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破屋里。
四周的墻壁上爬著濕氣和霉斑,似乎連空氣都被污染。昏暗的燭火只照亮了一小部分的地面,大部分的空間都被黑暗填滿。
這兒的環境簡直就像是老鼠洞。
那股腐爛發霉的氣息鉆入了鼻尖,被麻繩捆在椅子上的拉杰什緩緩睜開了雙眼。
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了腦海,他猛下意識地一陣掙扎,然而除了惹起一陣吱呀的聲響之外沒有半點作用。
他抬起頭,瞇了瞇眼睛,透過昏暗的光線勉強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那個小伙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個找到他,說是要帶他去見這條街上老大的那個小子。
現在看來…
自己大概是被賣了。
他現在只希望,另外兩名隊友能機靈一點兒,把總督府附近居民被收買的情報從這里帶出去。
“你把我賣了多少錢?”
阿辛平靜地說道。
“禮物是不要錢的。”
“看來聯盟給了你們不少好處,”看著那個淡定的小伙,拉杰什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四周,“這是哪兒?你們處理尸體的地方么?”
阿辛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家。”
拉杰什表情微微一滯。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鬼地方能住人?
不過很快,他便瞇起了眼睛,盯著這家伙說道。
“你是帝國的子民。”
阿辛平靜說道。
“沒錯,而且是你們最瞧不起的老鼠。”
“沒有人瞧不起你們,是你們自己瞧不起自己…難道不是嗎?”
拉杰什輕輕喘息,看了一眼捆住自己胳膊的繩子,又看向這個年輕的小伙,慢條斯理地說道。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當勇敢的狼族人在為帝國的利益而戰的時候,一只小老鼠卻在背后捅他的刀子。沒有人會喜歡一群偷奸耍滑的老鼠,但這不是因為它們叫老鼠,而是因為它們無恥、卑鄙、下.流,因為它們眼中只有利益。它們可以把自己的女兒和妻子送去當妓.女,它們心里沒有裝著哪怕一丁點兒大義…換做是你,你會喜歡這樣的人嗎?”
他以為這小伙子的臉上會出現羞愧難當的表情,或者至少會有那么一點點羞愧。
然而聽完他的話之后,阿辛卻只是冷冷一笑,甚至模仿他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想說的就這些嗎?”
他聽過更難聽的羞辱。
這種拐彎抹角的咒罵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你現在回頭還不晚…你的聰明應該用在正途上,陛下會赦免你的一時糊涂,你也不想背著罪孽和恥辱去輪回路上吧。”拉杰什的眼中仍舊懷著一絲期盼,希望這小伙子能迷途知返。
只可惜。
他終究還是期待錯了東西。
“晚了,我已經想好下輩子當什么畜生了。”
聲音中帶著一絲譏諷,阿辛冷冷地扔下了這句話,隨后看向身后那位穿著外骨骼的鐵人,恭敬說道。
“大人,就是他…在我們拆除貧民窟的時候,他帶著兩個人探頭探腦地鉆了進來,還妄圖打聽關于您的事情。他們以為自己藏得很小心,但吃肉的人和嚼土的老鼠連呼出的空氣都不一樣,哪怕他們往臉上摸再多的灰和泥巴,我們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陰差陽錯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
終于看清楚了那身外骨骼,拉杰什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顫抖的嘴唇微微發白。
到底是個有骨氣的人,他硬起了脖子,冷聲說道。
“…我什么也不會說的。”
然而那“鐵人”聽見,卻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無所謂,我們也沒指望能從你這兒問出什么,你又不是制定作戰計劃的軍官,充其量只是個斥候。不過能把你抓到倒是個意外之喜,我們原本的預期僅僅是當地人不礙事兒就好了,甚至已經假設過會打一場情報單項透明的劣勢巷戰,卻沒想到…他們這么熱情。”
說著,陰差陽錯看向阿辛,笑著拍了拍這小伙子的肩膀。
“干得不錯,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很滿意這個禮物,接下來…能麻煩你讓他消失嗎?這仨活著,對你來說也不太好吧?”
