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云淺單獨相處是一件怎么樣的事情?
按照道理來說,這應當是極度危險,大于世界上任何已知的劫難,什么飛升劫、九重雷劫在這件事情面前都不過是一陣清風。
可因為有人做過類似的事情,不僅沒有危險,反而和云淺以姐妹相稱。
李知白。
李知白和云淺單獨相處的時候,意外很和諧。
她喜歡云淺,云淺也喜歡她。
這兩個姑娘在一起聊天,氛圍會十分平靜,就如同庭院角落默默盛開的梅花,嫻靜卻不失芬芳。
而此時天地間有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要知道,云淺性子冷淡,李知白也不會說話,這兩個人在一起都能好好相處,祝平娘只會更簡單。
八面玲瓏的祝平娘不知道比李知白強幾倍。
而祝平娘一開始也的確發揮了自己的優勢。
李知白和云淺對話可是費了一些心思才讓叫出“云妹妹”三個字的。
祝平娘則先發制人就是一口一個“云妹妹”將關系給定下了。
可問題是,再往后…李知白都能和云淺好好相處,到了祝平娘這兒就拉了胯。
人懵了。
被云淺瞧了一眼就不會說話。
祝平娘低下頭,深刻的意識到了八面玲瓏的是祝平娘,而她自己…
本質上還是那個一年到頭說不出幾句話的祝桐君。
陸姑娘驚詫的看著祝平娘。
發生什么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瞧見的并非是祝平娘和云淺親近交談,也不是祝平娘在“欺負”人,反而是她一個人…
自閉了。
欺負人?
陸姑娘眼角微微抽了兩下。
那個坐在原地,雙手捏著裙邊的乖乖女是誰?
旁邊,本來以為會被欺負的云姑娘,正小口的吃著點心,悠閑自在。
這是誰欺負誰啊。
陸姑娘看著祝平娘安靜坐在原地的樣子,只覺得右腦隱隱作痛…
陸姑娘是聰明人,而且也無比的了解祝平娘,所以眼前這反常的一幕讓她捕捉到了祝平娘眼中的些許不安和…心虛。
心虛?
是看錯了嗎。
陸姑娘又仔細看了一眼,然后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祝平娘此時的眼神,像極了以往偷吃姑娘們的點心還裝作不承認的模樣。
也對,就是因為心虛了,所以才不能穩定的發揮她社交達人水平,不知道應當怎么和云淺開口。
可是不對吧。
她的祝姐姐面對云姑娘有什么好心虛的?
無論是從哪個方面去看,祝平娘都沒有心虛的必要。
徐長安在山上,祝平娘在城里照顧云淺,讓徐長安可以安心修行。
云淺在城里,祝平娘也會時刻在意徐長安在山上的動向,他若是惹了禍端,祝平娘也會第一時間幫著處理。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自家的祝姐姐都應當心安理得的享受來自于這一對小夫妻的尊敬。
心虛兩個字怎么想都和她沾不上…
正在這時候,陸姑娘發現祝平娘意識到了她的存在,而此時…祝平娘悄咪咪的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此時的祝平娘就差將“救我”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她垂下眼簾。
原來是這樣。
陸姑娘捂著臉,在祝平娘不要面子的找她求助的這一刻,她終于想明白了。
自家姐姐心虛的理由…不會是因為…徐公子吧。
想一想,以往云淺不在的時候,她裝壞女人調戲徐公子不是挺開心的嗎?如今見了人家的妻子知道自己錯了。
不對,單單是這個理由還不夠,她比誰都清楚祝平娘的臉皮有多厚。
單單是她欺負過徐公子,還不足以讓自家姐姐連話都不會說。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陸姑娘滿臉怪異和復雜的抬起頭。
我的祝姐姐…您不會是…將自己當做第三者了吧。
她的直覺很準。
便認為自己發現了真相。
心虛?
