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化作兩道弧線,從瀑布頂端俯沖而下,耳畔風聲嗖嗖,水聲嘩啦不停。
起初,聲響震耳欲聾。
但隨著他們不斷墜落,聲音逐漸微弱渺遠,最終歸于寂靜。
他們的視野也被灰白色的混元之氣徹底籠罩。
顧旭像以前一樣,熟練操控起「乾坤」權柄,收集混元之氣。
夜皇的身形隱沒在「秘密」權柄的陰影之中,默默守候在一旁。
就在這一刻,幾團幽暗而龐大的影子緩緩地從混沌深處游來,它們忽隱忽現,時明時暗,宛如灰白色海洋中漂浮的巨型島嶼,給人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這無疑是「虛空鯨」。
「那些"虛空鯨"身上有太上昊天的氣息。」夜皇用神識傳音,提醒顧旭道。
「我知道。」顧旭淡淡地回應道。
他今日特地來到此地,正是為了主動暴露自己的行蹤給太上昊天及其「神將」們,因此,他自然而然也不再介意被這些虛空鯨所注意。
他話音剛落,異變陡然發生。
灰白霧氣翻涌間,詭異的黑色陰影驟然從虛空深處滋生而出。
它們速度駭人,幾乎瞬間便聚攏成形,未等顧旭反應,便化作一張巨大無形的網,將他牢牢籠罩其中。
巨網隨即緊縮,鋒利如刀的網絲直逼顧旭肌膚,帶著幾乎撕裂虛空的狂暴力量。
每一根網線都透出森然寒意,似乎要瞬間將他的圣人之軀撕裂粉碎。
顧旭知道,這是司馬峰的權柄——「黑潮」。
其詭異難防,能讓司馬峰的身體化作黏稠的陰影,在幻象與實體之間隨意轉換,并能與世間所有黑暗融為一體,將周圍所有不見光的地方變為自己的領域。
在司馬峰的領域內,顧旭的真元與肉身的防御迅速被瓦解。
隨著每一道黑影的收緊,血液開始沿著他身上細而密集的切口滲出,匯成細流沿著他的手臂滴落。
由于攻擊來得太過迅猛,顧旭似乎還來不及施展任何權柄進行防御。
看上去,他像是只能被動挨打,束手等死。
但他的目光依然平靜無波。
這關鍵時刻,一直潛藏于「秘密」權柄中的夜皇終于出手了。
受黑影束縛的顧旭突然化作一團煙霧,迅速消散開來,仿佛被徹底蒸發掉了一般。
剎那之后,他又在十余丈遠的地方重新凝聚成形,身上毫發無損。
事實上,早在司馬峰出手的剎那,顧旭已經悄然離開了原地。
借助夜皇的「欺詐」權柄,他巧妙地偽造出一個虛假的身影,讓人誤以為他仍舊處在原地。
同一時刻,靈霄界聞名的劍客賈煥也加入了戰斗。
他的人影尚未顯現,劍光已經破空而來。
這劍煥發出耀眼的青色光芒,宛若刺眼的閃電,橫跨世界壁障,貫穿無盡霧海,直指顧旭的虛影。
「等等,紫微不在那里,我們被夜皇的"欺詐"權柄欺騙了!」
見賈煥即將撲空,司馬峰急忙用神識傳音提醒他。
賈煥感到詫異不已。
他清楚地記得夜皇在他面前被太上昊天親手殺死。
怎么她竟然又活了過來,并且還出現在大荒,與紫微站在了同一陣線?
盡管心頭困惑,但時間緊迫,賈煥來不及深思。
見顧旭的虛影已經消散,他迅速使劍拐了個彎,直刺向顧旭此刻所在的位置。
賈煥這一瞬的遲疑為顧旭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憑借著以弱克強的顛覆之道,顧旭現在僅靠自身修為,已幾可與初入第八境的修士匹敵。加上掌握的五大權柄,盡管尚未形成自己的道則領域,他在面對兩個敵人時也絲毫不處于下風。
只見他手握星盤,身邊星光璀璨如同銀河旋轉。
原本混亂無序的混元之氣,在他的「統御」權柄操控下,竟匯聚成一道洶涌澎湃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猛烈沖向兩個敵人。
夜皇也展開了她的道則領域。
一道道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午夜的陽光,逐漸在虛空中顯現,與司馬峰那如同黑色黏液般的陰影激烈爭奪領土,兩股力量在灰白霧海中碰撞,迸發出摧枯拉朽的恐怖能量。
如此情形之下,若是有普通修士,沾到一點兒戰斗的余波,恐怕就會瞬間灰飛煙滅,尸骨無存。
「我們去把遲紹賢和虞墨叫來吧,」在這僵持的戰局中,賈煥通過神識傳音對司馬峰提議道,「我們錯過了殺紫微的最佳時機,現在夜皇也在場,若僅憑我們兩人之力,恐怕難以戰勝他們。」
「"通天塔"還沒修建好,就這樣把他們叫來,恐怕不太妥當,」司馬峰帶著些許猶豫回應道,「"虞墨"手里掌握著從夜皇那里偷來的"秘密"權柄。如果他從昆侖那邊離開,"通天塔"就會暴露在紫微和大荒人的視野里。紫微一旦發現,肯定會派人去摧毀它,那我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讓遲紹賢設個陣法,把"秘密"權柄的力量保留在那里,不就解決了?」賈煥提議道,「現在紫微和夜皇都被我們牽制在虛空之中,他們不可能親自去處理"通天塔"的問題。
「大荒世界的其他人,最強者也不過初入第八境,還未掌握任何權柄,他們絕不可能察覺到"通天塔"的存在。
「除非這世上有兩個紫微、兩個夜皇,否則"通天塔"不可能出事。」
司馬峰沉吟片刻,贊同了他的提議。
與此同時,正與賈煥激烈交鋒的顧旭,突然察覺到混元之氣中傳來一股異樣的波動。
他心中隱隱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那朦朧的混元之氣深處,有某種東西在與他的靈魂產生了微妙的共鳴。
一根無形的因果之線,似乎穿透了層層迷霧,將他與那個神秘存在緊密連接在一起。
「莫非,那是另一個我自己?」顧旭回想起在被大齊朝廷追殺途中墜入歸墟,穿越時空的經歷,心中不禁暗自猜測,「難道過去的我,已經通過歸墟,來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
元始三年。
春寒料峭。
一切都與他的記憶完全吻合。
但很快,他又察覺到,過去的自己似乎并沒有停留在當前這個時間點——似乎還在時間的長河中隨波逐流,漂向更遙遠的未知之地。
兩人間的因果之線正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淡,仿佛隨時可能像煙霧一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