剛才那番話已經可以斷定沒有抓錯人。
他之所以來看一眼,僅僅只是預防這家伙為了討好自己,去抓些平民當士兵殺了湊數。
阿辛心領神會,恭敬地點頭。
“交給我好了。”
陰差陽錯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屋子。
他開始有點兒喜歡這個小弟了。
破舊的門板關上,看著那漏過門縫的一縷月光消失,拉杰什的臉上漸漸寫上了一絲絕望。
他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阿辛,喉結動了動,出于求生的本能,最終還是忍不住求饒。
“別殺我,能留我一條命嗎…”
似乎覺得光這么說力度不夠,他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
“我還有五個孩子要養,賈廷和你差不多大,塔倫才七歲,還有艾咪…請看在他們的份上饒我一命,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阿賴揚將軍的,就當我們沒見過。”
其實他倒不是怕死。
只是如果一定要死,他更希望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在這種臭水溝里,被一只惡心的老鼠咬斷喉嚨。
阿辛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忽然抬頭看向了那仿佛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的天花板。
“他們也和我的兄弟姐妹們一樣,住在這鬼地方嗎?”
拉杰什愣住了。
等他回過神來,那小伙子已經轉身離開了屋外…
搖搖欲墜的破屋門口,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將鋪滿碎磚頭的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以狗族人庫納爾為首,這群窮苦人們站成了一排,恭敬地看著緊隨那位鐵人的腳步走出屋外的阿辛。
就像在看一位君王。
站在門前的阿辛駐足了片刻,先是望了一眼周圍光禿禿的廢墟,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后那棟掛著紅布的破屋。
他幾天前就不住這兒了,在灰狼軍來之前,他就已經把家人搬去了緊鄰港口的郁金香街上。
有個做買賣賠了血本的威蘭特人脫手了那兒的房產,那是一棟三層樓的精裝洋房,占地面積得有兩三百個平方,而報價卻只要五十只雙頭牛或者等值的西嵐幣。
他是唯一出價的人,總共只花了不到兩百萬。
而僅僅就在一個多星期前,一個鼠族人小伙想用西嵐幣買下那兒的房子簡直是天方夜譚。
靠近總督府的那一片房子已經拆的七七八八,連渣土都用推車運走,只剩下他這一棟還孤零零的留著。
他本來是打算等其他房子拆完了之后再拆了這兒,但此刻忽然怎么看都覺得這破屋礙眼。
太丑了。
連一只掉進下水道的死狗都說,這兒是處理尸體的地方。
“把它拆了。”
聽到那冷漠的聲音,庫納爾恭敬頷首。
“遵命!”
自從灰狼軍全軍開赴金加侖港,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天的時間。
而在這三天的時間里,灰狼軍的眾將士們也算是體會到了什么叫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喜迎王師的金加侖港城郊居民們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幫這些高貴的狼族戰士們挖好了全部工事。
并且沒有收一分錢。
一條條深不可測的壕溝將這座港口圍得水泄不通,就像一條條巨蟒將整座聚居地纏繞。
不過——
那些收了錢的幸存者們,拿在手中的錢其實并不太踏實,生怕這些帝國士兵打贏了。
若是這幫大頭兵們在聯盟手上吃了點虧,回過神來戰壕的事兒,怕是還得清算他們。
而且,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兒,豆子的價格漲得厲害,原本五六枚西嵐幣就能買一斤,現在卻漲到了七八枚。
再這么漲下去,買豆子還不如買黑面包劃算了,而那些更窮的人就只能多吃兩頓土了。
令人窒息的氣息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除了聚居地里的樂子人們和聚居地外面的士兵。
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坐鎮前線指揮的阿賴揚將軍,心中卻是不禁浮起了一抹隱憂。
他的得力部下拉杰什已經失蹤整整五天了,現在城內的信息對他來說是一片灰霧。
雖然他的部下有抓些郊區的幸存者詢問,但那些人大多一輩子都沒去過港口,有些也不知去沒去過就滿口胡謅。
在不了解對手的情況下貿然出擊是大忌,他至少需要搞清楚羅威爾營地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才能決定下一場戰斗中投入多少兵力以及多少裝備。
即便灰狼軍是帝國的王牌,他們的后勤也不是無限的。不管他們再怎么藐視對手,真打起來還是得小心謹慎才行。
而除了情報的缺失之外,更讓他頭疼的還是那位尊敬的陛下開始等不及了…
就在第三天的中午,一輛沙漠色涂裝的越野車開到了陣地的后方。
一名穿著軍服的男人推開車門徑直走進了掛著偽裝網的指揮所,看著正在開會的阿賴揚將軍便怒斥道。
“阿賴揚將軍,你和你的麾下到底在磨蹭什么!”
