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氣,如一線江潮,滾滾不休,云穹炸裂,天地塌陷。
那一席儒生,一聲怒叱之間,似乎引動天地之威,裹挾天地之力為己用。
于一喝之間,有如天怒!
牽引太虛古殿而至的諸多異族強者,根本不曾想過,與曹滿交鋒的這位人族強者,會突然轉移目標,波及到他們。
他們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啊。
然而,儒生言,打的就是看熱鬧的。
這讓諸族強者憋屈不已,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但同時,他們也對這位儒生的恐怖實力感覺到忌憚。
一聲叱喝如天地怒吼,他們牽引太虛古殿而至,那修為盡皆不弱,清一色的八境,卻是被一聲吼,吼的紛紛敗逃。
最慘的便要數鬼族強者,被吼的身軀冰消雪融,只剩下半顆頭顱在驚恐逃竄。
人族新創的文道,對于鬼族而言,簡直…是致命的克星。
遁逃入虛空,逃入虛空深處,諸族強者才是心有余悸的望著。
鬼族強者僅剩半顆腦袋,眼淚從僅剩的眼珠子中流淌而出,太慘了,他身為鬼族強者,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為什么挨打的總是鬼族?!
這幾日,鬼族屢屢在人族面前吃癟。
進攻青城失敗也就罷了,被誅殺了一尊鬼族七境。
如今,他身為鬼族八境強者,卻是被人族強者一聲吼,差點給吼死。
虛空中,諸族強者皆是沉默。
“這等力量…不弱于九境,甚至,有至強之威!”
“人族底蘊,果然深不可測,人族竟然還有至強,這還僅僅只是那傳武殿中的一人,而那傳武殿中,還有更為強大和神秘的…傳武者,祝融!”
“此人,定是至強!”
“吾族至強曾說過,不可小覷人族,如今看來,果然是至理!”
諸族強者對視,彼此言及。
這一次強大儒生的出現,越發堅定了他們選擇用太虛古殿,慢慢消磨人族新生力量的決心。
京城上空。
一席儒衫的流浪詩人輕蔑一笑,對于退去的諸族強者不以為意。
他沒有強行爆發力量抹殺這些異族強者,盡管可以,但沒必要,異族強者殺這么些,作用不大,他的力量很珍貴,要留著將文道散播至天下。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流浪詩人低頭看去。
底下。
浩然正氣所化的光柱狠狠的沖擊著曹滿,像是自九天飛泄而下的瀑布,狠狠的砸在曹滿的身上,使得曹滿的肉身變得愈發的強大。
脊椎似乎發出了轟鳴,猶如一條怒龍在掙扎與扭曲。
下一刻,曹滿感覺自身的枷鎖被打破了,在對抗浩然正氣光柱的過程中,一點一點的掙脫了枷鎖。
磅礴的氣血,像是逆流而上,沖入云霄。
曹滿身上的紫袍破破爛爛,露出了健碩的肉身,每一寸血肉,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曹滿的目光中,充斥著奇異的星輝,人皇氣洶涌而來,彌散在他的周身,使得他的氣機磅礴如山岳。
充斥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光束消失了。
曹滿佇立虛空,凌空而踏,一步一步登天而起。
傳武殿依然懸浮,曹滿望著傳武殿,看著傳武殿中,那道安靜端坐的神秘、古老、強大的存在。
突破之后,自信無比的曹滿沒有再戰意凜然,他心悅誠服,微微作揖。
這一刻,曹滿對于傳武殿中的那位存在,無比的信服,唯一可惜的是,不曾真正與那位神秘的傳武者祝融交鋒。
不過,這位走出的儒生,卻也是強大到令曹滿窒息。
這一場挑戰,更不如說是一場指點,儒生對他曹滿的指點。
那浩然正氣所化的光柱,雖然強大而可怖,但是,卻并未傷及曹滿分毫,只是讓曹滿觸摸到了突破的桎梏,一點一點的打破封鎖!
這不正是一種指點?
