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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難逃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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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留城。

  東門城外兩百步之外,一座土山已初具規模,達到一丈多高。土山之后面,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正在運送泥土。

  這般情景,若是有天策軍看到一定會覺得似曾相識。筑土攻城,完全是借鑒的東燕城的羯人的攻城計策。

  只是,在土山之前,晉軍又挖了一條深深的溝壕,羯人若是自城內挖地道而來,必然要經過溝壕而被發現。

  自古破筑土攻城的計策并不少。

  像司馬珂或者歷史上的李光弼那般掘土陷山是一條計策,或者像希臘人的特洛伊之戰一樣,被圍攻的普拉提亞在土山下面挖了一條隧道,之后不斷將土山陷落從隧道處運走,也不失一個應對之策。但是謝尚是先挖溝壕,再筑土山,溝壕兩邊有人守護,靠挖地道破解土山之策已行不通。

  還有就是派兵突襲挖土山的士卒和民夫,但是晉軍早派有弩箭手在守護,自是也行不通。

  唯一的辦法就是,晉軍的土山堆多高,則羯人把東面的城墻加高兩丈,歷史上很多破筑土攻城的將領就是這么干的。

  事實上,老奸巨猾的張豺也是打算這么干的,然而他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雙方武器的攻擊距離的問題。

  晉軍在兩百步外筑土山,羯人是毫無辦法,因為兩百步的距離,是羯人的矢石無法企及的距離。但是羯人在城墻上大規模的筑城,卻要遭到大黃弩的激射和重型投石機的狂轟亂炸。

  平時羯人可以躲在垛堞之下,躲避晉人弩箭的勁射和投石機的轟炸。但是現在要把城墻加高,在城樓上大規模施工,便完全暴露在了晉軍的矢石之下。

  張豺幾次試圖組織人力加筑城墻,都被晉軍的投石機和大黃弩的猛烈攻擊之下,傷亡慘重,只得作罷。

  眼看晉軍的土山越筑越高,而且羯人已堅守了四五個月,城內的糧草也越來越少,張豺是心急如焚。他不明白的是,為何堅守了四五個月,居然還沒有援軍前來營救。

  十數日之后,他派出去打探的斥候,終于回城了,帶來了東燕城大戰的消息,張豺得知消息指揮,徹底絕望了。

  羯趙的十萬大軍居然在東燕城打得精光,他的北面已被司馬珂的大軍擋住了去路,他是等不到援軍了。整個黃河以南的地界,羯趙的軍馬就剩下他這一支孤軍了。

  援盡,糧將絕,晉人的土山越堆越高且無法破解,再等下去就只能坐以待斃。

  張豺經過一番痛苦的抉擇,決定還是率眾突圍而出。趁著城未破,東面的青徐二州尚未被晉軍占領,還有一線生機。而且城外的北府驍烈軍又都是步卒,不用擔心逃不脫的問題,出城一路往東,進入尚屬于趙地的青徐二州,至少可以保全這只兵馬。否則等到晉軍進入青徐兩州之后,東燕城就真的四面楚歌了,而且一旦晉軍的騎兵殺到,到時想跑都跑不了。

  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張豺悄悄的率著五千的羯人,三更啟程,打開了南門,人銜枚,馬摘鈴,偷偷的繞過了晉軍的大營,往東面的高平郡撤去。

  城內只留下三千漢人和雜胡兵馬,一夜醒來,發現羯人已經人去樓空,反而覺得解脫了。晉軍不但對漢人的歸順一向采取優待,對于雜胡的投降也是全盤接收,故此留下的趙軍并沒有緊張,當即打開城門,迎接晉軍入城。

  至此,羯人堅守了四五個月的陳留城終于落到了晉軍的手里。

  農歷三月初,整個黃河以南的中原地帶,到處是春光明媚,天氣也逐漸變暖起來。

  高平郡,西北地帶。

  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影,如同一片烏云一般涌了過來,正是張豺所率的羯人大軍奔逃而來。

  陳留城到高平城,兩百多里地,眾羯人只帶了三天的干糧,一路如同驚弓之鳥,不敢在路上過多的停留,直奔高平城而來。

  張豺的計劃是占據高平城,有了落腳之地,休憩個幾天,補充糧草之后,便與晉人打游擊。等到晉人進攻高平郡時,他們再進入青州地界,占據青州的任平郡。然后再繼續這種敵進我退的打法,一路往北,拖到年底黃河凍上之后,再渡河而去,安全回到河北的趙地。