賬內議事的眾人紛紛停止了交談。
阿賴揚錯愕地看向門口,正想發怒,卻認出那張臉是迪利普親王,連忙遏制住了剛剛燃起的怒火。
在西嵐帝國,親王的爵位只授予流淌著皇室血脈的王族,地位遠遠不是他一個狼族人將軍能比。
毫無疑問,陛下派他來這兒只有一種可能——
這家伙是帶著督戰官的身份來的!
忍著沖上天靈蓋的脾氣,阿賴揚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什么…磨蹭什么?”
“三天時間!你的部隊三天前就到了這兒,卻沒放過一槍!你是打算住在這兒了嗎?”迪利普親王死死盯著他,咄咄逼人地說道。
阿賴揚頭疼地解釋道。
“我們需要充足的情報才能制定作戰計劃,羅威爾營地有著堅固的混凝土工事,后方還有聯盟的火炮策應,冒然把士兵派上去除了徒添傷亡沒有任何意義。”
迪利普親王聞言卻是破口大罵。
“情報?金加侖港是帝國的領土,你是不認識路還是不認識那兒的人?抓個人過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阿賴揚頭疼地看著這位親王先生。
“如果真有這么簡單就好了…就住郊區的那些幸存者,有的說聯盟有長著三頭六臂的怪物,還有人說他們能呼喚海獸,你覺得這種情報有任何參考價值嗎?”
迪利普親王怒道:“那就派一隊偵察兵進去看看!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嗎?!”
“那等于讓他們進去送死!聯盟的人就在聚居地的邊上盯著,而且我懷疑他們收買了整座聚居地的警衛和部分居民,我之前派進去的斥候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頓了頓,阿賴揚認真盯著他,繼續說道。
“聽著,我們的敵人不是蠢貨,我們只有經過周密的計劃一次出擊,才有將他們擊潰的可能…對了,軍團的人呢?”
他聽說有幾個威蘭特人軍官到了天都,而且是曾在落霞行省與聯盟交過手的軍官。
如果能把那些人找來,他也能對聯盟的實力有個更準確的了解。
然而遺憾的是,站在這里的卻只有他最不想見到的家伙。
迪利普親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陛下希望你靠自己的力量解決這個問題,這點小事兒沒必要麻煩我們的盟友。”
阿賴揚的嘴角抽動了下。
不等他開口,迪利普親王卻是瞇起了眼睛,像一只老鷹打量著獵物一樣審視著他。
“阿賴揚將軍,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阿賴揚愣了下,失笑地看著他,“你在開玩笑嗎?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像聯盟發動進攻,”迪利普親王微微抬起了下巴,“我明說好了,陛下派你來這兒是想看你碾死那群粘在我們鞋底的臭蟲,然而連續三天送到天都的消息都是‘阿賴揚將軍正在率領他的灰狼們挖戰壕’,你是打算在這兒挖出一條運河么?”
阿賴揚深吸了一口氣。
“我會盡快策劃對羅威爾營地的進攻…再給我一天時間!”
迪利普親王聞言呵了一聲。
“羅威爾營地?陛下讓你將旗幟插在總督府的樓頂!看來你是真的沒有好好讀過陛下的電報。”
阿賴揚將軍愣愣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從嘴里擠出來一句話。
“…你看過地圖嗎?”
迪利普親王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當然看過,那兒是聯盟在金加侖港的防御支點,如果打掉了那里你的麾下就能向港區挺進,一路長驅直入,直到把他們送進海里!”
阿賴揚忍不住說道。
“那太理想化了!就算我們占下了那兒,除了過早地和他們在港區附近展開巷戰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先拿下羅威爾營地,一步一步逼迫他們收縮防線——”
“我看你就是怕了,”迪利普親王瞇起眼睛盯著他,“幾只螞蚱就讓你畏縮成這樣,既然你不敢去打那個總督府,干脆把指揮權交給我,我替你去好了。”
阿賴揚忍著胸中的怒意,做了個深呼吸說道。
“我可以給你一只萬人隊——”
“用不了那么多,五千人就夠了。”
轉身走到了帳門口,迪利普親王停住腳步,側過臉輕描淡寫地扔下了一句話,“天黑之前,我希望你把人點齊了,否則我只能合理的懷疑,你是否還能擔此重任。”
他可不傻。
若是給他一只萬人隊,他對接的就是萬夫長,只能通過萬夫長把命令往一層一層下達,而這幫滑頭有一萬種辦法敷衍他。
但若是五支直屬千人隊就不同了。
他自己就是萬夫長!