曹滿感激。
傳武殿中。
方舟平靜的看著渾身氣血沖霄,似乎有了突破的曹滿。
面色淡然,眸光依舊深邃。
朝著曹滿微微頷首。
曹滿再作揖,隨后,登天直上,沖入云霄。
他看到了一席儒衫的流浪詩人,抱拳作揖:“多謝前輩指點。”
流浪詩人微笑的看著他。
不曾說些什么。
只是望著云海星空,微微一笑,隨后,流浪詩人開始踏步,牽引起整片天地的浩然正氣。
他身上,有力量洶涌而出,化作了一頭白鶴。
通體泛白,由浩然正氣所凝塑。
流浪詩人側坐白鶴背上,朝著曹滿招了招手,像是告別。
白鶴一聲啼叫,展翅滑翔落人間,懸于傳武殿之前。
流浪詩人笑著看向傳武殿內的方舟,于白鶴背上,作揖。
隨后,天地間響徹起了一陣浩然歌聲,白鶴亮翅,拉扯起一道璀璨的白色光雨,朝著人族天地飄搖飛去。
方舟佇立在傳武殿的邊緣,看著騎鶴離去的流浪詩人,眼眸中不由浮現出一抹感懷。
他知道,流浪詩人本就剩一縷殘魂,此去,便是一去不回。
他替人間塑文膽,京城中多少真正讀書人于這一夜中,得到了巨大的收獲,凝塑出了文膽,踏足了文道修行之路。
這一夜,足足讓人族的文道進程,提速了數十年!
如此多的文膽讀書人,哪怕是鬼族大軍侵入,怕是都得剎那間飛灰湮滅!
京城內。
所有觀戰之人皆是沉默,皆是呼吸急促。
結束了。
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龍爭虎斗并未出現,竟是呈現出了曹滿單方面被碾壓的戰況!
天人果然是天人,曹滿一介凡人挑戰天人,果然是…吃力啊。
不過,最終的結果,似乎讓許多人都頗為滿意。
京城中,諸多學府中的學子們,皆是得到了浩然正氣的支持,凝塑出了文膽,如今的他們,出口成章,文氣涌動之間,甚至可以上戰場殺敵!
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讀書人們,如今都擁有了不俗的力量。
他們承載的是文道的意志,承載的是流浪詩人所給予的力量。
讀書人,心越純粹,浩然正氣越強大。
有的讀書人,甚至念頭通達,凝聚出了文膽,更是凝聚出了文心,一身正氣,有如光明加身!
這是文道的傳遞,這一夜,文道大昌!
皇宮之外。
李佩甲感慨萬千,他朝著那騎鶴離去的存在,拱手作揖。
“人族有此等前輩,乃人族之幸事。”
“人族之所以能源遠流長,就是因為有先輩們的開拓與傳承。”
李佩甲今夜塑文心,修為愈發的強大。
收獲頗豐。
虔誠一揖,恭送那位騎鶴的天人。
趙鞅滿面蒼白,在女教習蘇落櫻的攙扶下,神色間帶著些豪邁,看著消失離去的騎鶴天人。
他環顧四周,盡管修為盡散,但是他眼力還是存在的。
他看到不少學子,身上縈繞在尚未逸散的浩然正氣,或許不是正統武者的那種戰力,但是有一身正氣在,哪怕奔赴前線,也絕對不弱軍隊分毫。
甚至,對上鬼族,魔族等魑魅魍魎,更是能夠輕松壓制。
這一夜,對于人族而言,是改變面貌的一夜!
人族對上異族,抵抗力再升一分!
皇宮中。
諸族駐界使身軀顫抖,那是震撼和驚恐的顫抖。
畢竟,牽引太虛古殿而至的諸族強者都被一喝給喝退,他們留在皇宮中,只感覺好危險。
特別是鬼族的駐界使,恨不得連夜跑路。
曾經的他以為人族域界是一個好地方,但是,現在他只感覺人族好危險!
龍椅上。
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笑意難掩,看著底下諸族駐界使面色難看,甚至有些驚悚的表情,懷帝嘴角忍不住翹起。
這一波你以為是人族內斗?
實際上,是震懾異族!
“諸位,太虛古殿之行,朕答應了,朕會派遣人族最優秀的后輩參與,與諸族天驕們一較高下!”
懷帝端坐龍椅,豪氣凜然。
裴同嗣說這太虛古殿一定要參加,盡管有危險,但卻是對年輕一輩的一場磨礪,更何況,太虛古殿中有莫大的機緣,或許是人族崛起的關鍵。
諸族都是通過太虛古殿崛起的,人族自然也可以。
所以,懷帝沒有拒絕。
主要是,這一次太虛古殿坐落青州,在人族域界范圍內,若是真的出現什么危險,人族也能幫襯一二。
若是,太虛古殿坐落在虛空,那不管是懷帝還是裴同嗣都不會同意派遣人族天才前往。
那是去送死!
