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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即墨昱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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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老子停下來,聽到了沒有?”

  老者無法控制身體,卻能感覺到筋脈和丹府中的武氣正如泄洪一般飛速流逝。、

  武氣不僅是武膽武者賴以為生的根基,更是他漫長壽命的根源。一旦醍醐灌頂結束,他苦修一輩子的碩果都會毀于一旦。失去武氣支撐,他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不出百日必會筋脈盡斷而亡!

  不,也許撐不到百日。

  老者如今的年歲能稱得上一句人瑞!

  “即墨昱,你聽到了沒有?”老者的聲音在即墨昱耳畔回響,從一開始的慌亂到失控再到咆哮,最后甚至有撕裂破音,每個字都淬著無窮怨毒,“你給老子停下來!”

  然而,即墨昱無動于衷。

  “即墨昱,你信不信,本侯能讓你們公西一族死無葬身之地?”若能看到他的表情,那必是目眥欲裂,恨得牙根咬碎。

  即墨昱終于給了回應。

  聲音透著無盡譏諷:“你這話有意思,公西族滅族的根源在哪里,你心里不清楚?到如今,一族上下就只剩小貓三兩只,我族歷來崇尚火化,這幾人最后死在哪里,還真沒人關心。你這點威脅有什么用?勸你少動火氣,好好享受所剩不多的時間吧。”

  最后一句由譏諷變成了幸災樂禍。

  老者被氣得意識都要散了。

  恨不得一巴掌將即墨昱大卸八塊,壓成肉泥,永世不得超生,嘴上罵得極難聽。

  即墨昱還火上澆油道:“即使老朽愿意停下來,你這一身修為也徹底廢了哦。你活了這把年紀,還不知道醍醐灌頂?”

  醍醐灌頂秘術霸道就霸道在這里。

  一旦開始就不可回頭。

  哪怕強行打斷,施術者也會武氣散盡,藥石罔效!這個秘術就是自燃武膽,將武氣化成最精純最易吸收的天地之氣,強行灌注另一具身體。不管成敗,施術者都要死!

  方衍拉住少沖的后領子。

  壓低聲斥責:“十三,別胡鬧。”

  少沖扭頭看看即墨秋,再看看自家六哥,下意識縮縮脖子,糯糯道:“六哥。”

  直覺告訴他,小伙伴處境不太妙。

  那個醍醐灌頂聽著就不是好東西。

  林四叔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縱然醍醐灌頂可以獲得二十等徹侯的修為傳承,但少白天賦不差,靠他自己也可能登頂。方六,你說這老東西究竟想做什么?”

  畢竟是外來的力量,哪怕已經很精純,也會帶著上一任氣息,與新身體不適配。外來力量和土著力量會開始爭奪這具身體的所有權。一般情況,都是爆體而亡結局。

  所以,為了避開這種情況,同時讓接受醍醐灌頂的人最大限度繼承施術者的力量,施術前要廢掉受術者原有根基,再借用一部分力量重新塑造筋脈、丹府和武膽。

  整個過程,受術者都要維持清醒。若是昏迷,醍醐灌頂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這種痛苦和風險,未免太大了。

  方衍將注意力從少沖轉到祭臺。

  敏銳注意到即墨秋的反應不合常理,對方面上并無任何痛苦之色:“再看看。”

  林四叔只得按捺焦急。

  祭臺之上,老者還在發瘋中。

  “好好好,即墨昱,還是你狠!是本侯倒霉,中了你們公西一族的毒計!不過,你也別想討到好處!”老者理智稍稍回歸,瞧見祭臺空無一物,并無蠱蟲亂爬或者蠱王盤踞的場景,地宮之中除了他們,甚至沒有其他活物,他便隱約猜到自己不是此刻被騙,騙局從百年之前就開始了,心中大恨,吐出老血,“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于盡!”

  要死是吧?

  那大家伙兒就一起葬身于此!

  即墨昱的回答就一句:“你試試。”

  寥寥三個字,滿是挑釁。

  老者絕望暴怒之下還真試了。

  他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同歸于盡法門都試了一遍,奈何石沉大海,竟無效果。老者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是門上女人浮雕干的。

  即墨昱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當年就義,收拾你們爛攤子的五位大祭司,全部身負深厚神力。武國蠱禍讓公西一族的秘密全部暴露在世人面前,為了避免滅族之禍,只能將你們困在此地。她們當然也將你們發現真相的可能性考慮進去,早早留一手。若非如此,老朽哪有把握?”