怎么打他說了算,用不著和任何人商量!
看著那“高深莫測”的側臉,阿賴揚即便心中一萬個不情愿,也只能硬著頭皮點了下腦袋。
“是!”
翌日,帝國的陣地上總算有了新的動靜,一大批軍隊攜著滾滾的塵埃越過了剛挖好不久的戰壕,朝著金加侖港的城區挺進。
蹲在城區附近的陰差一行人老早就看見了那伙人,立刻通過電臺將情況報告給了后方。
部署在金加侖港港口的十二門155mm火炮立刻完成了射擊諸元的調整,一根根粗長的炮管指向了天空。
穿著一名穿著外骨骼的戰士走到了陣地前,打開頭盔的揚聲器大聲吼道。
“兄弟們!躲在聚居地外的野狗終于爬出了它們的狗洞!給我狠狠地揍他丫的,讓他們知道惹了不該惹的家伙是什么下場!”
“開炮——!”
隨著一聲令下,火繩齊齊拉動,一道道橙黃色的曳光在滾滾塵埃中撲向了天空。
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看呆了港口上的無數水手和行商們。
不等那些看熱鬧的人們回過神來,一臺臺穿著外骨骼的人形裝填機,已經在那還未散去的塵埃中完成了第二發炮彈的裝填。
“開炮!!”
又是一輪齊射。
怒吼的炮管如同吹奏的風笛,朝著十數公里外的敵方陣地降下了死亡之雨。
可以想象。
遠處的陣地上是怎樣一番風景…
港口上的眾人終于回過了神來,紛紛向那持續開火的炮兵陣地投去敬畏的眼神。
“…那就是傳說中的155?”
“沙海之靈在上!”
“我感覺到了大地在顫抖!”
“西嵐帝國的皇帝一定是瘋了…他們招惹這幫瘟神干什么?”
“要我說他們還是趕緊賠點錢認錯吧,這么打下去,怕是十只灰狼軍都不夠送的。”
站在甲板上的水手們議論紛紛著,一些心思靈活的行商們則是已經開始琢磨著去曙光城下單了。
看著聯盟的炮兵在那兒耀武揚威,幾個威蘭特人臉上露出晦氣的表情,罵罵咧咧地說道。
“特么的,我們又不是只有100mm!”
“東擴派那幫丟人現眼的玩意兒也敢代表我們了!”
“一幫沒見過世面的家伙!”
然而不管他們怎么狡辯,落霞行省諸國的邊界紋絲不動也是事實,甚至于還讓人在獵鷹王國的邊上打出了個叫比斯特鎮的奇葩玩意兒。
一大幫青壯年寧可留在那兒踩縫紉機也不肯回家,鬧得整個獵鷹王國陰盛陽衰,滿大街都是遺孀,根本看不見幾個年輕的小伙,靠著東方軍團的援助才吊著一口氣,勉強維持住了皇室的權威。
那一仗打的獵鷹王國怕是好些年都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西嵐帝國為什么要上桿子跑去凱旋城獻殷勤。
獵鷹王國人口加起來還沒金加侖港多,靠著東方軍團的援助還能過得不錯。以婆羅行省的體量,威蘭特人瘋了才會撈他們。
或許——
皇帝陛下真的很喜歡那些大鼻子們吧。
就在港口的水手們吃瓜看熱鬧的時候,遠在金加侖港郊區的灰狼軍先遣部隊卻是身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后方的炮兵陣地發動了一輪反制炮擊,然而奈何沒有火力指引。
第一枚校正射擊就偏到了不知哪里去,一通胡亂開火也不知道打沒打中,反倒是引來了聯盟的炮火反擊,六門100mm榴彈炮當場被炸成了一堆破銅爛鐵,炮手也死傷大半,防炮洞里哀嚎聲一片。
挨了一頓狂轟濫炸的迪利普親王并沒有退縮,反而被那怒吼的炮火激起了胸中的血性。
看著遠處飄起的滾滾黑煙和縮在戰壕里不敢上前的士兵,他不再寄希望于反制炮火,握著對講機聲嘶力竭地吼著。
“給我壓上去!”
