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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5加了料的【沉水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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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怎么這么吵?出什么事情了?”

  大火剛起的時候,督糧官等人所在營帳離得遠,自然沒第一時間發現。待有所察覺就看到營帳外頭透著不正常的光,營帳內的空氣也升溫焦灼。他們今夜喝酒放縱,縱容酒意侵略全身,反應遲鈍。待腦中萌生“這么亮是著火了”的驚悚念頭,渾身打激靈。

  此時,帳外傳來凌亂匆忙的腳步聲。

  一并傳來的還有兵卒驚慌大叫。

  “不好了,走水了!”

  這一嗓子出來,營帳內其他醉醺醺的同行者也嚇得坐直上身,督糧官更是在起身的時候雙腿發軟,身體前傾栽倒。若非眼疾手快,手掌撐住桌案,怕是要臉著地摔跟頭。

  “什、什么?”

  他的聲音滿是不可置信。

  旋即失控大叫:“怎么可能走水?”

  眼下時節,雖是天干物燥,但此地作為北漠戰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環,防火方面肯定是做了萬全準備的。不僅巡邏嚴密,甚至不惜耗費勞力建造大型地上倉房,每座倉房從內到外做了數重防火措施。每隔三五十步安置裝水水缸,方便發現火勢之時以水滅火。

  糧倉所在營寨外部又開了水渠水井。

  對待兵卒更是嚴苛。

  不論是誰,若有失火殃及糧庫倉房者,不僅本人要被絞刑,此人所處伍什皆受罰,長官還要被枷號數月,鞭笞八十。若是火情再嚴重一些,連坐之人也要被處以絞刑!

  如此,自從糧倉建成一直風平浪靜。

  今天怎么就走水了?早不走水,晚不走水,還是北漠跟康國開戰的敏感時期走水?

  督糧官等人并未將懷疑苗頭瞄準林風。

  實在是因為林風的表現過于完美,他們這些年也從大財神爺手中拿了太多的好處。

  此番失火,不止糧庫受災,板上釘釘的生意黃了,煮熟的鴨子飛了,陳姓商賈也損失慘重啊。大家伙兒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是休戚相關的自己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自己人怎么會害自己人?

  督糧官就沒懷疑過林風有問題。

  愈是危急時刻,督糧官腦子動得愈快。

  忙問:“起火源頭在哪里?”

  這場大火的火勢不小,上頭一旦追責下來,自己被罷官削職都是小事,怕就怕連累一家老小都沒命。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個替死鬼出來,將一切罪責都推到替死鬼身上!

  從營帳主位到大門口,短短距離他腦中就浮現了無數個念頭。可當他陰著臉掀開厚重的營帳簾幕,熱浪滾滾,撲面而來。滿目皆是赤紅火光,他的心哐當一下就沉了底!

  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

  四面八方都有火情!

  如此規模火勢和蔓延速度,顯然不是“粗心大意士兵忘了滅火造成火災”能成的!

  有人刻意縱火!

  這絕對是有預謀的行動!

  督糧官心中浮現一個讓他心驚的猜測。

  莫非是敵人的奸細潛伏進來點火?

  若是如此,混進來的敵人數量絕對不少,否則做不到短短時間就將火勢擴大至此!

  烈焰忽飛,狂風并作。

  人不及走,目不暇旋。

  被大火吞噬的倉房一座接著一座。

  蔓延速度之快,讓督糧官有些懷疑人生——此前的防火工程都是敵人搞的嗎?還是倉房外部都抹了猛火油?怎么會這么快?

  報信的士兵自然不知源頭在何處。

  火勢起來太快了,意識到著火的時候,十數倉房盡為灰燼!但,他知道除了大火,還有敵人!士兵也清楚糧倉不保會是什么下場,聲音嘶啞凄厲道:“是敵襲啊——”

  督糧官內心猜測被證實,抓著報信士兵肩膀,力道大得幾近失控,險些將后者骨頭捏碎:“敵襲?敵人?哪里來的敵人?”

  這些敵人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督糧官恨得牙根打顫:“敵人多少?”