  連續三天的長途奔襲,每天都跑了七十多里,眾羯人雖然勇悍,而且是輕軍而來,連做飯的工具都沒帶,只帶干糧,也累得氣喘吁吁的,疲累不堪。

  站在纛旗下的羯人主將張豺,端坐在高大的駿馬之上,手搭涼棚,抬頭朝遠處眺望而去。

  遠遠的,高平城那巍峨的城墻已經在望,張豺終于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也打了敗仗,但是與晉軍交戰的羯人,就沒有不打敗仗的,就連太尉夔安都折在了司馬珂的手中,他這點敗績算得什么。他若是能帶著這只羯人兵馬,一路迂回轉回趙地,便是所有與司馬珂交戰的趙軍將領之中戰績最好的,必然不會受到石虎的責罰,甚至可能因此獲得賞賜。

  “加速前進,前頭便是高平城了,待得進了城,本將與諸君痛飲耳!”張豺長劍一舉,高聲喊道。

  眾羯人原本已經疲累不堪,雙腿像灌了鉛一般艱難的挪動著,聽得這句話,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發出如雷般的歡呼聲,腳下頓時如同生了風一般,速度加快了許多。

  一旦入了高平城,他們就是這座城池的主宰。不但可以好好休憩一番,還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美酒和女人,叫他們如何不興奮和激動。高平城近十年來幾乎沒有戰事,城內的人口和物資儲備都應極其豐富,足夠五千羯人好生享受和揮霍一番了。

  很快,眾羯人便即將兵臨城下,而且幾乎沒有做好攻城的準備,因為此刻的高平城,還在羯趙的治下。

  然而,等到他們真正奔到高平城下時,不禁愣住了。

  高平城的城門緊閉著,城樓上守衛森然,一把把弓弩已經架上了垛堞,一枝枝利箭森然的瞄準了城下,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張豺身邊的一名親將縱馬而出直奔城下而去,一直奔到了十余步外,才停了下來,對著城樓上高聲喊道:“鎮軍將軍率大軍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迎接,為何關閉城門?”

  城樓上雖然是清一色的漢人守軍,穿的趙軍的衣甲,倒也不奇怪。石趙雖然在司馬珂北伐之前占據了整個中原,但是羯人的兵馬終究有限,只是在豫州和徐州南部,青州東部,幽州和并州一帶布置了羯人的重兵,以防晉人、燕人和代國的兵馬,像高平郡這樣的腹地,都是委任漢人兵馬鎮守。

  聽得那張豺的親將這般一喊,城樓上的漢人守軍頓時慌亂了起來,尤其是那守將更是忙不迭的喊道:“我等擔心晉軍攻城,故此閉門堅守。今既鎮軍將軍駕臨,還請鎮軍將軍稍等,小的這就去打開城門,迎接將軍入城!”

  隨著隆隆的聲音,千斤閘門被吊了起來,然后內城門也被打開,露出里面的城門甬道。

  張豺抬起頭來,看到城樓上依舊掛著羯趙的大旗,又見得城門大開,終于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心頭如釋重負,手中長劍一舉:“入城!”

  他身邊的五千羯人將士,原本也擔心高平城有變故,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畢竟他們不但人困馬乏,已經走不動了,而且身上的干糧也耗盡,如果不能入城休憩和補給,將會十分的艱難。

  眼見得城門大開,眾羯人將士紛紛歡呼起來,隨著張豺的纛旗揮動,頓時一窩蜂似的向城門口涌去。

  然而,張豺卻多了一個心眼,并沒有率先領兵入城,而是等前軍入了城,見得并沒有什么異常動靜之后,這才在身邊的親兵親將的簇擁之下,緩緩的入了城門。

  一名漢人守軍將領,立在城門口,恭恭敬敬的等候著張豺入城。那守軍將領,見到張豺率眾進了城門,急忙迎了上來,彎腰便是一拜:“末將高平城司馬楊嘉,不知鎮軍將軍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將軍恕罪!”