“你們留在那兒給聯盟當靶子打嗎?進了城到處都是掩體!給我向前推進——!”
那沙啞的嗓子甚至吼破了音,看得出來他真的很賣力在指揮,不過到底還是沒能蓋過聯盟的炮聲。
蹲在戰壕里的千夫長沒有理會他,閉著眼睛數著落在周圍的炮聲,只當自己被那炮彈給炸聾了。
就算是頭豬都知道,這時候出去也是挨炸的份,等炮轟完了再繼續往前走不香嗎?
要不他們為啥挖這戰壕!
不過話說回來,這幫狗曰的工兵把坑挖的夠深啊…他就是想探頭往外看看,怕是都夠嗆。
所幸迪利普親王也就是在后面叫一叫,并不敢沖到前線把士兵們從戰壕里揪出來。
炮擊結束之后,一群人在哨聲的指引下稀稀拉拉地離開戰壕,朝著城區的方向繼續推進。
在這期間,聯盟的炮彈時斷時續地飛來,時不時有來不及躲進掩體的士兵挨著。
不過這些人到底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幾乎炮聲一響就撲倒在地上,對于迪利普親王而言,這點兒傷亡到也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而此刻,站在更遠處瞧著的阿賴揚將軍瞧見這一幕,心中卻是在滴血。
撥給迪利普親王的雖不是灰狼軍中的精銳,但也是他手下的兵,更何況還是他的同胞。
“這個草包!”
握緊拳頭的他罵罵咧咧了一聲,將望遠鏡狠狠地放下。
而同一時間,正蹲在金加侖港城郊圍觀的四個玩家,看著那不斷轟鳴的炮火卻是大呼過癮。
“哈哈!打得漂亮!”
“咱炮兵兄弟打的越來越準了。”
看著興奮揮拳的陰差,家人嘿嘿笑著說道。
“話說你們發現沒,咱送他們的那幾條棺材坑還是有點用的。”
比起那些不幸被炸死的家伙,他更關注的是那些活下來的。
那些跳進戰壕里的士兵連頭都漏不出來,爬出來的時候還得先把槍扔上去,然后再用力往墻上踩。
一群人冒著轟鳴的炮火,一波接著一波狼狽不堪地朝著城區挺進,一次不敢走太多人,但也不敢來的太少。
他們很清楚。
遠程火力看著嚇人,但真炸死的不多,只要不是站的太密集,抱成團往前推進是行得通的。
可如果往城區里填的人少了,以聯盟在上一場戰斗中展現出的單兵作戰能力,那簡直和送人頭沒什么兩樣。
在丟下了上百具尸體之后,五支千人隊陸陸續續推進到了聚居地內,借著狹窄的街道和街道兩側的房屋作為掩護向前推進。
完成一輪火力投送的炮兵停止了開火,開始為下一輪支援做準備。
迪利普親王見到聯盟的炮火停止,麾下也勢如破竹地推進到了金加侖港外圍的城區,頓時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情。
將電話扔給了背著電臺的通訊兵,他看著一旁拎著步槍的親衛隊隊長興奮喊道。
“快!我們也跟上去!”
那親衛隊隊長稍有些遲疑,卻也不敢忤逆這位大人,只能硬著頭皮帶人上去開路。
與此同時,正在城中的四個玩家正舉著望遠鏡吃著瓜,好奇地瞅著那些進城的帝國士兵去哪兒。
前幾天大佬們在官網上分析了一大堆,似乎是篤定了阿賴揚將軍一定會將羅威爾營地作為主要進攻方向,而且一個二個說的頭頭是道。
結果他們站在這兒看了大半天,也沒見那些人往羅威爾營地的方向走,反而越走越遠了。
“…好像是往總督府的方向。”家人老兄回過頭看向陰差,嬉皮笑臉地說道,“隊長,你這預測失敗了啊!”
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陰差仍然不死心地盯著看了半天。
直到那伙人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放下手中望遠鏡,瞪圓了眼。
“臥槽…瘋了嗎他們?”
家人嘿嘿笑著說道。
“好家伙,老子這個拆遷辦主任看來要立功了。”
一億的預算只花了九千萬,一把鈔票撒下去把總督府附近的房子拆了個精光,將近六百米的真空帶無掩體,而且滿地都是挖不動的爛磚頭,一挺機槍就能給他們架的死死地,沒有裝甲和火炮真就是拿頭來打!