  門上的浮雕皆是五位大祭司的殘念。

  雖是殘念,但百年之間也在不斷汲取天地之力,百年積蓄鎮壓一次二十等徹侯,還是有心對付無心,自然沒失手的可能。

  老者聞言更是破防,破口大罵!

  最后罵累了,竟是懶得再罵。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被散去大半,流逝速度越來越快,再無回天之力!

  半個時辰之后,即墨昱收回手。

  老者已經被榨得一滴不剩。

  抱元守一的即墨秋身子一歪,倒向祭臺,即墨昱抬手將他扶住,老者見此再一次破口大罵:“媽的,即墨昱你找的什么人?”

  醍醐灌頂整個過程都要清醒!

  即墨秋昏迷,自個兒修為白費了!

  這讓老者有一種強盜搶走他一輩子的積蓄,沒拿去揮霍也沒拿去創業,而是當著他的面將積蓄全部燒了的既視感。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暴怒之后,又幸災樂禍。

  “哈哈哈哈,你徒弟也廢了!”

  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即墨昱并沒有讓他囂張太久。

  “少白他是大祭司,修行的是神力,又沐浴過神光,跟你這種凡夫俗子可不一樣。現在只是吃太撐了,睡著了而已。”

  老者的狂笑被迫戛然而止。

  即墨昱眉眼露出疲憊,抬手捏訣。

  下一瞬,老者發現自己又能掌控身軀了,筋脈盡碎,丹府位置空空如也,強烈的虛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抬起手給近在咫尺的即墨秋一巴掌,明明施展全力,結果連一道紅印都沒留下。這一刻,他深切意識到,曾經能移山填海的能力,真的離他而去了。

  他大叫著雙手掐住即墨秋的脖子。

  只是任憑他如何用力都沒將對方脖子掐斷,甚至連掌心下的脖頸也未收縮多少。

  即墨昱回到自己的身體。

  拿著拐杖,一步步邁上祭壇,冷眼看著短短幾個呼吸就蒼老得不像樣的老者,道:“不要浪費力氣了,留著體力等死吧。”

  老者看到罪魁禍首,想沖過去殺人。

  但他的身軀不足以支撐他這么做。

  “為什么!為什么如此!”

  這是老者最想問的問題。

  即墨昱看著生機寥寥的老者,緩慢彎腰坐下來:“你們之中有人勾結眾神會。”

  老者肩膀猛地一顫。

  抬眼死死看著即墨昱。

  即墨昱淡聲道:“所以,是誰?”

  身軀前傾,雙目死死盯著老者,用不容辯駁的聲音篤定道:“這么多年了,你真當老朽什么都沒查到嗎?真無你的手筆?”

  老者粗喘著氣避開了眼。

  “五位大祭司的死,公西一族上下的死,乃至我大哥的死…當真沒有貓膩嗎?”即墨昱聲音蒼老,卻能穿透老者的耳膜,清晰傳入對方腦海,“報仇,有何不可?”

  好一會兒,老者回答:“沒有!”

  頂多一個知情不報!

  他只是沒想到結果會如此!

  即墨昱道:“你選個體面死法吧,不管是筋脈盡斷而亡還是衰老而亡,對于曾經踏上武道巔峰的你而言,都有些不體面。”

  老者的呼吸喘得更粗更重。

  最后又慢慢減緩。

  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

  方衍三人這才小心翼翼上來。

  “死了?”

  方衍伸出手指探對方頸部。

  即墨昱:“竟是氣死的,何必呢?”

  方衍和林四叔:“…”

  他們將老者的尸體放平到一邊。

  方衍又給即墨昱把脈。

  林四叔湊上前:“你現在怎么樣了?”

