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旭離開“長命教”的地底洞窟之后,正好來到了一處規模不大的村落。
此時天還未亮,星辰高懸。
低矮的房屋零零落落地坐落在山坡上,樹木點綴其間,顯得靜謐安詳。偶爾會響起幾聲突兀的犬吠,回蕩在空曠的山巒之間。
當顧旭靠近這間村莊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識海之中那枚名叫“回祿”的符文忽然變亮了一些。
緊接著,一股灼熱的力量從符文中涌了出來,然后流進了他的經脈,融入了他的真元之中。
他與這村莊距離越近,這股力量就越強烈。
“這是怎么回事兒?”他微微皺眉。
他在原地佇立片刻,見趙嫣沒有追上來的跡象,便準備走進村莊里看看其中的究竟。
很快,他走到了一間亮著昏黃色燭光的屋子旁邊。
雖然這屋子貼著窗紙,顧旭無法直接看到里面發生的事情。
但是憑借超乎常人的神識感知能力,他卻清晰地聽到了屋中傳來的聲音。
那是一個中年人低沉的說話聲,中間還混雜著嬰兒的啼哭聲。
此人正在向一個名叫“回祿”的神明祈禱,祈求今年自己的谷倉不要遭受火災,祈求自家的糧食能夠安然無恙。
在顧旭的感知里,這人的祈禱聲,似乎就是自己體內那股神秘力量的來源。
除此之外,顧旭還發現這個叫“回祿”的神祇,在此地村民們的心目中并不完全是純正面的形象。
祂似乎是黑白參半的。
祂既能在寒冷的冬天通過爐火給予村民們溫暖,也會制造火災,給村民帶來禍患。
“根據資料里的記載,長命教的高境界修士會在私底下招收信徒、吸納香火,”顧旭在心頭默默想道,“大齊王朝認為,這是一種不敬上蒼的行為,所以他們都被剿滅了。
“但這樣的方式確確實實能夠獲取力量。
“說不定九天之上神仙們的力量,也是來源于此。
“只是,為了獲取這力量,‘長命教’的修士可能采取了一些不太道德的方式——比如倘若村民對‘回祿’不敬,他們就放火燒掉村民的糧倉,這樣一來,此地的村民就不得不將‘回祿’供奉到神壇上。”
這時候,顧旭腦海中冒出了不久前那個大膽的猜測——
“‘太上昊天’、‘紫微大帝’…這些神仙的名字,或許可以看作是一種符篆。”
“它們是神仙權柄的象征,也是連接在祂們本體與信眾之間的紐帶。”
與此同時,顧旭又想到了地窟中那條枯竭的巖漿之河。
“按照洛司首的說法,這條巖漿地河至少已經存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他繼續思索道,“在此之前,很多修為比我更高的人曾經在那里修煉,肯定吸收了比我更多的熱量,但是這條地河依舊從不休止地流淌著。
“但在我獲得‘回祿’之后,它就停歇了。
“我想,我意識世界里的‘回祿’符文,很可能是巖漿地河的能量源頭。它通過汲取信徒們的念力,塑造了地窟中特殊的高溫幻境,給地河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能量。
“它就像是一顆太陽能電池,而信徒們的念力就是它吸收的陽光。
“即便‘長命教’被朝廷消滅了,卻依舊有民眾信仰著‘回祿’這個被虛構出來的神祇,所以巖漿地河的能量供給從未終止過,并且日積月累、逐漸積少成多。
“但現在,我把電池拔了,巖漿地河就失去了能量來源,所以干涸了。而這些村民的念力,都跑到我這里來了。”
想到這里,顧旭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為什么這么多人在熔巖地窟里修煉,卻只有我能獲得這個“回祿”符文?