祝姐姐這分明是當壞女人勾引男人后的遇到人家正妻后的自然反應。
您對公子還真有想法啊。
簡單來說就是小三碰上正主,憑什么不心虛。
祝平娘:“…”
她指節捏的發白,飛速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陸姑娘,就發現這個丫頭一臉呆滯的站在遠處。
該死。
讓她過來給自己解圍,關鍵時候發什么呆。
祝平娘銀牙緊咬。
在和云淺單獨相處之前,她也沒有想到自己和云淺在一起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要知道在不久之前她還是能笑瞇瞇的和徐長安說:“把云妹妹交給我”這種話的。
有些事情,不親身體驗是不能想當然的。
果然,祝平娘認為自己作為暮雨峰的姑娘,遇到比自己好看的女子,就是會天生矮一頭的,加上她的確對不起云淺…于是就慌得不會說話了。
合理。
在她發現自己心虛了之后,立刻就去剖析自己心理了,答案當然不是陸姑娘以為的那樣離譜,雖然的確有她會裝模做樣“勾引”徐長安的理由在里面,但是大部分的原因還是來自于…柳青蘿。
再怎么說,是自己一手將青蘿送入仙門的。
青蘿會自知,但是也不妨礙祝平娘自己心虛啊。
她自己知道她沒有破壞徐長安和云淺感情的想法在里面,但是被于云淺用那種好像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神瞧著,就莫名的心跳加速,也控制不住。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祝平娘意識到自己得找個話題了。
不然,她這丟人的模樣得被丫頭們看干凈了,天知道她們會怎么想自己。
“…云妹妹,我聽長安說你不常做大船,沒暈船吧。”祝平娘問。
“沒。”云淺簡單說道。
好了。
她確定了,此時的祝平娘的確已經神志不清了。
我的好姐姐,您就看看云姑娘那一小口一小口吃點心的胃口,像是暈船的樣子嗎?
如果是正常的祝平娘,心思細膩的她絕對不可能問出這種蠢笨的話的。
她繼續看下去,就聽見祝平娘問。
“云妹妹…你這個緞帶,是長安在翠玉街買的嗎?我記得…阿青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祝平娘干巴巴的說道。
“不是。”云淺取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簡單將緞帶的來歷和祝平娘說了。
是徐長安從阿青那兒買來的。
相比于祝平娘的莫名慌張,云淺大大方方的樣子與她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別,一時間讓陸姑娘分不清這究竟是誰的宴,究竟誰才是主人。
“哦,這樣啊。”祝平娘點點頭:“我知道了,長安是想用拿阿青緞帶的方式告訴我…他一點都不討厭半妖…對吧。”
她聽著祝平娘的話,一只手捂著臉,已經不知該說什么了。
祝姐姐,您清醒一點啊!!
您在說什么呢!
不能在這樣下去,現在丟的已經不是祝平娘一個人的臉了,而是花月樓姑娘面子。
陸姑娘輕輕咳了一聲,然后對著身邊的女子說了幾句話。
女子了然,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壺,倒了一杯清酒,邁著庭步走到祝平娘和云淺面前,對二人分別行了一禮后,將酒水奉給祝平娘。
“姐姐,您辛苦。”女子一幅來給祝平娘敬酒的模樣。
忽然第三者的介入,打破了祝平娘身邊尷尬的氣氛,她整個人松了一口氣,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祝平娘的臉色明顯好看了一些,她滿意的看著上來敬酒替自己解圍的丫頭,笑著。
看著祝平娘笑,陸姑娘腦海中不免閃過了“酒壯慫人膽”幾個字。
敬酒這種事情,有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接著,便自發來了第二個姑娘要給祝平娘上酒,她也不拒絕,反正喝不醉。
不久后,陸姑娘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于是走過來。
“好了。”她屏退了繼續過來的姑娘們,對著祝平娘說道:“姐姐今兒少喝一些,別再醉了,這都還沒上宴呢。”
祝平娘不滿的瞪了陸姑娘一眼。
現在知道過來了,早干嘛去了。
“…姐姐,有些食材來了,您去瞧瞧吧。”陸姑娘算是發現了,不能讓祝平娘和云淺單獨在一起,不然她話都不會說了。
“哦,我這就去。”祝平娘站起身,然后給了云淺一個歉意的眼神,離開了。
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是…陸姑娘還是覺得祝平娘將“逃”這個字寫滿了背影。
陸姑娘輕輕嘆息,在祝平娘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給了云淺一個歉意的眼神。
“讓云姑娘笑話了。”陸姑娘無奈的說道:“姐姐她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會不甚聰明…您別嫌棄她。”
“沒有什么好笑的。”云淺點點頭,說道:“我還挺喜歡她的。”
聽著云淺的話,陸姑娘愣了一下。
云姑娘,能夠輕松的將這種話說出口嗎?
