止逛青樓這一件。
譬如眼下他們在做的事就刺激的很。
想到這些,再想到他先前為女孩子跑腿做的事以及發現的秀兒父兄的古怪,錢三認真的想了想,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姜四小姐,秀兒父兄在做的事以及古怪你清楚了嗎?”
他腦子里至此還是一筆糊涂賬。
“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女孩子聞言認真的說道,頓了頓,搖頭輕哂,“其實很多事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復雜卻也沒有我們想的那般簡單。”
這話…跟沒說有什么兩樣?錢三咋舌。
春媽媽在一旁看著滿臉不解的錢三道:“你問這么多做什么,總會明白的就是了。”
只要不中途換個主子跟著,總要看懂的一天。
女孩子說罷只笑了笑,而后抬眼略過他們打水漂的湖心,幾個姑蘇衙門的官差正急著往這邊趕過來。
“吳有才那里似乎有些事,”女孩子說道。
說話的工夫,幾個衙門的官差已經走到跟前了,匆匆朝她抄手行了一禮之后,官差便道:“姜四小姐,寶陵那里有些事,吳大人不好做主,讓我等請姜四小姐過去商議。”
能讓吳有才不好做主的自然與小事無緣,畢竟除了小事之外的其余事吳有才都習慣了同“大善人”姜四小姐商量一番。
這次讓吳有才不好做主的是寶陵縣衙讓人送來的條子,里頭是潦草的“姜四”二字。
“聽說是獄卒送飯的時候姜二夫人強行塞到他手里的,獄卒不敢做主便報了文吏,文吏也做不了主便過來問了我。”吳有才說著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腦勺:他也做不了主便過來找了姜四小姐。
那廂大義滅親的姜二夫人和姜老夫人因著寶陵縣衙大牢牢房告急被關在了一間大牢里,至于大義滅親的事,吳有才雖然不好做主,卻也聽說了個大概。
“姜二夫人騙了人的錢財,被姜老夫人善后之后就沒見到那一對主仆了,所以姜二夫人說這人多半是被姜老夫人找人弄死了。”吳有才說著,忍不住心有余悸,瞧著平平無奇的老太太居然還殺人呢!
不過姜二夫人這想法倒是沒有什么不對的:畢竟人家那對主仆可是進京尋親的,過后沒再見到人,難道還能是人無緣無故失蹤了不成?兩個外鄉人初來長安又沒有什么別的仇家,被姜老夫人弄死毀尸滅跡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姜韶顏聽到這里,不忘提醒吳有才:“飛鴿傳書回去,先把姜二夫人和姜老夫人分開來,莫讓她們繼續呆在一個牢房里了。”
既然是個有可能殺人的人,可萬不能因為她是個年邁體弱的老太太就放松了警惕。
這一點文吏在收到條子后便把姜老夫人和姜二夫人分了開來:畢竟聽說這兩人打的太厲害,再打下去,抓花了臉、拔光了頭發怕是不好人犯畫像了。
聽文吏已經這般做來之后,姜韶顏點了點頭,她對寶陵縣衙那個文吏印象不錯,先前姜家鬧事,這文吏雖然是頭一回做主審案子,卻也算鎮得住場子。
那么接下來…
“那對主仆叫什么名字?”女孩子好奇的問道。
“主子叫木易,仆人叫喜子。”吳有才回到桌案旁翻了翻卷宗說道,“祖籍確實是江南道的,金陵人士,祖輩留了些錢財,家里人口凋零,到了木易那一輩便只他一個主子了,后來他便賣了宅子,遣散了仆人,只帶著貼身小廝喜子進京尋親了。”
“尋的親是他什么人?”姜韶顏接著問道。
“說是太爺一家,他爺爺有個兄弟早年去了長安謀生,因著距離遙遠,便漸漸斷了聯系。”吳有才說道。
女孩子聞言“嗯”了一聲,頓了頓,接著問吳有才:“這個叫木易的可有說他太爺做的什么手藝?”
“說是初到長安時,他爺爺同太爺還有聯系,知曉那太爺來長安做了小食。”吳有才說道,“賣賣江南道特色小食。”
匯聚八方來客的長安城里這等來自大周各地,賣家鄉小食的人不在少數。
這也沒什么問題。女孩子點了點頭,繼續問吳有才:“那木易可曾說過怎么找太爺一家了?”