在虛空中,一旦異族的至強出手,哪怕曹滿都攔阻不了。
馬車內,一片寂然。
徐秀安靜端坐著,她一動不敢動,此時此刻,盡管燧人前輩沒有掌控她的肉身,但是,她生怕自己稍稍異動,打攪了燧人前輩的觀戰。
當然,徐秀也有被這一場戰斗給震撼到的原因在。
那傳說中,強大無比的大朝師曹滿,曹天罡一路夸贊的曹滿,被吊打了。
這是徐秀不曾想到的。
忽然,徐秀想到了趙爺和管天元的聊天和談話。
徐秀想起自己還為管天元辯解。
一念及此,徐秀的臉就跟火燒火燎一般的通紅。
管天元的奶…真的有毒!
馬車外。
趙爺目瞪口呆,獨眼瞪大,滿是不可置信。
曹滿輸了!
可以說是慘敗!
從頭到尾都被碾壓!
他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管天元:“這就是你說的曹滿略勝一籌?”
管天元也有些羞惱。
他也不想這樣的啊!
他明明一切都是根據正常數據分析,擺事實,講道理!
可是,為什么結果就有點不對勁呢?!
被托管的方舟則是笑著看著管天元:“管施主的內心告訴我,他很懊惱,他覺得自己很委屈,他明明很認真的在預測,肯定是老趙這個狗東西不斷的嘀咕,影響了預測的結果。”
“唉,管施主,你這就不對了,怎么能罵趙施主是狗呢?你不僅僅得考慮趙施主的感受,還得考慮一下狗的感受。”
趙爺:“…”
白鶴展翅,書生側坐。
猶如一道流星,拉扯著絢爛的尾焰,劃破蒼穹,朝著人間飛速墜去。
這一夜,璀璨如白晝。
赤州。
九方城寨,斗武場。
葉子梅一席紅如火焰般的旗袍,開叉之間,白膩長腿若隱若現,猶如羊脂白玉。
她倚靠欄桿,臨窗托著腮幫,修長的手指勾著一個杯盞,杯盞中酒液倒映著天上的星空。
葉子梅有些恍惚,她這一夜,心神總是不安寧。
她的面前擺著一份又一份大慶邸報,天下所發生的事,她盡皆有了解。
可是,這一夜的內心不平靜,又是為何?
總有個源頭吧?
驀地,葉子梅又有些想念那個油嘴滑舌的方舟了,不,那人不是方舟。
葉子梅其實很清楚,所謂的第二靈魂,怕是都騙她的,那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嘴巴里沒一句實話。
他曾說天下這么大,想要帶她去看看。
他曾說人間山河如此美妙,想要帶她去游蕩。
他曾說夜深人靜,為她寫詩,一輩子都為她寫詩。
不過,如今僅為她寫了一首難忘的詩。
葉子梅把玩著圓扇,扇面上提著一首詩,字字鐫刻她的心。
她的眼眸黯然。
然而,現在看來,都只是油膩的許諾,只是逗她開心的話語,不過,不得不說,那些夜晚,她的確很開心。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越油越會騙!
嬌艷的紅唇輕啟,葉子梅嘆了口氣,她不再去思索這些事。
舉起酒杯,杯中的酒液映照著夜空。
忽然,她的動作一僵,就著酒液中倒映的星空,她看到一抹光,劃破了夜空,像是絢爛星火,飛速而至。
有書生乘鶴而來!
葉子梅不可置信的扭頭,便見得九方城寨的夜空上,有絢爛的光輝照耀,使得天穹絢爛如晝!
咻咻咻!
九方城寨斗武場中,剩余的兩位教主,凌辰和葉千絕飛速飆射而出,踩著屋頂,面色嚴肅。
他們兩人感知頗為敏銳,感到有恐怖的存在臨近。
這一上屋頂,頓時看的呆若木雞。
葉千絕白發飛揚,卻見一道完全由光點匯聚而成的白鶴落下,在那白鶴背上,有一看上去有些虛幻的儒衫書生。
書生乘鶴來,懸浮樓欄前。
兩位武道家看的毛骨悚然,渾身顫抖,強大,太強大了!
這股氣息,太恐怖!
