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小姐很聰明。”江平仄說道。
這一點倒是難得能令靜慈師太也認同之處。
“她若是個蠢瓜蛋子能同老尼做忘年小友?”靜慈師太哼道。
江平仄聞言頓時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聽姜四小姐所言,那個叫阿魚的女婢伴隨當年江小姐被送往宮中的途中出了事,當時不少人以為阿魚死了,她卻活了下來,不過到底傷得很了,身子不大好,后來得知江小姐跳城門而死后一直渾渾噩噩,之后遇到姜四小姐,便常提及當年之事,其中就包括我江平仄的存在。”江平仄說道。
靜慈師太聽的更是不悅道:“那她也太多話了,很多時候知道的太多并沒有什么好處的。自己已經知道的夠多了,何苦還要拖人下水?還有,你們那趙小將軍怎么什么話都同江小姐說?”
“因為我們小將軍傾慕江小姐啊!”江平仄聞言卻笑道,“這又不是什么打聽不到的事。再者說美人配英雄,難道師太覺得他二人不般配?”
靜慈師太轉著手里的佛珠冷哼:“倒是般配!好好活著不好嗎?何苦死了?”
“師太是想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江平仄也明白靜慈師太話里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道,“師太慈悲,不忍見人白白丟了性命,可江小姐那等情況之下,確實活著還不如死了。”
前朝末年昏君的后宮之中多少女子無妄慘死?江小姐那樣名動天下的美人進了宮,一開始新鮮時昏君或許會寵愛上幾日,一旦膩味了又或者被人動了手腳傳出了什么謠言,昏君定會暴起殺人。
昏君喜怒無常,如此無辜死去的女子不知凡幾。
江小姐顯然已經預見了進宮之后的結局,所以不得已而為之。
“這天底下除了小將軍,沒有人會救她,她沒有盼頭也只能死了。”江平仄說道。
靜慈師太捏著佛珠,手指骨結有些發白,頓了片刻之后,忽道:“照如此說來,生的太美也不是什么好事。”
“生的美自然是好事,可若只有美這一個長處,家里又護不住,自然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江平仄搖頭道。
靜慈師太聞言,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再次出聲道:“如此…倒是也有幾分道理。”頓了頓,不等江平仄開口,她便斜了他一眼,開口道,“老尼可沒做過江小姐那樣的美人,此前倒是不曾想過,如今看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是啊,她可憐便可憐在美麗、聰明又得了江公的傲骨,這三樣她但凡少一樣也不至于此。”江平仄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惋惜,“若沒了美麗,昏君也懶得搭理她,江家更是不會把她當成棋子,頂多就當養個閑人,到年歲了給份嫁妝出嫁便是;若沒了聰明,傻氣的以為進宮是享福了,會三千寵愛在一身,會母儀天下,她也不會自城門跳下來了;若沒了江公傲骨,委身昏君,渾渾噩噩多活一日是一日也成,自也不至于自盡了。”
靜慈師太斜眼看他:“不要以為老尼聽不出你話里對這江小姐的贊賞,想夸人直說便是,莫要拐彎抹角。”
江平仄被她這般一戳破,也笑了,道:“我只想說江小姐沒有錯,看人更是沒有錯,她選對了那個叫阿魚的女婢,阿魚又選對了姜四小姐。”
“她若是自愿老尼自然不會攔著,看她若是想抽身了,你們也不得逼迫于她。”靜慈師太眼神一肅,警告江平仄,“不管是她還是她們東平伯一家上下都不欠你們。”
“何止不欠?”江平仄說著開口看向靜慈師太,靜靜道,“說起來,我等發現了一件事。”
什么事?靜慈師太看向江平仄。
江平仄道:“東平伯一家祖上三代同我們是不相干,可姜四小姐不是只有父親。”
姜四小姐的母親林氏也是個美人,不過其出身比起東平伯府卻是差了不少。林氏遇見東平伯姜兆時林氏與其父相依為命,其父是個京城之中開書齋的文人,過的并不富庶。
林氏貌美,其父深知貌美會惹來禍端,是以鮮少讓林氏出來見人。
至于姜兆遇到林氏頗有幾分話本子傳奇故事的色彩了。
彼時姜兆才入官場,自衙門回家途中突遇急雨,便去了路邊書齋中買書避雨。此時恰逢林父有急事外出,書齋中只鮮少見人的林氏一人。
姜兆便是那等情況之下遇見的林氏,一見鐘情,自此念念不忘,非卿不娶。
說起來,林氏能遇到東平伯姜兆也算幸運,姜兆是個良人,若非產女時遇險,林氏的際遇會令不少人羨慕。
“林氏之母也是生產林氏時而亡的,林氏又是生產姜四小姐而亡,那位江小姐的母親江夫人亦是生產江小姐時出的事,師太覺得這是巧合嗎?”江平仄問靜慈師太。
靜慈師太神情頓變:一次或許會是巧合,兩次三次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便絕非巧合了。
“尋常人家未嘗不會出美人,可除了貌美之外還有這般的巧合,所以我還是試著查了查…”江平仄說著看向靜慈師太,“不巧的很,結果告訴我這并不是什么巧合。”
“平仄自知所作所為不夠光明磊落,可我們這些人守了二十年的秘密當然不會隨意告訴什么外人,姜四小姐雖然口口聲聲所知出自阿魚,我們卻也不敢全然相信,所以查了姜四小姐的出身。我們若沒有猜錯的話,林氏之母與江夫人之母身中的俱是一種血脈傳承的蠱毒,這種蠱毒由血脈傳承,所以她二人間極有可能血脈相關。后來我得知江夫人的母親有一個年歲相差了十余歲的親妹妹,只是才出生沒多久便走失了,聽聞那個走失的親妹與江夫人的母親恍若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我等千方百計尋到了林氏之母的畫像與江夫人之母的畫像,二人眉眼間確實十分相似。當然相貌或許是巧合,可蠱毒便不是巧合了。”
“倒是那個麗夫人雖是江夫人的表妹,細究起來卻是幾代以外極遠的遠房表妹了,也就勉強沾個遠親。而姜四小姐與那位江小姐兩位的外祖母乃是真正的一母同胞,這關系算起來可比麗夫人親近多了。”說到這里,江平仄忍不住感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婢能帶著重病之體憑一己之力尋到江小姐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這一點便是令我等男兒也自愧不如啊!”
“過去的事你再感慨人也活不過來!”比起江平仄感慨世事無常,靜慈師太關注的卻顯然是另一件事,“你且告訴我,那蠱毒是不是與姜四小姐身中的蠱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