他思忖片刻,覺得這一定程度上應該跟《業火經》有關。
或許是因為顧旭修為還不高,或許是因為他對“回祿”符文的領悟不夠透徹,又或許是因為他尚未完全掌握“念力”的用法,他總覺得此刻涌入體內的這股全新力量仿佛毛毛雨似的,跟那波濤洶涌的巖漿地河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在大齊王朝普遍信仰上蒼的環境下,這股力量我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地使用,甚至不能把這枚‘回祿’符文在別人面前暴露出來,”他在腦海中提醒自己,“反正它的力量目前對我來說非常雞肋。我必須得保持萬分的謹慎。
“但是日后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去嘗試研究它。
“我覺得,這個‘回祿’符文里有可能隱藏著關于第九境——準確來說,是真正的第九境的秘密。
“另外,我還得盡快想辦法搞清楚白發少年所說的‘星盤’究竟是什么東西。”
在得到這些結論后,顧旭便不再在此地耽擱,而是立即驅使“流星走月”身法,以飛也似的速度返回洛京城。
跟趙嫣回京時那聲勢浩大的排場比起來,他簡直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當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孤身一人抵達了驅魔司衙門總部。
然后他找到負責統計功勛的官員,摘下腰上的玉佩,輕敲兩下,把自己一路上斬妖除魔的影像展示給他看。
谷</span這位官員名叫李樂言。
今天他負責值夜班,一個人枯坐在桌案背后,只覺得心情煩躁、無聊至極。
但由于隨時都可能有人找他來匯報任務、領取功勛,他也不敢輕易地閉目入定、進入修煉狀態。
所以他只能強迫自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直努力地跟睡意作戰,并試圖克制住自己不要張嘴打哈欠。
當顧旭開始“播放影像”的時候,他還在心里默默向上蒼祈禱,希望影像的持續時間不要太長,希望顧旭能快一點出去,希望自己的夜班能早一點結束。
不過,片刻之后,李樂言忽然挺直了腰桿,睜大了眼睛,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他看到,顧旭只用了近乎一眨眼的時間,就把惡靈級鬼怪“白猿”瞬間秒殺了。
那“白猿”皮毛下竄起明亮的火光,像一顆大火球一樣地炸裂開來,“嘭”地一下子就沒了。
“那可是惡靈級鬼怪啊!十個我都不夠它打的!”李樂言表面上努力保持鎮定,心里卻有個小人在滔滔不絕地大吼大叫,“但顧大人居然一招就把它解決了!
“只能說這…這不愧是顧大人!輕易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
“還有,顧大人用的這法術真是太炫酷了!這明亮耀眼的光球,這光影交織的畫面,還有這瞬間爆炸的白猴子…看上去可真是視覺盛宴啊!比我那平平無奇的棍法帥多了!
“唉,我要那鐵棍何用?干脆把它扔掉,轉行去修法術了。
但影像并沒有就此結束。
待“白猿”化作灰燼后,光幕上的場景迅速發生了變化。
影像中的顧旭出現在破廟之中,讓纏在他身邊的“廟鬼”恢復原型,然后用“焚天七式”把它輕松消滅。
李樂言差一點兒就從椅子上蹦起來,忍不住想要給顧旭鼓掌。
“顧大人竟然一眼就能看出這鬼怪的弱點!不愧是以博覽群書、見多識廣著稱的天才!原來讀書是真的有用的!
“還有他身邊燃燒的熊熊烈火…雖然我還是看不出來這是什么法術,但還是真特么的帥!
“吳老弟曾經跟我炫耀過他掌握了一種名叫‘驕陽‘的法術,使用的時候兩只手臂上會發光會冒火,比只會玩弄鐵棍的我們看上去要厲害多了…
“呵呵,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應該讓他來看看顧大人的法術!他那點小火苗,怎能與顧大人的烈日爭輝?
隨著顧旭把路上殺掉的鬼怪按照時間順序依次展示在李樂言面前,李樂言表面上默不吭聲、強作淡定,內心戲卻根本停不下來。
在他看來,顧旭此行離京,實在是戰功赫赫。
就連在說書人故事里擔任主角的英雄俠客,都不一定會有顧旭這樣的輝煌戰績。
畢竟說書人為了吸引聽眾,肯定會刻意給主人公編一些艱難險阻——時而被朋友背叛,時而被女鬼蒙蔽誘惑,時而不幸墜崖…從而讓故事更加跌宕起伏、曲折動人。
但顧旭完完全全就是一路平推,就像殺雞切菜一樣輕描淡寫。
不同種類、不同等級的鬼怪,都未能阻攔他的腳步。
幾分鐘后,影像結束。
顧旭順利領到了上千功勛,愉快離開。
只留下李樂言靜靜坐在原地,思緒混亂,精神亢奮,毫無睡意。
他默默考慮,一定要找個空閑時間去藏書閣查查,顧旭在殺鬼過程中用的這幾門法術究竟是什么。
如果它們難度不大,他也要去嘗試學一下。
不僅僅是因為它們很強,更是因為它們看起來帥爆了,光影效果非常絢麗奪目。
李樂言已經開始幻想,如果自己在同僚面前施展出這幾門法術,同僚們的臉上會露出多么精彩的表情。
這一天,習慣了枯燥沉悶衙門生活的李樂言,忽然找到了奮斗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