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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顧旭反賊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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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顧旭:反賊竟是我自己第一百六十九章顧旭:反賊竟是我自己  聽完徐曼的這番話,時小寒不禁有些恍忽。

  “我一個練刀的,也能來劍閣?”

  徐曼看著她那雙干凈透亮的大眼睛,心里不禁感嘆,這丫頭不愧是胡云選中的傳人,跟胡云年輕時一樣,傻乎乎的。

  不過她很快轉變一想——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人,能夠把胡云的“道”接著走下去。

  “你只是借劍閣的地修煉,又不是劍閣名下真正的弟子,”她說道,“誰會管你練刀還是練劍?”

  她一邊說著,一邊召出佩劍,朝著時小寒手上的鐐銬斬去。

  只聽見一聲清響,銀光四射,這副刻滿繁復符文的金屬鐐銬,瞬間裂成無數碎片。

  這一劍實在太快。

  時小寒還沒來得及抱緊顧旭的脖子,便直接從他的身上跌落下來,所幸有“風行符”托著,沒讓她摔疼屁股。

  然后在顧旭的攙扶下,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用癱軟無力的雙腿,勉強地支撐著身體,同時伸手接過徐曼遞來的舊冊子。

  “多謝徐閣主——”

  “——叫師叔。”徐曼糾正道。

  “嗯…師叔。”

  時小寒用弱弱的嗓音答著,心里則開始胡思亂想。

  穿勁裝持長劍的徐曼,可以說是時小寒理想中的自己的模樣。她不禁幻想,倘若今后真隨她去劍閣修行,會不會也變得跟她一樣英姿颯爽、實力強大?

  而旁邊的顧旭則想的更多一些。

  他覺得,胡云跟前任劍閣閣主之間的矛盾,應該沒有徐曼描述得那么簡單,其中肯定還有隱情。

  不過,作為大齊五圣人之一的徐曼愿意為時小寒答疑解惑,甚至帶她去劍閣修行,這對于時小寒來說絕對是大機緣。

  只是這丫頭總傻傻的,整個人就像張白紙似的——顧旭很擔心她離開自己后,又被人忽悠瘸了。

  隨后,徐曼來到胡云身邊,將他的尸體收進儲物法寶里。

  胡云年輕時極愛劍閣那片桃花林,總在那修行,在那習武,在那欣賞朝霞晚霞,在那跟她分享一個又一個拙劣的笑話。

  雖然胡云并沒有親口交待要把他葬在何地,但徐曼相信,長眠在那片桃林里,他應該可以做個美夢。

  “今天,在來京城的路上,我被幾個戲裝打扮、戴著面具的修士纏住了,沒能及時趕到這里,見證本屆‘洛水大會’,也沒能阻止這場災難的發生,”做完這一切后,徐曼抬起頭來,望著洛京城墻上的巨大缺口,心里默默想道,“但作為劍閣的修行者,我也理應盡我所能,將我們‘懲強扶弱、濟世安民’的道付諸行動。

  “順便替胡師兄…贖清他的罪。愿閻王寬恕他,讓他順利輪回轉世,而不必在地獄中遭受烈火炙烤。”

  同時她也暗暗發誓,要盡快找到邙山鬼王,把它一劍噼死,替師兄報仇。

  就在此刻,一只長著翅膀、大小如牛的兇獸忽然從地面上騰躍而起,飛到半空中。

  它模樣像老虎,長著一身刺猬般的毛,不斷發出野犬般的叫聲。

  在它的嘴角和利齒上,均沾著的猩紅血跡,顯然證明它剛剛捕食過人類。

  “窮奇。”

  顧旭立即認出這只怪物。

  而徐曼的動作,甚至比他的思緒更快。

  頃刻之間,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現在窮奇的面前。

  顧旭看不清楚她出劍的動作。

  只看見耀眼的銀芒劃破長空,窮奇的身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縱橫交錯的裂紋,彷佛一件被摔碎的瓷器,霎時裂成無數碎片。

  接著化為漫天黑灰,如一場黑色的大雪,紛紛揚揚灑落在地。

  徐曼御劍凌空,身上纖塵不染。

  待確認窮奇已經徹徹底底灰飛煙滅,她再度化作一顆銀色的流星,飛向更遠的地方。

  在那邊,有如山如岳的巴蛇,有人面牛身馬腿的猰貐,有豬頭狗身的赤眼豬妖,有長有長牙、手持矛與盾的巨人鑿齒,有虎齒人爪、聲如嬰兒的狍鸮…以及眾多在鬼怪追逐下四處逃竄的百姓。

