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陸天成走出祝軍的辦公室,門沒關,他回身鞠了一個躬。
鞠躬的動作很深,幾乎九十度角,而且陸天成的身子凝在半空中,宛如雕塑一般,保持了至少十秒鐘。
科室上班的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大家都知道出事兒了,假裝沒看見,各自忙碌,無實物表演已臻化境。
等陸天成換衣服離開,祝軍緩步走出辦公室,凝視他離去的方向,站了很久才關門回去。
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科室里的人都諱莫如深,假裝沒這事兒。
祝軍回到辦公時,表情平淡,可心里面在咒罵著這群以下犯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
師父,自己可是師父,天地君親師,現在的年輕人真特么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還要去進修,去周從文那進修,做夢去吧!祝軍自顧自的生著悶氣,咒罵著這群養不熟的狼崽子。
機關幼兒園,下午三點半。
祝軍的愛人華姨去接小孫子放學。
“華姨!”陸天成一臉陽光明媚,從機關幼兒園外的臺階上站起來,沖著祝軍的愛人揮手。
“天成啊,你怎么在這兒。”祝軍的愛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笑呵呵的招呼道。
“路過。”陸天成道,“接大力回家啊。”
“是啊。”
兩人親切的聊了幾分鐘,孩子放學,看著祝軍的小孫子蹦蹦跳跳的出來,陸天成很熟絡的摸了摸他的頭,和華姨打了個招呼,目送他們離開。
祝軍的愛人也不覺得有什么怪異,這只是日常生活的一個小片段,她沒往心里去。
第二天,下午三點半。
場景和昨天一樣,陸天成連衣服都沒換一件,
站起來的位置也一模一樣。
祝軍的愛人產生了一絲恍惚,
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似的,
做了一個昔日重來的夢。
不過這只是恍惚中的“錯覺”,祝軍的愛人和陸天成聊了幾句,又和昨天一樣,
被陸天成目送離開。
祝軍的愛人今天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兒。
她回頭看了一眼陸天成,見陸天成還在機關幼兒園門口站著,
臉上滿是微笑,
甚至還沖著自己揮手告別。
滿腹疑惑,
祝軍的愛人帶著孩子回到家。
等祝軍下班,她問道,
“老祝,陸天成最近怎么了?”
“別提那個兔崽子!”祝軍沒想到自己回家,愛人就提起那個逆徒,
惡狠狠的沉聲吼道。
“你兇什么兇,
嚇到孩子我拆了你一把老骨頭。”祝軍的愛人瞪了他一眼。
“…”祝軍連忙收起自己恨巴巴的表情,
露出微笑。
“你怎么提起陸天成了?”祝軍問道。
“我連著兩天接大力放學,
在機關幼兒園門口看見陸天成。”祝軍的愛人疑惑說道,“你說一天也能理解,
可連續兩天…”
她的話沒說完,祝軍如墜冰窟。
已經人間四月天,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但愛人的話里透出來的冰寒讓祝軍渾身顫抖,以至于愛人后面說了什么,
祝軍完全沒聽到。
“你們不用上班么?陸天成這小子怎么這么閑。”祝軍的愛人問道。
祝軍沉默,她的愛人也發現似乎出了問題,
很有默契的閉嘴,沒有當著孩子的面說事兒。
等晚上把孩子哄睡著,
祝軍的愛人拉著祝軍問道,“你和陸天成之間有什么事兒,是鬧矛盾了么。”
“那個崽子,要出去進修,我沒讓。”祝軍愁苦的點燃一根煙。
祝軍的愛人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但沒阻止。
出事了,出大事了,
祝軍的愛人有清醒的認識。
陸天成雖然在表情上看不出來有任何異樣,但接連兩天在幼兒園門口看見他,這里面一定有事兒!
“老祝,你特么倒是說話啊!”祝軍的愛人急道,
直接爆了粗口。
“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
“進修是怎么回事?”
“狗崽子要去醫大二院進修,去從前三院周從文的手下進修,你說我能干么。”
“你為什么不干!”祝軍的愛人急道,“想去進修就去,陸天成平時那么好,咱家有點什么事兒都是他來干的。今年過年前,他帶著人來家里收拾的衛生,大冬天還擦了玻璃。”
祝軍默默的抽著煙。
“你倒是說話啊!”祝軍的愛人怒道,“孩子要是有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周從文,就是三院的那個小醫生在醫大二院。”祝軍道,“陸天成是想叛變,投奔周從文。”
祝軍的愛人大約知道之前單位發生的事兒。
李慶華走了,陸天成也要走,這是樹倒猢猻散?還是眾叛親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的。”祝軍的愛人忍耐住,勸說道。
“陸天成能干,我舍不得他走。”祝軍說了心里話。
“你舍不得是舍不得,我可連著兩天看見天成在機關幼兒園門口坐著。一天,可能是碰巧;兩天,你說他心里怎么想的!”祝軍的愛人厲聲問道。
祝軍當然知道陸天成是怎么想的。
只是他沒預料到一向都很慫的醫生、護士竟然會采用如此慘烈的、近乎于同歸于盡的辦法無聲告訴自己,要么放他走,要么同歸于盡。
只是陸天成敢么?
祝軍有些猶豫。
這屬于博弈論的范疇,祝軍不擅長。可他就算是擅長,也絕對不敢和陸天成在小孫子的問題上進行博弈。
“祝軍你個狗日的,我特么日了狗了找了你這么個混蛋玩意。”祝軍的愛人直接罵道。
她平時很溫柔,但事情涉及到小孫子,祝軍的愛人根本無法忍耐,一絲一毫都不行。
“你小點聲,孩子睡了。”祝軍皺眉。
祝軍的愛人強壓火氣,“我明天要是再看見陸天成在機關幼兒園門口,就報警!”
“沒用。”祝軍道,“人家就在那站著,不礙人事兒,你報警說什么?”
“他一個老爺們,沒事在幼兒園門口…”祝軍的愛人說著說著,直接啞了下去。
是啊,說什么呢?
這種事兒警察肯定不會管。
“我找陸天成談談吧。”祝軍掐了煙,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