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是真的懵。
一夜入品。
這倒不是說破天荒的事情。
但對于平安縣來說,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平安縣也有不少讀書人,可近些年來唯一參加過科舉的就是自己。
落榜歸落榜,但好歹參加過啊。
再者自己也養氣十年,距離儒道十品就差臨門一腳了。
然而今天許清宵出現,告知自己他入品了。
等同于說自己幾十載的苦讀,還不如人家一天?
換誰誰不心態炸裂?
最最最最最絕了的是,許清宵一天前還是個武夫,衙門差役,這是什么概念?
用文盲來形容是最為貼切的。
也就是說,一個文盲隨便看了點書就入品了。
自己自幼讀書,看圣人言,讀大儒卷,還要等待三年五載才能入品,怎么能讓人心里平衡。
可幾乎是一瞬間。
周凌冷靜下來了。
他之所以反應這么大,一夜入品是一點,但更主要的是,許清宵昨天還是個文盲,今天就入品,這種反差讓他震驚。
如若是換個儒道世家的人一夜入品,震驚依舊震驚,只是不會這么大。
現在鎮定下來后,周凌腦海飛快運轉。
“此子天生就是個讀書的料啊。”
“一夜入品,未來至少是個六品正儒,是個可塑之才。”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周凌竟然可以培養出一位正儒出來,這當真是我周凌一生之光啊。”
鎮定過后,周凌第一反應就是喜悅。
他不但是讀書人,而且還是先生,許清宵是他引路的學生,若是沒入品,擔當不起許清宵老師之稱,可如今許清宵入了品,自己完全可以承受老師二字。
所以許清宵自稱學生也不足為過。
而對于一名教書夫子來說,最大的榮耀是什么?桃李滿天下是其一,最主要的還是學生成就。
自己是不是儒者無所謂,重點是教出儒者,畢竟讀書和教書又是兩碼事。
但很快,周凌又想到一些事情。
“糟了,我方才太過于失態,只怕會影響我在清宵心中的形象。”
“哎呀,周凌啊周凌,你活了四十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怎么一下子失了神啊,這要是在學生心中留下一個不好印象,豈不是讓人覺得自己不行嗎?”
“不行,不行,我要鎮定,一定要鎮定,要拿出先生的氣派,不能讓清宵看不起我。”
周凌腦子飛快運轉。
他終究是人,也好面子,所以自然有些擔心,怕許清宵瞧不起自己。
故此,周凌冷靜下來后,輕咳了一聲道。
“清宵,你這天賦當真是絕佳,一夜入品,著實讓我有些驚訝,不過驚訝之意,并非僅僅只是入品,而是你出身于微末,卻能一夜入品,難得,難得啊。”
周凌感慨了一聲,算是為自己稍稍解釋一番。
“先生夸獎了,這一切還是得拜先生所賜,若不是先生借我儒書,領學生入門,只怕學生這一生都入不了品。”
許清宵連忙開口,他心里有數,如若不是周凌,自己想要入品,或許得要好幾年,甚至有可能死之前都接觸不到儒道。
“非也,非也,我借你儒書,也只是盡責而已,主要還是你的天賦不錯。”
“不過,清宵,我厚些顏面,自稱一句老師,有些話還是要提點你一二。”
周凌開口,有些嚴肅。
“哪里,先生領悟入門,老師二字擔當的起,談不上厚顏,還請老師指點。”
許清宵由心而言。
聽許清宵這般開口,周凌心情愉悅了很多,至少許清宵記得恩情,也尊師重道,人品上佳。
“一夜入品是好事,放眼整個平安縣,或許百年難得一遇。”
“但若是放在南豫府,說十年難得一遇也不算夸張,可若是再往上的省地,就只能算得上悟性絕佳,再往上放眼整個大魏,你并非第一人,稱不上絕佳,但也不會太差。”
“至于放眼天下,一夜入品,就數不勝數了。”
“我說這么多,是希望你要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這個道理,這件事情是好事情,值得慶祝,你也可以自豪,只是一定要切記,這只是一個開始,只能證明你天賦很好,適合讀書,卻不能證明你未來一定有多高的成就。”
周凌說這番話的時候十分認真。
說實話,他羨慕許清宵的天賦,也沒有貶低許清宵的成就。
但方才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他都是肺腑之言,也是警醒之語。
擔心許清宵因為自己一夜入品,就覺得自己絕世聰明,從而心生狂傲,眼觀短淺。
這番話說出,許清宵明悟,他心里更加明白這個道理。
“請先生放心,學生不會將平安縣視為天下。”
許清宵很明白這點,畢竟天下之大無窮也,自己所在的環境,無非是一口井,即便是去了南豫府,也不過是換了一口大點的井。
他不想當蛤蟆,自然也不會坐井觀天。
“恩,很好,其實老師說這么多,也是提醒提醒你。”
“畢竟儒道這一脈與其他體系不一樣,若是有朝一日能大徹大悟,一夜成圣,跨越十品都不是不可能的。”
“平日還是要多讀書,多去感悟這紅塵,從而領悟儒家真諦。”
周凌認真說道,但這番話的意思就有些夾雜私貨。
想告訴許清宵,別看自己還沒入品,說不定有朝一日自己一夜成圣。
彎道超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這個概率之小,周凌沒說。
“一夜成圣?”
