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旭倚著旁邊的書架,低頭認真閱讀著這張“大齊皇室內庫中值得關注的收藏品列表”,只見上面寫著:
“名稱:大楚王朝傳國璽;
“別名:荊山璧;
“描述:荊山有巖,名為‘抱璞巖’;巖上有洞窟,名為‘卞和洞’。楚人卞和在荊山砍柴時,于此地發現一塊璞玉,將其獻給大楚皇帝。楚帝命人剖開此璞,得到一塊絕世寶玉,并將其雕琢為傳國玉璽,象征皇權與地位。此璽能夠匯集氣運,借大楚國運為己用,實現越境作戰、以弱勝強。但大楚亡國后,此璽力量也隨之大幅度下降。
“名稱:夜明之瞳;
“描述:此物乃‘兇神’級鬼怪‘夜明’的眼珠,呈圓球狀,為驅魔司司首洛川于南海成功擊殺‘夜明’后所獲。此物能夠在黑暗中散發強光,明亮耀眼,宛如旭日初升,能夠驅散低等級鬼怪,對黑暗系法術有極大的克制作用。
“名稱:混元盒;
“描述:此盒由扶桑之木制成,內部盛有來自于東海盡頭、世界邊緣的混元之氣,具有穿梭時空的效用。制作者身份不明。
“備注:極度危險,未經許可禁止觸碰。
顧旭的視線在這個“混元盒”上停留了幾秒鐘。
他曾經從書籍中了解過,在大齊王朝的神話傳說中,不論是“大荒”還是傳說中的“仙界”,都是“上蒼”從混沌中開辟出來的世界。
它們就像是兩個氣泡,飄浮在茫茫無際的混沌海洋之中。
據說,在那大荒之外的混沌海洋里,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混元之氣”,時間與空間都是錯亂的。
就算是上界的仙人打破世界壁障,進入那混沌海洋里,都有可能瞬間被時空亂流撕碎——他的尸骨可能會變成無數碎片,然后分散到不同的時間和空間節點。
顧旭曾經猜想過,他前世所在的地球,會不會也是漂浮在混沌海洋中的一個氣泡。
倘若以后他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抵御時空亂流的侵襲,那么他能否穿過浩瀚無邊的混沌之海,返回地球,與他的親友重逢。
當然,關于“混沌海洋”的說法只存在于傳說之中,從來沒有人能夠驗證它的真實性。
“重返地球”這樣的事情,顧旭目前也就是在腦海中隨便想想罷了。
畢竟他需要先抓緊時間修煉到第七境,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資格去認真思考別的事情。
不過此時此刻,當他看到這個“混元盒”的時候,他不免感到有些驚訝。
因為“混元盒”的存在,意味著世界之外的“混沌之海”很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顧旭也很好奇,究竟是何種程度的強者,才能夠前往世界的邊緣,從危險的時空亂流中獲取“混元之氣”,并把它封存在一個盒子之中。
短暫的沉思后,顧旭繼續閱讀信箋上的后續內容:
“名稱:水晶骸骨;
“描述:此物原本是西北蠻族額圖可汗的頭骨。因為額圖可汗長期修行煉體法術,使得自身骨骼變得如水晶般透明,防御力堪比上品法寶,難以摧毀。當額圖可汗被齊軍擊殺后,太宗皇帝便將他的頭骨收藏至內庫之中。
“名稱:燧石;
“描述:在幽州傳說中,這是黑暗時代被稱作“火神”的強者留給后人們的法寶。它能夠幫助后人覺醒血脈力量,提升血脈純度。不過只對曾經的燕國子民及其后代生效。
“名稱:筑城斧;
“描述:黎明時代的人族領袖‘黎’率領大荒人族修建第一座城池——‘陽城’時所使用的的斧頭。
在大齊王朝的書籍中,常常會把修行之法尚未誕生、人族任由鬼怪宰割的遠古時期,稱作是“黑暗時代”。
修行之法初步創立,人族修建起簡陋的城池,并建立起部落聯盟的時期,被稱為“黎明時代”。
而自從第一個封建王朝——“雍”統一中原至今的三千多年,則被稱作是“朝陽時代”。
在此之前,驅魔司曾經有好幾個官吏在顧旭面前說過,大齊王朝的皇室內庫中有許許多多的珍貴寶物,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不是驅魔司庫房比得上的。
今日見到這張清單后,顧旭不得不感嘆“果然如此”。
沒想到在這皇室內庫里,竟然還收藏著來自于“黑暗時代”和“黎明時代”的古董。
“看上去確實很讓人心動。”他默默想道。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漸漸移動到了這張信箋的最后幾行字。