  他雙目猩紅,目眥欲裂。

  恨不得將來犯敵人全部撕碎。

  這些問題,士兵自然是不清楚的。

  督糧官心急如焚,一把將報信士兵甩到了一邊,抬手化出武器沖著火勢最盛的方向沖殺而去。他的實力還不錯,在周身凝練一層武氣便可暫時隔絕高熱。路徑之上,烈焰被莽撞勁風從中避開兩半,露出一條闊道。

  火舌倔強頑強。

  它們隨風搖曳幾下,又卷土重來。火焰闊道不消一會兒再度合攏,火勢更盛從前。

  大火失控,糧倉守兵皆困其中。

  督糧官仿若無頭蒼蠅,抓住火場之中的幸存者,接連問了相同的問題。前面幾個都不知道,他們昏睡醒來就置身此地,想沖出火場也不知往哪個方向沖,見督糧官過來,猶如見到了天神,跪地哀求對方救自己一命。糧倉眼看保不住,督糧官哪有心思去管他們?

  前面幾個都被他拋棄火場。

  唯獨最后一個知道答案。

  此人被利刃砍斷了半截肩膀,躺在血泊之中,看到督糧官的時候,回光返照般雙眼迸發出強烈求生欲和光芒,斷斷續續道:“是、是那些伙夫…他、他們是奸細…”

  什么伙夫?

  督糧官懵了一下。

  下一秒,大腦像是被錘子兜頭砸中。

  一錘子將他從火場砸進了冰窖。

  自從決定開戰,北漠方面就派遣大規模運糧伙夫,分批次從各地糧倉調撥糧草。因為最先調撥過去的都是幾年前的陳糧,督糧官拿被掉包的糧草交差,也不怕被上面發現端倪。上一批伙夫離開已有十日,糧倉營寨只有守兵并無伙夫。那么,這些伙夫是誰?

  只能是陳家長養的那些聾啞伙夫了。

  這些聾啞伙夫——

  是內鬼?是敵人?是奸細?

  督糧官被真相打擊得腦中嗡鳴不斷,空白一片,仿佛靈魂在這一瞬被抽離了肉身。

  “怎、怎么、怎么可能?”

  重傷士兵困難伸出沾滿血污的獨臂。

  手指蜷曲,試圖去夠督糧官衣角。

  唇瓣艱難翕動,雙眸滿含哀求。

  “救、救——”

  孰料,眼前白光一閃。

  噗——沾滿沙土血污的腦袋被血柱沖遠,咕嚕著滾進了不遠處的火堆,那雙還未來得及闔上的雙眸永遠定格在錯愕,任由火舌不知饜足地爬上來,將腦袋包裹成火球。

  督糧官眸色陰狠。

  手腕略用巧勁,將陷地兩寸的佩刀拔出。

  重傷士兵活不成了,也逃不出火海,自己給他一個痛快,讓他臨終前少點痛苦。做完這事兒,督糧官頭也不回地直奔武氣碰撞最激烈的地方。持刀右手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一頭扎進火海,闖過重重火墻。

  看到蘇釋依魯,喉間溢出咆哮。

  “納命來!”

  糧倉失火,他此前貪污的事兒都會被抖出來,橫豎都是死全家,死之前,他要讓這些人陪葬!蘇釋依魯剛爆退緩了口氣,后心傳來一陣危機感,他豎眉冷笑,反手一抽,全副力都劈了上去,口中還不忘罵罵咧咧:“什么臭魚爛蝦也敢要你爺爺的命?廢物,滾!”

  他在林風這里吃癟就罷了,誰讓對方是關系戶還有靠山,怎么還在這些人面前吃?這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有什么資本跟他烏州第一大將擺譜?蘇釋依魯打出了真火。

  簡單來說,他上頭了。武氣充裕沸騰的滋味很爽,但泄不出去、一直憋著也很難受,有人白送上門找死,豈有不收之理?

