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周從文動身回江海市。
這次不算是榮歸故里,而是為了推廣一個新術式。
ESD手術雖然和周從文沒有直接的聯系,但周從文并不介意在完成老板的任務同時,“順便”推廣一個微創的術式。
畢竟這也是老板潛心研究多年的一個術式,能超額完成老板的任務,周從文覺得很開心。
讓周從文驚喜的是陸天成。
袖切這類胸科的手術陸天成做起來有心理障礙,可是在面對ESD手術的時候,陸天成多年訓練、
積累下來的基本功盡數發揮出來。
出血后第一時間止血,這對楚院士一個將近六十歲的老同志來講是很困難的。
可對于陸天成來講,止血只是正常操作,早已經融入血脈之中的操作。
“小周。”楚院士來找周從文,他推門進來,臉上帶著微笑。
“在呢,楚院士。。”周從文站起來,把楚院士讓到自己的座位上。
對老同志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如果他值得尊重的話。
周從文在這一點上一直做的都很好。
“我去江海市做完手術,再過幾天就準備回去了。”楚院士說道,“這幾個月,感謝你的幫助。”
“呵呵,應該的。”周從文笑道。
“再有一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楚院士慎重看著周從文。
“怎么?”
“我想在你這里挖人。”楚院士直接說道。
“陸天成?”
“嗯。”楚院士玩笑道,“小周你別小氣啊。”
“天成本來也是來進修的。”周從文道,“不算是我的人,要是楚院士您看中了他”
說著,周從文頓了一下。
“考研究生什么的沒必要。”楚院士道,“正好這次去江海市,辦理離職手續,我直接帶回我們醫院。
算是我的學生,就是執業證上的專業要修改一下。不過那都是小事兒,無所謂的。”
周從文笑了,“楚院士您慧眼識珠。”
“還不是你推薦的。”楚院士擺了擺手,“你不心疼就行,黃老給你的任務重,時間緊,我還要從你這里挖人,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可別這么說。”周從文道,“給院士做學生,這多多大的榮耀。”
楚院士笑吟吟的看著周從文。
周從文哈哈一笑。
兩人同時想起去年夏天的初遇。
成為院士的學生是一種榮耀?或許別人能這么說,但在周從文這兒,這事兒壓根不存在。
陸天成的優點多多,外科基礎打的扎實、職業生涯一直蹉跎、來自小地方、上手ESD手術就是周從文手把手的帶。
這些也讓楚院士對陸天成很是放心,并不擔心囂張、反噬的事兒。
周從文都懂,但有些事、有些話不用明說。
“楚院士,辛苦了。”周從文認認真真的感謝。
“我不辛苦,倒是你給了我很大的驚喜。”楚院士摸了摸雙鬢花白的頭發,“我作為學科帶頭人,要是不發聲、不做什么,整個學科建設就要耽誤510年。”
周從文心有戚戚,這話自家老板也說過。
“本來就和國外有差距,再耽誤510年,真是不敢想哦。”楚院士認真說道。
“能拒絕故步自封,還能接受新知識、新技術,您很厲害。”周從文誠心實意的說道。
“要不然怎么辦?”楚院士道,“不說是ESD、ERCP手術,只說用藥。”
說著,楚院士頓了一下,背靠在椅子上喃喃說道,“好多老藥都沒了,取代的是效果更好的新藥。不學到也行,頂著院士的頭銜混日子唄。
“可是我不甘心。”
楚院士的聲音漸漸變得深沉而幽怨。
六十,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卻還要學習更多的東西,只因為他身上背負著很沉的責任。
“老板也說過這樣的話。”周從文嚴肅的說道,“您和我家老板想到一起去了。”
“你們外科,有很多老主任、老專家退休后習慣使然還不肯離開一線。”楚院士忽然笑了,“可是誰又有黃老的精力,誰又有黃老的天賦。八十歲,還能創造新術式…這是一個奇跡。”
楚院士說的所謂奇跡,周從文承認。
“我們醫院有一個老專家,年紀沒有黃老大,也是不肯退出臨床一線。”
周從文靜靜的聽著楚院士講述他家的故事,已經猜到了是誰。
“偶爾會聽小醫生和護士說,某某老板手癢,上去做手術又把血管、膽管弄破了。”
“我最開始還很不高興,這么不尊重老同志,人家七十多了,手不抖、眼不花,還天天上手術,這些小家伙們怎么就…
楚院士嘆了口氣。
“后來呢?”周從文微笑問道。
這里面的事兒他一清二楚。
可不是老同志一直在一線就是好事,像自家老板那種勇猛進進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有一次我去看手術,發現他用的還是老術式,多少年前的老術式,一點都沒改變。從那時候起,
我覺得做人還是要與時俱進。”
“與時俱進,真的很難。”
“我知道,但不與時俱進就要被淘汰。”楚院士似乎有些疲倦,他嘆了口氣,“我們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各種技術飛速進步,很多從前沒什么好辦法的疾病都能解決。”
“比如說膽囊切除術后肝總管結石、比如說膽道蛔蟲、比如說胃黏膜早起癌變,都能解決。”
“但我們也趕上了一個不好的時代。技術進化的太快,以至于我們這些個老家伙飛速被淘汰。”
周從文微笑看著楚院士,并沒說話。
這是一個好時代,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時代。
楚院士的形容是對的,新世紀醫療技術飛速發展,一個不留神就要被甩開。
像祝軍、王成發、張友,甚至這個時代里的每一個人,重生回來后周從文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的更清楚很多人看著風光,其實已經被淘汰。
“也是黃老給了我信心。”楚院士道,“老人家一直盯著最新的技術,全神貫注,稍有機會就抓緊。
喏,就像是你,黃老的眼睛真是很毒啊。”
“我不一樣。”周從文笑道,“楚院士,院士工作站這面您有時間常來。”
“肯定,只要你還在省城。”
“對了。”楚院士說了半天,才好像是無意的想起一件事,“咨詢你件事。”
“怎么?”
“法國有一個學會,給我發來了邀請函。我總覺得有點問題,但不去的話還惦念。”楚院士頭發花白,眉眼彎彎的看著周從文。
“洛朗醫生?”周從文想了想,“應該不會有那么小氣。”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一起去?”
周從文想了想,點點頭,“也行,到時候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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