此時此刻,二人對視一眼,彼此似乎都看到了眼眸中的驚異。
而儒衫書生側坐于鶴背,只是輕笑,朝著倚靠斗武場二樓欄桿的火紅女子,伸出看上去有些虛幻的手。
“梅寶,天下這么大,我乘鶴帶你去看看…”
儒衫書生眸光柔和。
眼眸仿佛映照著成千上萬的光芒。
葉子梅怔住了,手中的杯盞,落在了桌上,她伸出手捂住了紅唇,眼眸蓄著淚,卻又彎成月牙,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觀一座山,看一處水,賞一方海,我皆為你寫詩。”
“答應你的,都會做到,想去哪里,我陪你。”
儒生溫柔道。
這一刻,葉子梅淚水不住的流下,她曾以為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幻,看著對方虛幻的身軀,或許這一夜過后,對方便不復存在。
這更像是一場離別,可哪怕是離別,對方也要兌現對她的承諾。
葉子梅滿心的傷感,盡皆煙消云散。
鶴背上,書生伸出手。
黑夜中。
一席紅衣,握住了書生的手,很冰涼,卻也很溫暖。
光芒所匯聚的白鶴,展翅而起,裹挾儒衫與笑的燦爛的紅衣,沖入了天穹,于月華之下,漸深漸遠。
九方城寨斗武場,重新歸于平靜。
一席粉衫的凌辰砸吧著嘴:“好風流,好騷,我凌辰…學到了。”
凌辰扭頭看向葉千絕:“老葉啊,你孫女…被拐跑了,你不追嗎?”
葉千絕須發飛揚,瞪了凌辰一眼:“追個錘子,老夫也要追的上啊!”
他拿出一份大慶邸報,撣了撣:“前一刻于金州戰曹滿,下一瞬便跨越天下入赤州,這等天人,我惹的起嗎?”
“況且,兒孫長大了,我攔什么?”
話語落畢,葉千絕緩緩轉身,消失在夜幕。
凌辰望著消失在夜空的白鶴與儒衫,感慨萬千。
他摸了摸下巴:“好想學,不過…首先我得先有一只聽話會發光的鶴。”
這一夜,人間有奇景。
一頭白鶴上青天,背上有一席紅衣與儒衫。
猶如神仙眷侶橫跨天下山河,他們觀一座山,看一處水,賞一方海,每每皆會有朗詩之聲從九天垂落。
一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句又一句的詩詞,從儒生口中傳出,逗得紅衣笑的燦爛。
他在履行他做過的承諾,他雖油,但是他很認真。
這一夜,人間百姓紛紛仰頭觀望夜空,天穹下了一場白色的光雨,浩浩蕩蕩,潑灑人間。
每過一處山,每越一座城,每看一處景。
灑下的白色光雨,皆是讓讀書人仰頭觀望,心中有浩然頓生。
不僅僅只是京城,這一夜,人間各地,讀書人皆養浩然,皆塑文膽。
當朝陽自天邊升起,白鶴展翅在朝陽的盡頭,回歸九方城寨。
葉子梅重新回到了斗武場二樓,捂著紅唇,一切盡如南柯一夢。
她看著重新乘鶴的儒生,儒生與白鶴皆愈發的透明。
儒生輕笑著,挑起了她的下巴。
“再見了梅寶,再見了,人間。”
最后,一點一點的化作了光影散去。
葉子梅看的癡了。
方舟盤坐在傳武殿內。
傳武殿內下了一陣光雨,那是靈魂破碎,消散之間,不斷灑落的光雨。
這意味著流浪詩人,身化浩然,為人間塑文膽。
陸茫然開創了此間文道,流浪詩人以一縷殘魂,傳道人間,將文道提升起來。
讓此界讀書人,皆可養浩然氣,皆有文膽乃至文心。
傳武書屋中,無數光雨之中,一道人影匯聚而出。
儒生笑的燦爛,傳武人間,念頭通達。
他朝著方舟拱手一笑。
“我曾失敗了,但希望你能成功。”
“莫要放棄,哪怕再難再苦,也要帶著人族,登臨巔峰。”
“方寶,后會無期。”
儒生散去,絢爛了傳武書屋的光雨,徹底消散。
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記。
方舟抬起手,手中凝塑出一酒杯,酒杯于身前劃過,酒液傾倒。
“先生走好。”
“人族未來盛世,定將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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