許清宵還當真是第一次聽這個說法。
儒道頓悟,一夜跨十品,這個就有些恐怖了。
“恩,此話乃是文圣親口說過,哦,對了,你還記得昨日找我問的事情嗎?”
周凌點了點頭,他沒撒謊,一夜成圣的確是文圣親自說過,寫在言圣卷內。
不過提到了文圣,周凌忽然開口,提到昨天的事情。
昨天的事?
許清宵瞬間便想到文宮。
不過他沒有直接開口,反倒是略有些訕笑道。
“呃......先生,昨日暢談太多了,學生一下子不知道具體問了什么。”
許清宵開口。
他雖然很想要了解文宮,但卻不能詳問,不然容易引人懷疑。
畢竟若是假意不是特別在乎,問自己為什么知道文宮,完全可以回答自己道聽途說來的,就順口一問,鬼知道真有。
如果特別在乎。
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一個文盲,去詢問這種東西,多少有些貓膩吧?
而看到許清宵有些迷茫,周凌當下開口提醒。
“就是文宮。”
周凌開口。
然后還不等許清宵說什么,周凌便繼續開口道。
“我昨日翻閱了不少資料,算是找到了一些相關資料。”
“你看。”
周凌拿起書桌上的一本書籍,交給許清宵。
書籍上面赫然寫著圣行 “這是古籍,不知真假,其內容是記載圣人的言行舉止以及一些生活,其中文宮一詞在里面出現過兩三次。”
“所謂文宮,便是圣人居住的地方,后世人稱之為文宮。”
周凌耐心解釋道。
而許清宵將這些信息牢牢記住,明面上一直保持著一種平靜姿態,并沒有顯得自己特別急迫,怕引來猜忌。
“懂了。”
許清宵隨意回答,其實他想繼續詢問關于文宮其他信息的,譬如說有沒有七座雕像之類的話。
但這番話許清宵不好直接詢問,只能先按捺住。
“對了,你是從何處知道文宮的?”
周凌也有些好奇地詢問許清宵。
畢竟文宮這個詞匯,常人說不出來,他身為讀書人,也需要翻查資料。
“回先生,只是前些時候,聽說書先生提到過,所以就好奇問問。”
許清宵隨便扯個謊掩蓋過去。
果然,此話一說,周凌不由失笑。
“少去聽說書先生的話,他們雖說閱讀不少古籍傳記,但都會自行修改,編造故事,供世人消遣,當不得真。”
提到說書先生,周凌便不由想到昨日許清宵提到的儒道體系,什么唇槍舌劍,什么一詩鎮國,有些離譜。
“明白。”
許清宵點了點頭。
不過許清宵繼續開口。
“先生,這文圣是誰啊?厲不厲害?現在還活著嗎?”
許清宵開口詢問,這個問題到沒有什么不妥,畢竟文圣,天下文人之圣,常人有些好奇很正常,更何況許清宵現在也正式入品,除了沒有功名以外,算得上是讀書人。
所以聽到許清宵這般詢問,周凌也認真回答了。
“清宵,圣人不能用厲害來形容。”
“這是天下文人之圣,是我輩讀書人一生的追求。”
“而且每一位文圣,都是經天緯地之存在,古今往來都罕見,尤其是第一代文圣,文武雙全,武道通神,儒道至圣,只可惜生于至暗時代,沒有留下太多東西。”
周凌很嚴肅,提到圣人,自然不能怠慢,哪怕圣人已經逝去許多年,但這種敬畏是天然的。
“第一代文圣?文武雙全?”
許清宵眼神中興趣濃郁。
“恩,從古至今,這天地之間一共有五位圣人,上一位圣人七千年前仙逝,而第一代文圣相隔太遠,傳聞誕于至暗時代,人族最為羸弱之時。”
“據說那個時代,人族差一點就要滅絕,若不是文圣出世,力挽狂瀾,解救天下蒼生,只怕就沒有當世之繁華了,也正是如此,第一位圣人我輩讀書人也敬稱大圣人。”
周凌所說,讓許清宵更加好奇。
尤其提到的......至暗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