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周從文大聲喊道。
患者家屬怔了一下,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瞬間搶救室里安靜下去。
“歐”
一個沉重的吸氣聲從搶救床上傳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的慘白慘白的,包括周從文、包括患者家屬。
周從文很確定剛剛老奶奶已經死了,他可以用多年的臨床經驗擔保。
正因為他相信自己的技術、相信自己的經驗、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周從文才害怕。
這比一次醫療糾紛更讓周從文心驚膽戰。
自己不想折騰老奶奶的“遺體”,所以在“糊弄”著做胸外心臟按壓。
但是萬萬沒想到老奶奶竟然“活”過來!
不對!
周從文隨即凝神,雙手離開老奶奶胸骨柄的位置,謹慎的退后半步。
以周從文的臨床經驗和對人體病理生理、解剖結構的了解,這位老奶奶斷然沒有再活過來的可能!
到底是怎么了!
“扶我一下。”老奶奶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她…在…說…話…
周從文全身血液幾乎凝固,手腳冰冷。
雖然從來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兒,但周從文此時此刻竟然有了這種想法。
一名患者家屬聽到了老奶奶的話,他也被嚇了一跳,臉色比白紙還要白。臉上還掛著淚,但看他的樣子分明想要轉身就跑。
詐尸!
無數電影都有這個橋段。
誰能想到在三院急診科的搶救室里,在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早晨竟然能遇到這么詭異的事情。
周從文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信!
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患者家屬別來。
其實周從文的手勢完全沒有用,做不做的患者家屬早都被嚇懵了,根本不會上來。
周從文回到原來的位置,用手托住老奶奶靠著頸椎位置的背部,微微用力。
身體是熱的,不是涼的,應該不是超自然現象。
“老人家,您好一些了么。”周從文輕聲問道。
其他醫護人員,包括李慶華都嚇的直了眼,聽周從文和老奶奶交流腦海里一片空白。
“好什么好。”老奶奶沒好氣的說道。
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說話吐字很清晰,周從文完全能聽明白。
老奶奶眨了眨眼睛,顫顫巍巍的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周從文的手背,“孩子,你把我按疼了。”
“…”周從文無語。
他沒有害怕,而是想到了一例《柳葉刀》子刊的病歷一個男孩因為某種原因大腦少了四分之一,但那個男孩沒死,也沒傻,反而左利手,擁有一只“神之左手”。
隨即周從文想到了自家老板說的那句話,現代醫院并不完善,很多現象都解釋不了,要謙虛謹慎認真,活到老學到老。
眼前發生的事情完美的證明了老板的話的正確性。
“你們來。”老奶奶看著不遠處的患者家屬們,輕聲說道。
聲音雖然微弱,但很清晰。
患者家屬們見周從文托著老人家,壯著膽子走過去。
“我跟你們說了多少次,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走,非要麻煩醫生同志。”
患者家屬全部啞然。
“這是老喜喪,老家的規矩是要笑的,你們哭什么哭。”老奶奶訓斥道,“讓我安安靜靜的走,別折騰了,遭罪。”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說到遭罪這個詞的時候悄然消失,渺渺無蹤。
仿佛老人家已經駕鶴西游,臉上掛著一絲笑。
急診搶救室里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
包括醫護人員和患者家屬在內的所有人都默默的看著又“活”過來和大家交代事情的老人家的遺體。
十幾秒鐘后,周從文緩緩把老人家的遺體放平,微微鞠了一個躬,轉身說道,“要不,咱就這樣?按照老人家的囑咐,不搶救了?”
“醫生。”一名患者家屬澀聲問道,“真的走了?”
周從文看了一眼心電監護,上面心電示波已經拉了一條直線,別說竇性心率,連異常心電圖都沒有。
他點了點頭,但出于謹慎還是說道,“找心電室來拉一個心電圖,最后確定一下。”
周從文一邊說著,一邊拿出聽診器。
雙肺呼吸音消失,心臟停止跳動,心電圖是直線,體表大動脈也沒有搏動的跡象。
可以說老人家已經歸去。
但因為有之前的事情,所以直到幾分鐘后心電室的人趕過來,拉了一個心電圖,急診科醫生才宣布患者臨床死亡。
老喜喪,這是老人家最后說的話,但患者家屬哭不出來也沒法笑出來。
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周從文把老人家的衣服蓋上,囑咐道,“找民俗先生,抓緊時間用酒精擦身體,一會尸體涼了不好穿衣服。”
“哦哦哦。”
患者家屬明顯有些懵,但還是應道。
不接觸死人,他們完全不懂接下來要怎么做。不過急診科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急診科的醫生護士幫忙聯系。
早些年醫院有自己的停尸間,但去年取消了。隨著停尸間的取消,醫院外面的商鋪瞬間起了兩家專門負責喪葬的。
現在還好,大家都比較謹慎。
周從文還記得再過十年,連從事喪葬的人都開始卷的不行,雙方為了搶一筆生意甚至大打出手。
周從文沒去管這些事,洗手,和李慶華回病區。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早晨,可發生的事情給周從文很大的觸動。
“從文,患者當時真的死了?”李慶華在回去的路上小聲問道。
周從文點了點頭。
他反復確認過當時自己的動作,那是刻在骨子里面的,哪怕半夜睡的正香被叫起來,一系列的動作也不會有任何失誤。
當時老奶奶的確是死了,沒有半點疑問。
“那…”
“誰知道呢,現代醫學總是有很多解釋不清的事情。人啊,還真是很渺小,連自己的身體都沒研究明白。”周從文輕聲說道。
這是老板說過無數次的話。
經歷了這次老喜喪事件后,周從文對這句話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
注:這事兒是聽說的,有兩三個版本,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兒。
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情會在臨床出現,比如說我遇到過一位癌晚的患者,喪失意識,下頜式呼吸,和家屬溝通把點滴都摘掉,等著人走。
可是患者的呼吸、心跳維持了7天,臨走之前坐起來,喝了一碗粥,和家里人說說話,然后就沒了。
不是靈異事件,只是我們對人體的了解還太淺薄而已。
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