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委員會毗鄰國民政府,救火隊接到火警電話來的很快,三輛救火車嚎叫著飛也似的開來,停下后救火員就立刻開始著手救火。
“快,卸下泵浦,去護城河接水管,立刻增壓射水,看好了,千萬別讓人踩著水管,這玩意要是爆了可是能傷人的,大家立刻行動。”
從車上跳下來的救火隊長大聲指揮著手下,看著面前沖天的大火嘬了嘬牙花,順手將帽檐和帽尾向外突出的銅質消防盔扣到頭上。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數個人高馬大的年輕小伙抱起三捆水管往地上一放,向著護城河方向滾去,又有幾人卸下了沉重的移動泵浦。
看到救火隊終于來了,孟挺上前幾步掏出證件:“特工總部的,為何不用新式高壓水泵救火車,這種老式救火車的水壓會不會不夠。
還有,告訴你的人不要進入現場,在外圍救火就行,此地與我們調查的一樁案件有關,里面可能有相關的證據,任何人不得接觸。”
消防隊長瞄了一眼證件,又看了看周圍兇神惡煞的特務。言簡意賅道:“你說的是進口貨,貴,滬上機器工廠的泵浦救火車,便宜。。
至于不進入現場,這點我現在沒法保證,必須要視現場情況而定,要是起火點在房屋深處就必須派人進去,否則這大火撲滅不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特工總部和狗屁證據,萬一大火引燃了周圍建筑物,造成大量人員傷亡,自己這個小小的救火隊長也就當到頭了。
隨即,救火隊長在助手的陪同下搭著梯子爬上墻頭,
冒著滾滾的熱浪和濃煙小心地察看火場,
判斷火勢有無擴大或者爆燃的趨勢。
結果還不錯,
看完他心里放松一些,從梯子下來在院外選定了三個位置,救火隊員立刻將三根水管對著天空,
接著用力打開閥門。
三條水龍噴涌而出,飛向半空之中又快速落下,
自上而下的對火焰進行壓制,
隔著院墻就可以滅火,
這讓看熱鬧的百姓嘖嘖稱奇。
救火隊長又圍著院子繞了一圈,不時蹲下看著什么,
最后跟孟挺說道:“這場一定大火是人為,對方非常專業,提前清理了易燃物。
我剛剛確認過,
院外土地全被人澆了鹽鹵水,
這樣可以保證周圍長不出任何植物,
減小了大火借助草木蔓延到周邊房舍的可能性。
同時屋里肯定存放了不少助燃物,
否則火勢不會這么兇猛,畢竟這事一幢水泥房,
看來對方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徹底燒毀小院。
所以想要撲滅火災,我的人就必須進入現場,
要么你就等房子燒光,具體怎么辦,
得你們特工總部拿個主意,我們執行命令就好。”
孟挺聽著對方的分析,
慎重地點了點頭,讓不讓救火隊員進去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便走到正在發呆的徐恩增身邊小聲匯報起來。
“處長,情況就是這樣,如果不讓他們進去,咱們最后可能什么證據都找不到,我認為這個風險值得冒,盯著點這幫救火隊員就好。”
“好,就按你說的辦。”
徐恩增表情木然,
心里明白地下黨準備這么充分,不可能留下什么證據,既然如此不如盡快將大火熄滅,早點去找余紅那個女人。
孟挺看著頂頭上司一臉的生無可戀,
心里有了數,轉身告訴救火隊長允許對方任意行動,但不得損害、偷拿房里的任何可疑物品。
有了這個命令,火災不到十分鐘就熄滅了,這讓擔心被殃及池魚的鄰居們暗暗松了一口氣,灰頭土臉的拿著鍋碗瓢盆回家休息了。
救火隊在經過搜身之后也撤離了,只剩下特工總的人員開始對現場進行勘察,目的是找出地下黨金陵市韋在這里的所有遺留痕跡。
徐恩增一馬當先走進院子,但是依然冒著白煙的正房前停了下來,燒了這么久,天知道房子會不會坍塌,還是找人看看比較保險。
他揮了揮右手,幾個小特務被人推了出來,一臉不情愿的進去對房屋內部仔細檢查了一遍,再三確認沒有危險這才退了出來復命。
“報告,房屋結構完好,沒有發現任何尸體和危險品,家具已經被完全燒毀,現場有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可能是地下黨方面留下的。”
沒有尸體?