  摸到絕脈的方衍輕輕搖頭。

  即墨昱倒是看得開,他本來就是強弩之末,即便有大祭司殘念相助,控制一具二十等徹侯的身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為了萬無一失,他狠心燃燒最后一點兒生機。

  “老朽怕是等不到少白醒來了…”即墨昱靠著林四叔,勉強借力坐著,不舍的目光始終落在即墨秋身上,“待他醒來,勞煩你們帶著他離開啟國,走得越遠越好。”

  別看林四叔一直念叨即墨昱怎么這么能活,真到了這一刻,也露出悲戚之色,許諾道:“君子一諾千金,當年答應你的,拼了這條命也會完成。你不用記掛少白了。”

  即墨昱的聲音很輕很虛,似乎每個字的發音都要耗盡全身力氣:“記得…告訴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的…莫要為…老朽傷心,讓老朽在此…”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轉過頭。

  視線正對著地宮大門的方向。

  此刻,他的雙目模糊不清,冰冷的死亡氣息正在遍布全身,內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冥冥之中,感覺有一雙溫柔的眸注視著自己,似乎想告訴他——昱兒,莫怕!

  即墨昱干裂的唇瓣動了動。

  林四叔和方衍都貼近想聽個清楚。

  隱約,似乎是阿娘二字。

  方衍去探即墨昱的脈搏,搖搖頭。

  林四叔仍覺得在做夢,不可置信:“這老家伙,他就這么死了?怎么可能…”

  卻在不知不覺中眼眶泛紅。

  別看即墨昱脾氣比茅坑的石頭還臭還硬,但相處的這些年,卻讓林四叔感覺到了久違的父愛,對方也從來不吝嗇藏私。對于林四叔而言,既是救命恩人,也如師如父。

  方衍嘆氣:“我去看看少白。”

  即墨秋蘇醒的時間比預期還早一點。

  一個時辰之后。

  睡顏恬靜的少年睜開了眸。

  映入眼簾的是少沖那張放大的臉。

  即墨秋偏開頭:“十三?”

  “醒了醒了,他醒了!”少沖并未回答,原地跳起,扭頭沖方衍二人驚喜嚷嚷。

  不一會兒二人都圍了上來。

  林四叔緊張看著即墨秋。

  “少白,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根據即墨昱的盤算,即墨秋的智竅應該可以被打開。智竅打開,心智回歸,相當于變了一個人。林四叔也捏不準會是什么情況,唯一一個知道的,尸體都快涼透了。

  “你是四叔。”

  即墨秋起身坐起。

  他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以往看什么東西都覺得蒙著一層紗霧,如今再回想一遍,那些場景瞬間清晰起來。很多當時不理解的東西,此刻了然于胸。

  “四叔,老師呢?”

  也許是智竅開啟,連帶著聲音也沒了以往懵懂稚嫩的調調,取而代之的是沉穩。

  林四叔張了張口:“他…”

  不用他說,即墨秋已經看到雙手合在胸前,仿佛睡著了的即墨昱,雙目猝然睜大。林四叔生怕他情緒過激:“少白,你老師臨終前并無任何痛苦,他說讓你好好的!”

  即墨秋就這么怔怔看著。

  良久,他上身微晃著吃力起身。

  仿佛剛剛學會走路的稚兒,一步兩晃。

  林四叔急忙追上:“少白,節哀。”

  即墨秋在老師遺體跟前站定,屈膝跪了下來,抬手觸碰對方干癟的臉頰。師徒相伴那些年,他也曾調皮,好奇老師的胡子為什么白的,皮膚為什么有這么多軟軟的褶。

  趁著老師閉目睡覺去摸索。

  他以為自己動作很小心,但即墨昱總能將他抓個正著。此刻,后者卻無反應。

  那雙嚴厲的眸子,睜不開了。

  即墨秋望著林四叔:“為何要節哀?”

  一個問題將林四叔干不會了。

  “你老師已經走了。”

  即墨秋點頭:“我知道,然后?”

  林四叔:“你別傷心。”

  即墨秋收回視線,垂首看著老師:“我沒有傷心,老師說過,我們一族的人死后,靈魂都會回到神靈的懷抱。那不是死亡,只是脫去束縛靈魂的沉重肉軀。我們會在那里重逢,老師只是先一步過去。是喜事。”

  林四叔無言以對。

  這難道不是騙小孩兒的話嗎?

  即墨秋的手放在老師胸口,光芒從他掌心溢出,在即墨昱身上化作一襲繁復的大祭司寬袍,代表神秘玄奧的紋路默默散發著靜謐的微芒:“老師,我們在那邊再見。”

  唉,搶不到遙遙領先,一個多月了,干脆強行上車。黑白配色,讓香菇想起了大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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