隨著她抬起頭見到了云淺平靜的面容,便知道面前這個女子是不會說謊的。
她真的挺喜歡祝平娘的。
可惜,自家那個姐姐是個對公子有想法的壞女人,真是辜負了云姑娘的喜歡。
“云姑娘,這北桑城的飯菜可還吃的習慣。”
“嗯。”云淺點點頭。
陸姑娘隨意的又起了幾個話題,云淺雖然看起來不是很感興趣,可還是一一對上了她的思緒,回答了一些她在北桑城生活的事情。
相比于一臉尷尬的祝平娘,陸姑娘和云淺之間的氛圍就很好,哪怕盡是沒有營養的話題,也十分和諧。
陸姑娘心想那是因為自己不心虛,她呆呆看了一會兒云淺的側臉,便覺得原來天底下真的有這樣好看的姑娘。
真是的。
公子將姑娘打扮的遮掩好看來赴宴,真的不是來砸場子的嗎。
就在陸姑娘想著的時候,云淺轉過頭,對上了陸姑娘的視線。
“你喜歡他嗎?”云淺問。
“云姑娘,您是說徐公子?”陸姑娘有些驚詫。
“嗯。”云淺瞧著她。
“自是喜歡。”陸姑娘沒有猶豫,坦然的說道:“咱們這兒的姑娘誰會不喜歡公子呢。”
云淺點點頭,看著陸姑娘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陸姑娘隱隱感覺到了云淺的情緒變化,有些驚詫的看著云淺,不過最后還是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在心中嘆氣。
云姑娘根本就不是平日里看上去的那樣冷漠,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嗎?
所以,果然還是自家姐姐心里有鬼啊。
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了。
陸姑娘示意一旁的侍女端上來一盤新鮮的點心,放在云淺的面前。
那是切好的,金黃色的果肉,看起來香甜可口。
這兩盤子明顯有區別,雖然都是果肉,但是其中一盤似乎特別冷,就像整個凍在了盤子上,底下的水果汁液都結冰了,另一半就很新鮮,軟軟的和果凍一樣,看起來就很好吃。
“云姑娘,嘗嘗咱們花月樓的特色點心。”陸姑娘招待云淺,同時細心的說道:“冰過的口感會更好,不過若是癸水在即,還是吃常溫的好。”
云淺見到點心,來了些許興趣。
雖然不是徐長安做的,但是因為是沒見過的品種,她若是喜歡,完全可以讓徐長安復刻給她吃。
陸姑娘看著云淺漆黑眸子里亮起來的光點,又覺得這位云姑娘其實是很好懂的人。
誰會不喜歡這樣真實的姑娘呢。
果然,無論是公子還是姑娘,都是讓人心動。
此時,陸姑娘覺得若是真有姑娘有本事能嫁進去做個妾室會是很幸運的事兒。
到時候左邊是徐公子,右邊是云姑娘…天底下該是沒有比這更讓人心滿意足的吧。
她看著云淺櫻口輕啟,在果片上輕輕咬了一口,自己也拿起一個丟進嘴里。
味道很甜。
“云姑娘很喜歡吃甜的嗎?”她隨意的問道。
“嗯。”
“公子呢?”陸姑娘好奇的問:“妾身還不知曉公子的口味。”
“他不甚喜歡吃甜。”
“果然。”
陸姑娘一幅果真如此的表情:“男子一般都是不甚喜愛甜食的。”
她看著云淺跟著自己點點頭。
無奈。
看,和云姑娘相處分明是這么簡單的事,不知道有什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