徐恩增聽完報告皺起眉頭,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樣,地下黨并沒有選擇玉石俱焚,而是早就跑光了,可什么時候跑的,怎么跑的?
還有監視點那幫混蛋信誓旦旦保證那個物資采購人員就在屋里沒出去過,現在沒有尸體,對方總不能被燒成灰了,這點時間不夠。
人體有大量水分,在空曠的環境里,一個體型正常的成年人燃燒時就算身上澆滿了煤油,想要變成骨灰,也至少需要兩三個小時。
特工總部就曾這么處理過犯人的尸體,那還是在夏天,像今天這種初冬的天氣下,恐怕需要更長的時間,這就跟監視結果矛盾了。
他惡狠狠的看向監視點領頭的特務:“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對方就在屋里嗎,人呢,我問你人呢,現在進去找,找不到就自我了斷。
知道你們這幫廢物斗不過地下黨就讓你們在外圍監視,沒想到連人都看不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不見了,黨國要你們何用。”
噗通。
領頭的特務跪在地上,哭天搶地道:“處長,你就饒了我吧,當時看不見官邸的動靜,可卑職等確實聽到了關門聲,也看到了燈亮。
往日都是此人負責開燈,從我們監視開始,只要對方一進房,沒多久燈就亮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此人不在屋內,這一定是陰謀。”
徐恩增陰測測道:“陰謀,什么陰謀,難不成地下黨會分身術,看不見官邸,為什么不派人抵近偵察?說,你跟對方是不是有勾結?”
跪在地上的特務欲哭無淚,明明是你老人家下的命令,不讓我們輕舉妄動,以免驚到地下黨,怎么出了事就變成了我們犯下的錯。
“處長,您消消氣,為這些混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我覺得先查清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此事必有蹊蹺。”
一旁的孟挺站出來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說完小心翼翼的抬眼觀察了一下,發現徐恩增目露兇光但終于停止罵人,這才繼續說道。
“況且據我所知,無論是油燈還是電燈,利用一些小機關設置定時開燈并不困難,所以地下黨完全可以利用這種辦法迷惑監視人員。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地下黨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處長您神目如炬,些許鬼魅伎倆在您面前必然是無所遁形,不去先看看現場。”
徐恩增聽完瞥了一眼膽戰心驚的手下們,冷哼一聲甩袖走進了正房,自己倒要看看地下黨耍了什么花招,能將一個大活人變沒了。
就像孟挺剛剛說的一樣,執掌特工總部這么長時間,對于破案他還是有些心得的,地下黨蒙騙這幫蠢貨容易,但是絕對騙不了他。
由于救火的原因,正房地面上是一層與腳面平齊的積水,徐恩增剛走了兩步,锃亮的皮鞋便濕透了,還不停發出呱唧呱唧的聲響。
他站在水里,背著手左右看了看屋內,墻壁四周都是燃燒后的黑色灰燼,所有家具被燒光了,房間里什么都沒有,現場一覽無余。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準備一展身手的徐恩增頓時傻眼了,腦子里有些混亂,這種情況下要怎么尋找證據,就算是有證據,也早就被大水沖得一干二凈。
“孟挺,進來。”
思考許久,他只好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對外面喊了一聲,心說對方是有名的偵探,應該能找出證據,報紙上說的總不能是假的吧。
孟挺聞聲踩著水進來了,看著一臉嚴肅的徐恩增,眼珠一轉就開始勘察現場,很快就在一塊被燒得烏黑的天花板正下方彎下了腰。
他也不嫌臟,擼起袖子就在污水之中慢慢的摸索起來,找到了不少破鐵片、碎玻璃以及爛布頭,最后還撈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原來如此。”
孟挺仔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物品,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知道地下黨是如何讓燈自動點亮的了,法國警校那兩年果然沒白待。
對方應該是點燃一根浸濕煤油的加長燈芯,燈芯的另一頭依次放著油燈以及易燃物,計算好燃燒的時間,就可以做到點燈和放火。
關于監視人員為什么沒有看到燈芯燃燒的火光,這很好解決,可以用遮蔽物擋住,等到油燈被點燃,也就分不清是燈光和火光了。
“這是什么。”
徐恩增磨磨蹭蹭了半天,終究沒忍住好奇開口問道,表面上卻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知道情況的定然以為他是在考驗孟挺。
孟挺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等待著頂頭上司的夸獎,結果夸獎沒等到,卻等來了一個幸災樂禍的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