吳有才將手里的卷宗干脆交給女孩子自己看,道:“沒有細說,只說最開始是在騾馬市支攤子的。”
長安城的騾馬市人蛇混雜,來自各方的百姓都有,即便京兆府尹管得嚴,可因人群流動太快,也不好找,更何況是太爺那一輩的人初到長安謀生了,里頭都相隔幾十年了。
“他身有萬兩白銀,這銀子便是在長安城也可買個小宅子,而后拿錢做生意了,可見他不缺錢。”女孩子說道,“既然不缺錢,為什么平白無故跑到長安城去尋親?”
這個問題林彥也很是奇怪。
沒想到姜四小姐才離開沒多久,他便收到了江南道都府送來的立案卷宗,里頭關乎的人他也認識,是姜四小姐家里的親眷。
看著手頭幾張江南道都府送來的卷宗,林彥一陣頭疼。
“能者多勞,你玉面判官名聲在外,江南道都府官員懶得接手便都送過來你接手了。”季崇言看向頭疼的林彥,將姜家的那一份“大義滅親”的卷宗接了過來,翻了翻姜二夫人的口供,便挑眉道,“那個姜老夫人為了一套頭面讓姜二夫人去騙的錢?”
“這倒是不奇怪,一般人也不會跑去作惡,跑去作惡的除了情非得已的,大多是不太對勁的。”林彥對此倒是不覺得奇怪,“那姜老夫人一看就不太對勁,有些魔怔了。”
尋常老夫人就是再不喜歡長子,可對著家里這個唯一有些出息的長子都是關心的,可不會似她一般盯著長子往死里折騰。
“那個人叫木易,既然是江南道金陵城人氏,怎么不去信金陵府尹查一查有沒有這么個當地的富庶鄉紳?”季崇言手指夾著那卷宗問林彥。
“你忘了那里是金陵府了?”對此林彥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解釋道,“那個折損了大靖百萬兵馬的‘戰神’楊頗折損人馬最厲害的就是金陵城一戰,彼時金陵府遭受重創,戰亂中金陵府也被一把火燒光了。”
那不是尋常地方,而是存了整個金陵城所有緊要卷宗的金陵府。
“大周建朝初年,新上任的金陵府尹整理了七年才將金陵府百姓的戶籍整理的差不多了,”林彥說著看向季崇言,“由當地百姓所言、鄉村里正、四鄰街坊等等所言走訪記錄重新整理,這個金陵府尹不好當,是以朝廷委派的金陵府尹也是個極厲害的。可即便如此…”
林彥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向季崇言,季崇言抬了抬眼皮,了然的接了話:“不可能做到全然正確,如那等不與四鄰街坊交流又失蹤或者死在戰亂中的人是不能確定身份的。”
所以,金陵府的卷宗是無法做到完整不出錯的。
“江南道都府并沒有查到這個叫木易的人,不過從姜二夫人口供所言,木易同她自己說的那一片宅子確實是存在的,不過寥寥幾戶而已,也算是金陵城富庶之地。只是在戰亂之后被付之一炬,里頭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木易離開金陵城時,新上任的金陵府尹還來不及整理到那里,沒有記錄也是正常的。”林彥說道。
“那怎么查?”季崇言聽到這里,不由摩挲了一番下巴,道,“連有沒有這個人都無法確定,怎么應證姜二夫人口供的真假?”
“江南道都府畫了這個叫木易的人當年的畫像張貼了出去,聽說有人認出了這是自家當年的主子,說前幾年還看到過,人沒死。”林彥說道,“當然口說無憑,那人眼下已經去找人了,有沒有死人,看這個叫木易的在不在就知道了。”
所以若是能找到這個叫木易的,就能確定姜老夫人沒有殺人,那姜老夫人就能被放了。至于姜二夫人,估摸著也是小事。畢竟木易這么多年也沒有報官,應該是不打算追究了。
所以鬧了一通,很可能是虛驚一場?
季崇言敲了敲桌案:“一萬兩白銀說不追究就不追究,那還當真是大方!”
林彥:“…”確實,反正若換了是他,他是不會不追究的。
“還有,這老夫人運氣倒挺好的,”季崇言輕哂著瞥了眼卷宗,“缺錢的時候,帶著巨款的羔羊就送到眼前來了。”
是巧合嗎?他不知道,不過查查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