  僅是一個照面,督糧官身體失控,猶如炮彈般砸了出去,在地上拖出數丈長拖痕,最后不偏不倚砸進火堆。視線一片血紅,再抬頭半張臉鮮血淋漓,督糧官拍地躍起。

  這時,視線內出現一片古怪雪花。

  說它古怪,因為它通體灰白。

  此處火場被燒得亮成白地,如此可怖高溫,怎么可能還有雪花?即便是言靈效果,也扛不住這般溫度。這些念頭在督糧官腦中一閃而逝。雖古怪,奈何他此刻無暇他顧。

  若能抬頭,他就能知道雪花的源頭。

  數百丈灰白龍影盤旋高空。

  伴隨著低吟龍鳴,龍影從龍須開始一點點解體,化作紛揚雪花,乘坐在糧倉上方喧囂的風,飄灑人間。這場雪,越下越大。

  地面,烈焰赤紅。

  天空,雪花灰白。

  一熱一冷,一紅一灰,本該水火不容的二者卻在此刻達成詭譎和諧,共存天地。

  火勢被屏障阻隔。

  僅是一墻之隔,卻是兩處人間。

  屏障之外的糧倉守兵并未就此慶幸,因為誰也不知道屏障能堅持多久。他們一邊救火一邊在指揮之下,迅速放棄屏障之外一圈倉房,將其當做緩沖地區,搶救轉移大頭。

  他們甚至沒多余精力去關心灰色雪花。

  直到看似無害的雪花落在肩頭,發頂,裸露在外的肌膚…他們清晰感覺到雪花上帶著的冷意,觸碰部位隨著涼意激起陣陣雞皮疙瘩。剛走沒兩步,無數負面情緒不受控制地上涌,人生中最不堪的記憶與經歷在眼前走馬觀花閃過,伴隨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痛苦。

  死吧,死了就解脫了。

  對,死了,你就能超脫極樂了。

  恍惚之中,有一道聲音在腦海響起。

  聲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你看,這人像不像你的仇人?

  仔細聽,聲音又像是他們已逝的親人。

  聽我的,舉起刀,砍下去——

  砍下去你就替我報仇了…

  有人魔怔一般,刷得拔出武器砍過去。

  這一刀像是某種信號。

  毫無防備的士兵被大力砍下腦袋或者半截身體,也有人被捅穿心臟,驚恐慘叫猶如瘟疫在屏障之外飛速擴散。被偷襲的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身邊戰友為何叛變偷襲自己!

  其他士兵反應迅速去控制場面。

  人群往一處靠攏的結果便是更加混亂。

  被失控砍傷砍死的人直線暴增。

  兵卒惶惶然如無頭蒼蠅。

  盡管死的人不多,但這種未知的失控發瘋才是最可怕的——他們都不知道下一個被偷襲的是不是自己,更不知道上一息還與自己協同作戰的戰友,下一息會不會捅自己。

  猜忌和恐懼被無限放大。

  蘇釋依魯抽空感知。

  嘴角狠狠一抽,想起了某些噩夢畫面。

  當年永固關一戰,褚無晦的操作給參戰士兵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多年過去,那些部將看到褚曜那張溫和無害的臉還會打怵。

  林令德,比之褚無晦還狠辣三分。

  至少,褚無晦的沉水入火它不加料。

  北漠文士第一時間發現雪花的問題。

  有個中年文士狠狠拽斷幾根胡須。

  他大喝道:“結陣喚風!”

  將這些雪花吹走,不讓它們近身就行。

  多年之前,似乎也有一名少年有類似的手段,不過那人遠沒有如今這位熟練老辣。

  此時,林風張開雙手。

  感受丹府的空虛,任由風雪擁抱。

  她似乎在享受這一刻與天地相容的微妙。

  “蘇醒吧,我的孩子。”

  這一聲輕柔喟嘆猶如世間最溫暖呢喃。

  “啊啊啊啊——”

  糧倉守兵結陣喚風確實能隔絕灰色雪花的影響,身邊戰友也不再突然發瘋自殺或者殺人,但誰也沒想到變故就在瞬息間——密密麻麻的藤蔓破開尸體,帶著濃郁血腥和內臟臭味,直奔最近的人。當藤蔓盡數出來,原先的尸體也變成了披著薄薄人皮的白骨!

  但,這還不是最折磨人神經的。最折磨他們神經的是,火勢莫名出現在屏障之外!

  一座座倉房莫名冒起陣陣白煙,內部似有什么東西在瘋狂生長,將倉房外墻撐得膨脹變形,直到崩潰暴露。糧食與空氣接觸沒多會兒,白煙變明火,以恐怖速度蔓延開來!

  緊急轉移糧食的士兵也發現溫度不對。

  一低頭,火焰撲面灼目。

  有不少人被火焰近距離吞噬。

  這些糧草——

  有問題!

  意識到這點的北漠文士眼前發黑!

  這究竟是何時的事情?

  林風渾身舒暢,蘇釋依魯渾身不爽。

  有敵方武者以弧形繞至蘇釋依魯后方,爆發蹬地,瞬息將提速度提升至最大。手中長槍紅纓獵獵,直取林風心臟。比他趕來更快的是一面一人高的巨斧,不偏不倚砸中距離林風幾尺外的地面,致命槍尖一截兩半。

  蘇釋依魯失控大叫:“林令德!”

  她就不會躲一躲嗎?

  非得等自己百忙之中抽空救人?

  救林風,簡直比讓他吃幾盤屎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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