  張豺見這司馬楊嘉身長八尺,相貌堂堂,氣質不凡,舉止有禮,心中好感大增,當即哈哈一笑道:“楊司馬不必客氣…”

  說著便迎向前來,一把將那楊嘉扶起,兩人客套了一番,楊嘉便笑道:“郡守張使君,還不知將軍大駕光臨,末將這便領將軍前往郡守府衙。將軍一路辛苦,可在府衙之中先作休憩,再安排大軍食宿事宜。”

  張豺見這司馬楊嘉說起話來有條不紊,心中又增加了幾分好感,當下哈哈一笑,也不在意其官階低微,居然與楊嘉騎馬并轡而行,直往城中而去。

  隨后,羯人的中后軍,也源源不斷的進入了城門之內。

  張豺與楊嘉兩人一路攀談著,突然眼角余光掃見了楊嘉身后的一名隊主,不禁心中一跳。回頭看時,只見那名隊主不過十七八歲,就身長八尺多,猿臂豹腰,威風凜凜,手里持著一把奇特的長柄單尖兩刃刀,看起來十分的悍勇,不禁暗暗稱奇。

  他想不到這高平城之地,居然藏龍臥虎,還會有楊嘉和這少年隊主這般的將領,心中不覺生起了愛才之心,有心將兩人收入自己的麾下。

  楊嘉領著張豺,進入了高平郡守府衙之前,兩人下了馬,并行而入,身后張豺的親兵和楊嘉的部曲,包括那名少年隊主,也跟著入了府衙大門。

  然而,就在眾人剛剛全部進入府門之后,那府門突然轟然的關閉了起來。

  就在張豺正愣神之際,前頭的呼啦啦的涌過來了大隊大隊的士卒,端著兵器沖了過來。仔細看過去,那些士卒手中拿著的兵器,都是跟那少年隊主一樣的長柄單尖兩刃刀,而且個個極其悍勇,絕非普通的趙軍守軍。

  張豺頓時臉色大變,刷的拔劍而出,就要來砍那楊嘉,然而劍剛剛拔出一半,一道寒光閃來,直奔他的面門。

  張豺身邊的親兵親將都是百里挑一的羯人悍卒,一名親將見勢不妙,刷的一下擋到了張豺的身前。只聽噗的一聲,那名親將的頭顱便被劈成了兩半。

  張彩大驚,急忙騰身后退,隨后四周的親兵將士便將他護衛了起來。

  巨變驟生,張彩驚得面無人色,手中的長劍終于拔出,指著那“楊嘉”問道:“你是何人?”

  那“楊嘉”神色一肅,冷笑道:“大晉都亭侯、討虜將軍庾翼在此,奉大晉大將軍之命,在此等候爾等羯狗,特來取爾等狗命!”

  隨后那少年隊主手中的長刀一舉,朗聲道:“陌刀營司馬鄧遐在此,爾等羯虜,還不速速受死!”

  張豺心頭頓時徹底絕望了,他費盡周折的逃跑計劃,卻一舉一動皆在晉人的掌控之中,奔襲兩百余里而來,最終還是沒有逃出晉人的手心,落到了晉人的圈套里。

  他見得背后的府衙大門已經被關閉,自己身邊只有百余名親兵親將,而四周的晉軍卻有數百人,自知難逃一死,當下手中長劍一舉,嘶聲吼道:“拼了這群漢人羔羊,讓他們知道我們大趙的羯人勇士的厲害!”

  張豺身邊的親兵親將齊齊發出如雷的響應聲,舉起手中的戰刀,便惡狠狠的撲殺了過去,如同一群下山猛虎一般。

  此時庾翼已在眾將士的護衛之下,退入了府衙大堂,剩下鄧遐率三百多陌刀營將士與羯人對戰。

  眼見得羯人撲殺而來,鄧遐一陣大笑,手中長刀一舉,高聲吼道:“如墻而進,有進無退,殺!”

  眾陌刀營將士齊齊端起二十多斤的陌刀,形成一片利刃之墻,呼啦啦的迎向了兇狠的羯人。

噗噗噗  陌刀比起羯人手中的環首刀長了一大截,最先撲上來的羯人,盡皆被那片利刃之墻所透穿,一個個慘叫著倒了下去。

呼呼呼  陌刀如同長槊一般如墻而進,一旦近身,便又變成了春秋大刀,齊齊揮動,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帶著一陣陣狂風,惡狠狠的劈向了前仆后繼的羯人。

嚓嚓嚓  張豺的親兵再悍勇,終究敵不過陌刀營的兵器長大,加之陌刀營又陣列齊整且訓練有素,完全是碾壓之勢。隨著那一片利刃的揮舞之下,一個接一個的羯人,被二十多斤的陌刀砍翻在地,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一名悍勇的親將,見到鄧遐奔殺在前,身子騰空而起,孤注一擲,連人帶刀惡狠狠的朝鄧遐撲殺而來。

  鄧遐手中的陌刀在空中劃過一道閃電般的亮光,隨后那名羯人親將便被硬生生的劈成了兩截,掉落在地,鮮血嘩的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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