他注意到,這幾行字的墨水顏色跟前面的字跡有些不太一樣。
它色澤比較深,像是新寫上去不久,摸上去甚至還能隱隱感覺到一點淡淡的濕意。
只見其內容如下:
“名稱:星盤;
“描述:來歷不明,作用不明。
在看到這幾行字的瞬間,顧旭的眼神忽然凝滯了。
他沒想到白發少年提到的、在書籍中沒有留下任何記載的“星盤”,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讓自己的心情重新平靜下來。
洛司首今天晚上讓上官槿把這張信箋送到他的面前,肯定不僅僅是想要給他科普一下皇室內庫中的珍貴收藏品。
他正在尋找的“星盤”出現在這張列表上,也絕對不是一個巧合。
他猜測,司首大人應該是算到了他今天來藏書閣的目的,所以通過這樣的方式,給他提供線索。
“司首大人的天機推演之術,著實不容小覷。”他心頭暗暗想道。
在此之前,洛司首的天機推演之術屢屢出錯——先是被空玄散人屏蔽,然后又在那個神秘幕后組織的干擾之下抓錯了人,沒有能成功抓到真正作亂的風水師和蠱術師。
顧旭腦海中曾經一度冒出“天機推演之術不過如此,連圣人強者都把握不住”的想法。
不過今天,當他看到信箋上的“星盤”二字時,他還是不得不感慨一句,“圣人終究還是圣人”。
“這是命運在逼我去做那‘洛水大會’的魁首啊,”顧旭暗暗想道,“畢竟只有進入皇室內庫,才會有機會看到那‘星盤’究竟是什么東西。
“只是洛京城人才薈萃、強者云集,想要奪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夜里。
當趙嫣離開教坊司、回到自家豪宅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父親趙長纓仍然在涼亭里喝酒。
燕國公手中拿著酒壺,咕嚕咕嚕往嘴里灌酒,一雙眼睛則迷迷糊糊地望著不遠處的池塘——
池塘中,有一只烏龜正伸展著四肢,在怪石之間慢悠悠地游動。
烏龜的旁邊,還有幾條滑溜溜的錦鯉,有紅的,有白的,有金色的,有紅白相間的,在不遠處燭火的照耀下,魚鱗閃閃發光,格外耀眼。
看到父親這般頹廢的模樣,趙嫣微微皺起眉頭,心頭再度升騰起一陣煩躁的情緒。
但是這一回,她并沒有像白天那樣,直接上前去扔掉父親的酒壺。
因為父親并不是獨自一人在喝酒。
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陌生的客人。
私下里,趙嫣可能會對父親直呼其名,也會大聲斥責他酗酒的行為。但是在外人的面前,她依舊會給父親面子,對他保持該有的尊重。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走到燕國公趙長纓的面前,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父親,我回來了。”
與此同時,她也看清楚了父親對面那位客人的容貌。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青年,膚色黝黑,胡子拉碴,長著一張苦瓜臉,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這個青年穿著一件深藍色長衫,手中拿著一個古銅色的、造型古樸的風水羅盤。
趙嫣感到有些詫異。
因為在她的感知里,這個黝黑青年只有第三境的修為。
一個第三境修士,和當今圣人、大齊國公平起平坐,面對面地喝酒,絕對稱得上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嫣兒,這位是白先生,洛京城鼎鼎有名的風水師,”趙長纓指著面前的黝黑青年,醉醺醺地對趙嫣介紹道,“我們這間大宅的布局,就是白先生幫忙設計的。”
見到趙嫣的身影,黝黑青年也立即站起身來,朝她拱手行禮道:“在下白辰,見過趙小姐。”
“白辰…”
趙嫣嘗試在腦海里搜索這個名字,卻沒有任何結果。
這個“白辰”,顯然不是她記憶里洛京城的厲害人物,否則她不可能對他毫無印象。
于是她態度冷淡地跟白辰打了個招呼,便準備返回自己的房間修煉。
不過她剛一轉身,白辰便熱情地追了上來,把一個翠玉鐲子遞到她的手中,聲稱這是有辟邪效用的護身寶物,同時表示“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請趙小姐笑納”。