半歲蹉跎撓著后腦勺,死活想不明白。
“特么的不科學啊。”
放著羅威爾營地這么重要的戰略目標不打,直接去打靠在港口城區附近的總督府。
這特么到底圖啥呢?
將近五支千人隊,這特么已經不能算是佯攻了吧。
一步登天也是懵逼地點了下腦袋。
家人催促說道。
“別特么加1了,趕緊跟過去吧。”
總督府那邊算是他們的陣地,倒不是擔心那兒的友軍出事兒,主要是怕去晚了連口湯都沒得喝了。
半歲蹉跎看向陰差,指了指腳下。
“這兒呢?”
陰差琢磨了一會兒,點開VM屏幕將這兒的情況報了上去,接著看向三名隊友們。
“交給殺匕老兄他們來盯吧…對了,攝像頭給他們留著,無人機也留一架。”
與此同時,遠在金加侖港港口區的方長和老白,也接到了來自前線的關于灰狼軍動向的消息。
看著一臉無語的方長,老白笑著調侃了一句。
“看來這次我們的對手沒有按套路出牌。”
方長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我其實很討厭和這種對手交手,你永遠無法用正常人的邏輯來分析他們下一步會干什么。”
就好比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到底是誰給的這幫家伙不宣而戰的勇氣,自作聰明地以為把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結果挨了一頓揍又輸不起,決定掀桌子賭把大的。
當然了,這也正中了他的下懷。
如果西嵐帝國的皇帝通過外交途徑正式向聯盟承認錯誤,以管理者的性格八成是會準許一個以賠償和道歉為前提的和解協議的,而那樣的話燃燒兵團也只能點到為止,草草結束這次自衛反擊,帶著賠款回薯條港。
畢竟之前管理者發來的電報中已經提到,要求他們“勿主動將軍事沖突升級”。
但現在嘛,情況截然不同了。
既然對方主動將態勢升級,他們也不必再留手。
如果那位“皇帝”認為,燃燒兵團最猛的火力只有幾門88mm迫擊炮,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十二門155mm火炮已經部署在港口。
除此之外,還有六臺身高足足四米的巨型螃蟹,也一并沿著碼頭登陸了金加侖港。
六只粗壯的步足承載著厚重的弧形鋼鐵外殼,兩支螯鉗的上方分別懸掛著兩挺20mm機炮,粗長的彈鏈沿著腕節灌入厚重甲殼兩翼的轉盤式彈藥架,而駕駛艙位則位于甲殼的正中央。
站在港口上的它們就如同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怪獸一樣,漆黑色的金屬外殼在陽光下散發著滲人的寒光。
這款全新的武器代號名為“帝王蟹”,全稱為DWX1“帝王蟹”水陸兩棲全地形步兵裝甲。
無論是從形態還是機械結構來看,這玩意兒都和前段時間列裝薯條港海底施工隊的“蟹”式工程裝甲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款名為“帝王蟹”的步兵裝甲,就是以“蟹”式工程裝甲為原型設計的軍用款。
駕駛員需要從螃蟹的屁股進入,以騎摩托的姿勢駕駛,可在搖桿控制與神經連接操縱之間自由切換。
這款裝備的戰場定位是為復雜地形、水下作戰以及搶灘登陸作戰環境而設計的通用裝備,同時承擔有在無道路狀況下執行武裝輸送任務的職能。
原本焊在螃蟹鉗子上的是兩把帶榴彈發射器的爆彈槍,考慮到金加侖港沒有需要爆彈槍對付的目標才換成了20mm機炮。
和“蟹”式工程裝甲一樣,這玩意兒暫時無法量產,必須通過404號避難所B7層的加工中心完成核心動力部件以及傳動結構和框架等等部件,再送去黎明城工業區進行二次加工。
也正是因此,這玩意兒的成本價甚至超過了“自帶補貼”的霞光動力裝甲,達到了兩百萬銀幣!
如果不是“搶銀行”撈了一筆,如果不是為日后與火炬的戰爭做準備,他們還真舍不得花錢買這玩意兒。
看著已經整裝待發的六臺“帝王蟹”裝甲,方長的嘴角不禁翹起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既然他們不想和我們談判…”
“那就幫我們測試下新裝備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