  “走吧。”待到徐曼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顧旭開口說道。

  “接下來你要去哪里?”趙嫣問。

  她收起了長槍“一丈威”,收起了火凰雙翼,也收起了神女般的耀眼光輝。

  此刻她紅裙襤褸,玉膚染血,綢緞般的黑發隨風飛舞。一縷陽光穿透烏云,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給她增添了幾分凄然而妖異的美感,像是謫落人間的瑤池仙子,又像是觸犯天條戴枷受刑的山林妖精。

  “先把小寒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顧旭回答,“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盡量救一些人。”

  說話時,他的腦海中不自禁地浮現出陳濟生的身影——他在想,如果陳知事此刻也在京城,應該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你呢,趙小姐?”停頓片刻后,他又向趙嫣反問道。

  “當然是跑路嘍,”趙嫣的嘴角微微上翹,“我現在可是逆賊之女,大燕國的繼承人。若是繼續留在京城里,說不定很快就會被人抓去領懸賞。”

  對于趙嫣這突如其來的玩笑話,顧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便“嗯”了一聲,道了句“祝你好運”。

  趙嫣忽然“噗嗤”笑出了聲。

  “顧道友,以前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尷尬時的樣子有點可愛?”

  顧旭移開目光,沒有答話。

  這時他感覺到,時小寒把他的胳膊抓得更緊了一些,掐得他肌肉有些酸痛。

  “今日分別后,你是齊臣,我是反賊,下次見面時,很可能是在戰場上了,”只見趙嫣嘴角噙笑,繼續說道,“你在‘天龍秘境’里對我做的事情,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日后若有機會,我可要找回場子啊。”

  顧旭依舊沉默著。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趙嫣中了“縛身符”后那峰巒疊嶂、秀色可餐的畫面,心頭感嘆,這個女人真是記仇。

  不過同時,他也注意到,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戰斗,趙嫣已從消沉中走出來,漸漸恢復成往日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樣。

  “當然,看在你對我有恩的份上,”趙嫣接著道,“如果你以后在大齊朝堂混不下去了,可以來幽州投奔我。北境的土地雖然比中原貧瘠了一些,但是多養你一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正好我家府邸還缺個看門的。”

  顧旭并不想在言語上被她壓一頭。

  于是他也用開玩笑的口吻道:“讓一個‘洛水大會’魁首來替你看門,那可是皇帝都沒有的待遇呢。”

  趙嫣伸手理了理鬢角的亂發:“也許再過一些年,你就得叫我女皇陛下了。”

  說到這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隨后,趙嫣化身火凰,向南而去。

  顧旭則攙扶著身體虛弱的時小寒,把她落在地上的“昆吾刀”收進“閑云居”里,然后向北而行。

  途中,時小寒突然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顧旭微微皺眉,干脆一手摟住她的后背,一手抄起她的腿彎,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反正在貼了“風行符”后,這丫頭的身體輕得跟一張紙似的,抱起來一點兒都不費力。

  這個親密的姿勢讓時小寒感到有些害羞,瑩白的耳垂微微泛紅。

  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用胳膊環住他的脖頸,以防止自己摔下去。

  “顧旭。”她輕輕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嗯?”

  “你跟那個穿紅裙子的趙小姐,到底是什么關系?”

  顧旭低頭看著她那雙亮晶晶的杏眼,心里感嘆,這個滿腦子只想著提刀砍鬼的傻丫頭,居然也學會吃醋了。

  “初次見面時是對手,然后變成了合作伙伴,”他回答道,“以后的話…應該就是敵人了。”

  時小寒眨了眨眼睛,沒再說話。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人從旁邊的街道躥出,朝著兩人直奔而來。

  這人個頭不高,臉色蒼白,穿著一件沾滿油污的灰色布衫,手中拿著一把染血的殺豬刀,雙眼黝黑而空洞。

  顧旭微微瞇起眼睛,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這個人他曾見過。

  正是他跟上官槿一起做調查任務時,在洛京城北豐財坊的一家小飯館中見到的一個店小二。

  那個店小二的身材長相,均與大齊前“神機營”成員伍當歸一模一樣。

  當時,顧旭嘗試用銅幣對這個人進行了占卜,但在占卜過程中,不論他用“人”還是“鬼”的字眼,銅幣都像個不倒翁似的,穩穩地豎立在桌面上,沒能告訴他確切的結果。

  但現在,顧旭已經知道了答桉。

  伍當歸是邙山鬼王的“鬼侍”。

  因此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他當初能隱藏自身的力量,并瞬間逃離顧旭和上官槿的感知范圍,顯然也是因為他同邙山鬼王之間存在的密切聯系。

