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鄧明恭敬接自家老板。
“怎么回事?”
“黃老。”方總想要站起來,但黃老的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往下壓了壓。
“之前出現過么?”黃老溫聲問道。
“沒有。”方總知道現在自己是患者,他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上手術之前還好好的,做手術的時候腳心熱,我就把拖鞋脫掉,光腳踩在地板上。”
年輕,火力是真旺,鄧明捧著保溫杯心里想到。
自己上了年紀,吃多少補品都補不成小方這樣。
“后來做完手術,巡回護士看見地上有血,嚇了一跳,還以為我們做手術的時候戳破哪了。”方總回憶過程,很是無奈的說道,“然后就看見是我腳上出血。”
黃老沒有打斷方總的陳述,默默的聽著。
“當時也沒注意,來到更衣室,小侯幫我擦了擦,但卻沒找到傷口…然后鄧主任幫我看,也沒找到傷口。”
“我看一眼。”黃老道。
方總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把腳抬起來,墊到另外一個凳子上。
黃老拒絕了鄧明和周從文的攙扶,蹲在方總的腳前面,先用無菌紗布擦拭,然后一點點找皮膚劈裂的位置。
周從文跟著一起看,見方總的腳上沒有傷口,但是存在淡紅色的“汗水”。
看著的確蠻嚇人的。
“之前沒有過。”黃老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是的黃老,這是第一次。”
“最近用過亞甲藍么?”
“沒有。”
“用過碘化物么?”
“沒有。”
“沒有結核,也沒用過氯法齊明吧。”黃老問了一個又一個的藥。
“沒用。”方總說道。
“嗯。”黃老扶著腰站起來,“雙足皮膚色澤正常,無任何皮損。”
“做一下血尿便常規的檢查,再做個大生化。”
“好的老板。”鄧明應道。
“紗布給我,我去化驗室。”
“老板,您要親自看?”
“找一找紅細胞,這是個細致活,別人干我不放心。”黃老道。
周從文馬上把剛剛擦拭方總腳上紅色“汗液”的紗布用無菌袋裝好,拿在手里。
“先檢查吧,別擔心,不是什么大病。”黃老拍了拍方總的肩膀。
“我知道,黃老。”方總雖然這么說,但他的神情能明顯看出來在壓抑著焦慮。
黃老也沒多說什么,轉身出了更衣室。
周從文跟在自家老板身后,“老板,您考慮什么。”
“沒事。”黃老肯定的說道,“去鏡下找一找紅細胞,要是沒有的話,就不是血汗癥。”
“還要查一下真菌。”
“嗯。”黃老點頭,周從文補充的事兒他也想到,只是還沒來得及說。
“不是血汗癥,那就是色汗癥。”周從文笑道,“平時很少見,沒想到在身邊遇到了。方總也是,怎么能得這種奇奇怪怪的病呢。”
正常人的汗液是無色的。
由于各種原因導致的汗液被著色,稱為色汗癥。
色汗癥為少見疾患。色汗以黃色最多見,其他有藍、綠、棕、紫和黑色,五彩斑斕,并且常合并腋臭。
但方總的情況比較特殊,在腳趾的位置。
而且是比較少見的紅色色汗。
“周從文,說一下色汗癥的要點。”黃老背手弓腰往檢驗科走,隨口問道。
這都是日常,周從文早就習慣,而且預判到了老板要問自己。
“算了,你說汗腺分幾種。”
“人體的汗腺分為外泌汗腺和頂泌汗腺兩種。
外泌開腺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汗腺,由分泌部和導管部組成,分泌部位于真皮深層和皮下組織中,呈盤曲的管狀,腺細胞多呈立方形或矮柱狀,HE染色標本上能看到明暗兩種細胞。”
“啰嗦,沒讓你背書,說重點。”黃老斥道。
“受腎上腺素能神經支配。”周從文簡單說道。
“然后呢?”黃老對周從文的回答比較滿意,繼續追問。
“外泌汗腺除唇紅、RT等部位外,遍及全身,以掌跖、額部較多,受乙酰膽堿能交感神經支配。”
“一般情況下的色汗癥是腎上腺素刺激的反應,由腎上腺素的刺激使大汗腺肌上皮收縮并分泌大量脂褐素所致,也可能是由可產生色素的細菌引起。”
“方總的情況略有點特殊,我估計是住院總時間當的有點久,身體承受不住腎上腺素的打擊,乙酰膽堿能交感神經受到影響。”
周從文直接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最近病房沒有什么大搶救,按說也不應該啊。”黃老一邊走,一邊沉吟。
周從文哭笑不得。
“老板,現在和您那時候不一樣了。”
“怎么不一樣。”
“您那時候都是為人民服務,對吧。”周從文道,“現在是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不說別的,咱身邊的有錢人是越來越多,經濟越來越好,這一點您說對吧。”
“嗯。”黃老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情況,就是瞎說啊。”周從文面對自家老板,不敢順口胡說,先解釋了一句,“咱醫療口可以說是越老越值錢,但在變老之前呢,成長的卻特別慢。
我估計方總的同學早都發家致富了,他卻在臨床上累死累活,一個月掙千把塊錢。”
“…”黃老沉默。
“一個月能休息兩天,給這么點錢,換誰不焦慮,換誰腎上腺素不得大量分泌。”周從文直言不諱的說道,“但醫院的情況就是這樣,去小醫院吧,方總的學歷夠,但那面的條件不好未來有限。”
“留在912吧,上面一堆帶組教授,還有副主任、大主任。雖然能學到東西,可出頭無望。方總焦慮的是…養家糊口唄。”
“他最怕的是當不成帶組教授。可帶組教授,好難的說。前面有人排隊,鄧主任就算是當上副院長,科室主任這個位置也不能放。”
“換誰誰都得焦慮,腎上腺素可勁的分泌,您說呢老板。”
這些都是黃老無法解決的問題,他聽周從文這么說,想要說點什么,但話到嘴邊,最后都變成了一聲嘆息。
這算什么?住院總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