趙嫣接過鐲子,淡淡道了聲謝。
在此過程中,兩人的手短暫觸碰了一瞬。
趙嫣頓時產生了一種生理性的不適感。
自從天行八年,也就是她母親逝世的那一年起,她就開始反感與異性之間的肢體接觸。
也正因如此,她雖然已有二十余歲,但仍尚未婚配。
好在燕國公終日沉迷喝酒,沒有拿她去跟別的世家門閥聯姻的打算。
她也樂得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大齡剩女”,對于他人的眼光渾不在意。
不過此時此刻,趙嫣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在臉上表現出厭惡的情緒。
隨后她轉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在火炕上盤膝坐下,吞下丹藥,進入修煉狀態。
幽州趙氏的祖傳修行功法名叫《涅槃經》,取自于“鳳凰涅槃”。
鳳凰一直是火神教供奉的神鳥。
傳說中,它滿五百歲后,就會自焚而亡,然后在死灰中復生,變得更加美麗、更加強大。
《涅槃經》的真意在于,人族是神仙的后裔——唯有以肉身為引,在烈火焚燒中不斷凈化血脈,淬煉真元,才能有朝一日涅槃重生,獲得祖先的力量。
而在“圣火圖騰”的加持下,趙嫣的修煉能夠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是修煉《涅槃經》,也會給她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仿佛血肉被撕裂,骨骼被粉碎。
有些時候,她還會產生幻覺,在迷迷糊糊中窺見一片黑暗的荒原,看到腳邊的森森白骨,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鬼哭狼嚎之聲。
她曾經詢問過父親:“所有修煉《涅槃經》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么?”
父親回答道:“我修煉的時候,會感受到疼痛,但沒有你說的這么眼中,而且我也不會產生幻覺。”
她又問:“那這是為什么呢?”
父親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或許是因為你的體質。畢竟當年‘圣女’的‘炎靈之體’,肯定有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不過,隨著你的血脈得到進一步提純,你的痛苦應該能夠漸漸得到減輕。”
于是趙嫣更加刻苦地修煉。
之前她前往“長命教”的熔巖地河,不僅僅是因為想要鞏固“圣火圖騰”,也是因為那里特殊的環境能夠一定程度上緩解她修煉過程中的痛苦。
只可惜,地河里的巖漿全部被那個神秘青衣人抽干了。
趙嫣的修煉寶地,就此不復存在。
她暗暗發誓,待自己具備足夠的實力后,一定要找到那個青衣人,向他發起公平的挑戰,然后把他揍得連連求饒,以發泄心中這口悶氣。
另外,她還要做那“洛水大會”的魁首,然后進入皇室內庫,取得“燧石”。
如果提純血脈就能緩解痛苦,那么“燧石”一定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手段。
“近日我修為有所精進,”兩個時辰后,趙嫣睜開眼睛,默默想道,“在‘洛水大會’開始之前,還得再找一塊境界相仿的‘磨槍石’,試試我的槍法。
“只是,該找誰呢?”
她的腦海中很快冒出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翌日。
趙嫣騎著駿馬,手持長槍,獨自一人來到了驅魔司總部衙門。
她墨發披散,身段玲瓏浮凸,眉眼精致如畫,火紅的衣裙隨風飛舞,宛若傍晚時分天邊的云霞。
她來的時候,顧旭正坐在衙門藏書閣的窗戶邊,默默繪制符篆。
由于他懶得來回往家跑,所以他昨晚查完資料后,就干脆徹夜待在藏書閣里,準備畫完符篆后去公廚吃頓早飯,以免浪費衙門的餐食補貼。
此時此刻,當他瞥見窗外這抹艷麗的殷紅時,他心頭一驚,心想:難道這位趙大小姐已經發現是我抽光了地河中的巖漿,準備來驅魔司衙門里找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