  今天,當邙山鬼王破壞了“天龍大陣”后,大批鬼怪、鬼侍涌入京城,屠戮修士,捕殺平民。

  伍當歸自然也在其列。

  對于已經晉升第四境的顧旭來說,要戰勝伍當歸并不是件難事兒。

  但顧旭并不想一見面就對這位上一代“神機營”的前輩痛下殺手。

  畢竟他剛剛目睹了臨終之際恢復自我意識的胡云,覺得“鬼侍”可能仍然有著被拯救的機會。

  于是,他再次施展了剛剛掌握的法術“薪”,想要切斷伍當歸與邙山鬼王之間的聯系。

  只見街巷之間,霞明玉映,萬道光芒驅散了四周的陰霾。

  但卻沒能驅散伍當歸眼中的冷漠與空洞。

  嘗試失敗了。

  顧旭嘆了口氣。

  他明白,像胡云那樣,心中存有執念,能夠一直保持自我意識的“鬼侍”,終究是個例。

  而伍當歸的自我意識,則早已被邙山鬼王完完全全地抹去,一點兒痕跡也沒有留下。

  “對不住了,前輩,”顧旭輕聲道,“讓我來幫你解脫吧。”

  在他說話的同時,熔巖般灼燙的真元自他經脈滾滾涌出,朝著伍當歸所在的位置奔騰而去,很快就把伍當歸整個人淹沒其中。

  須臾間,伍當歸的軀殼就徹徹底底從人間蒸發了。

  青石板路面上,只余下那柄染血的殺豬刀,還有一個略帶銹跡的金屬掛墜。

  顧旭心念一動,金屬掛墜便從地上飛了起來,懸浮在他的眼前。

  掛墜的樣式,跟普通的長命鎖很相似。

  只是它上面刻的字,并不是“長命百歲”或是“平安幸福”,而是“游子當歸”。

  “這就是伍當歸名字的來歷么?”顧旭默默猜測。

  他想,在這個名字的背后,一定藏著不少故事——不僅是一個人的故事,還是一個家庭的故事。

  但隨著伍當歸身亡命殞,這些故事也葬入塵土。

  他的家人——也許是一位“臨行密密縫”的老母親,也許是一位“挑燈夜補衣”的妻子,再也等不到這位游子的歸去。

  當然,不止是伍當歸。

  上一代“神機營”的其他修士也同樣如此。

  世人只記得祠堂石碑上那一個個被頂禮膜拜的名字,卻忽視了這個名字曾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有著自己的人生、家庭和夢想。

  顧旭嘆了口氣,把金屬掛墜收進“閑云居”。

  他打算,倘若以后有機會遇到伍當歸的家人,就把這個掛墜交給他們——這算是伍當歸在這世間留下的僅有的痕跡了。

  然后他抱著時小寒,踏著一片狼藉的街道,踏著殘破的磚瓦和淋漓的鮮血,繼續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見了來州府千戶時磊。

  這位準岳父大人正帶著幾個小吏,疏散驚慌失措的民眾。

  此時此刻,當顧旭迎面走來之際,時磊皺起眉頭,目光牢牢鎖定住他懷里的時小寒。

  “時大人,小寒的靈魂受了傷,需要拜托您照顧她一會兒。”

  顧旭把時小寒放在時磊身邊的石階上,同時簡明扼要地把“胡云的鬼侍身份”、“邙山鬼王覬覦時小寒的‘妖神體’”等敘述了一遍。

  時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額頭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川”字。

  說完這些后,顧旭轉身就走,一刻也沒有耽擱。

  “你要去做什么?”時磊忍不住問了一句。

  “和您一樣,履行驅魔司官員的職責,”顧旭轉過頭,禮貌地笑了笑,“殺鬼,救人。”

  話音落罷,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時磊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方面,他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的責任感,覺得寶貝女兒挑人的眼光著實不錯;另一方面,他又不禁向上蒼默默祈禱,希望這個顧旭能夠惜命一些,不要去以身涉險,讓時小寒成為望門寡。

  然而,顧旭前腳剛走不久,又有一個人朝著時磊飛奔而來。

  來人是一個面容尚顯青澀的小太監。

  他氣喘吁吁地把一個明黃色的卷軸遞到時磊手中:“這是來自皇宮的緊急諭令。”

  時磊立即躬身雙手接過卷軸,毫不遲疑地將其展開。

  只見上面寫著:

  “驅魔司主事顧旭,與鬼怪勾結,意圖謀逆,罪不可赦。

  “現令驅魔司各級官吏、都城守備隊、各兵營衛所務必盡快將其擒拿,死活不論。若有包庇,視為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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