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以中軍為誘餌,引誘敵軍重兵出擊,又以強弩、羽箭和石塊為攻擊手段,以重甲刀盾兵死守,頂住了敵軍的中軍的狂攻。
而晉軍又以兩旁的北府兵精銳兵卒,分別夾擊敵軍相對薄弱的兩翼,兩翼的成軍抵敵不住,只能拼命的向中間后退,與成軍的中軍擠在一起,使得成軍的中軍也被擠得亂成一團。
如此一來,晉軍的兩翼,像兩只大鐵鉗,狠狠的向中間包夾,使得成軍的優勢兵力完全沒辦法體現出來,反被晉軍三面合圍,大量的兵馬擠在陣中,動彈不得。
司馬珂此戰的策略,參照的是漢尼拔在坎尼會戰中所用的新月陣,但是又因地制宜,做了許多改變。
漢尼拔的新月陣,是先以戰力較弱的步卒中軍在前誘敵,兩翼布置的精銳騎兵在后方,然后中軍利用羅馬人精銳步卒進攻步伐緩慢的特點,逐步往后退,而兩翼的騎兵逐步向前,再形成一個精銳騎兵兩翼夾擊敵軍的陣型。
而司馬珂兩翼都是重甲步卒,不及漢尼拔的精銳騎兵靈活,所以直接就擺出了海碗形狀的陣列。
由于中軍的兩千輔兵明顯顯得孱弱不堪,而最重要的是司馬珂就在中軍大陣之中,成為了最大的誘餌,李壽終究是忍不住誘惑,集中優勢兵力狂攻司馬珂的中軍,最終被司馬珂將他的一萬五千兵馬全部包夾在陣中。
司馬珂的“\__/”型陣,與漢尼拔的新月陣最終的結果,都是將敵軍包夾在海碗一般的陣型之中,兩邊以精銳兵力向中間包夾,使得敵軍全部擠在中間一團,兵力的優勢蕩然無存。
敵軍大纛之下的李壽,很快便發現不對勁,一萬多大軍擠成一團,兩翼被夾得喘不過氣來,只有兩條路,要么后退,要么前進。
他剛才將中軍改為刀盾兵在前,重甲步兵緊隨其后,的確擋住了晉軍的弩箭,一路沖到了晉軍的前沿,但是防御力加強了,攻擊力也明顯減弱了。此舉雖然減少了傷亡,但是晉軍的中軍依舊巍然不動,然而兩翼的夾擊,卻越來越近,緊逼而來。
終于,兩翼的晉軍如同鐵鉗一般越夾越緊,兩翼的成軍拼命的往中間退去,一萬多人擠在一起,已經形成了踩踏,叫罵聲、喊聲、呼痛聲不絕于耳,完全亂成一團。
晉軍大纛之下的司馬珂,端坐在西極馬上,將遠處的敵軍情景看得真真切切,當即高聲吼道:“擊鼓三通!”
咚咚咚 布在前方的數十面大鼓,在數十力士鼓槌齊敲之下,節奏如一,擂鼓聲立時震天響起,傳遍戰場每一角落。
敵隊中包括李壽等在內大部份人,均給鼓聲嚇了一跳,紛紛抬頭望來,更有數以百計戰馬受驚跳蹄,情況轉趨混亂。
李壽見得敵軍此時擂鼓助威,士氣高漲,己方又混亂不堪,自知這一戰敗局幾乎已定,但是他終究是不甘,因為敗局便意味著他的成漢政權徹底完了。
李壽雙目盡赤,高聲吼道:“全軍攻擊,沖破敵軍中軍,擅退者斬!”
李壽身后的纛旗手,急忙奮力的揮動著大纛,號令全軍發起沖鋒,數十斤的纛旗在他奮力的揮動之下,迎風獵獵招展,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那纛旗突然喀嚓一聲,居然斷了!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成軍的中后軍突然傳出一陣吶喊“陛下戰死,成軍敗了,快跑”,開始只是幾個人喊,隨即變成一群人在狂喊。
原本潰亂的成軍,正互相擠成一團,互相踐踏,正猜疑和慌亂之間,本來人心就是極不穩定的時候,突然聽得一陣此起彼伏的喊聲,紛紛抬頭望去,果然見得大纛不見了。
再回頭一看,一大群在后軍的成軍,已經紛紛撒腿狂奔而去,登時便有膽氣泄喪者也跟著掉頭逃去。
逃跑這種事是會像瘟疫一樣傳染開來的,而且最要命的是,正中間的將士們擠成一團,督戰隊都擠在中間動彈不得,在這樣擁擠不堪的情況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后軍的將士們狂奔而逃。
隨后,兩翼的成軍,眼見得晉軍的左右軍氣勢如虹的逼了過來,在慌亂之中全無斗志,本來就有的逃意頓時化作了行動,紛紛向后逃竄而去,這一敗,如泰山之崩,任誰也休想阻止了。
正要發動全軍突擊的李壽,突然聽得身后喊聲如山崩一般,回頭一看,自己的纛旗被踩在地上,原本“忠心耿耿”的纛旗兵也不知去向,而且大軍之中“陛下戰死”的聲音如同大海呼嘯一般,四處都是。
“這群川中丘八,必是范家所為!”
李壽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在他的成軍之中,天師道的教眾占了兩成以上,除了范家,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制造如此混亂。
李壽雙目通紅,面如死灰,呆呆傻傻的望著他的一萬多大軍如同無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竄,不禁絕望得發狂。
他知道此刻再與司馬珂決戰已是決計不可能,唯有退回成都,堅守成都城,方有一線生機。
而最為重要的是,他要回師京城,捉拿范氏全家,就地問斬,一泄心頭之恨!
睚眥欲裂的李壽,只得率著身邊的親兵部曲,倉皇而逃,迅速往成都撤去。
成都南郊之戰,原本成軍已經處于潰敗邊緣,支撐不住,又被范賁的天師道教眾鬧了一通,迅速成了潰敗之勢。
司馬珂見得敵軍已敗,當即大纛一揮,號令三路大軍狂追了上去。終究是有許多潰逃不及的成軍,索性扔了兵器,就地繳械投降。
尤其是那些身著明光鎧的重甲步卒,因為沖在最前面,也只能在最后撤逃,又兼鎧甲太重,被晉軍俘虜了不少人。
等到日中時分時,清點戰場,成軍戰死三千余人,其中一小半是被踐踏而死,俘虜四千余人,其余八千兵馬四處潰散而逃,繳獲兵器鎧甲箭鏃輜重無數。
李壽一路縱馬狂奔,一直退到錦江之前,才開始收集潰兵,結果清點人數,只收得三千兵馬,其余兵馬不是戰死和被俘,就是四處逃散,不知所蹤。
雖然只收得三千兵馬,但是城中還有兩千多兵馬,合計還有五千多人,加上成都城池堅固,堅守依舊不是問題。
成都城高墻厚,前頭有錦江為第一道防線,又有寬廣的護城河連通錦江,為第二道防線,再加上高大的城墻為第三道防線,只要死守,司馬珂只帶了三天之糧,眼看便要糧盡,最終只得退回彭模城。
李壽帶著三千殘兵,呼啦啦的跨過錦江,令李權和李福兩人,各率五百精兵,守住窄橋和萬里橋,阻擋司馬珂過錦江。
這才率著兩千兵馬,往成都城而來。
然而,等到他率兵奔到成都城下數百步之外的時候,身旁的李奕突然臉色大變,遙指城頭,失聲道:“陛下,請看城頭!”
李壽抬頭朝城頭望去,不禁臉色變得煞白。
那城頭之上,赫然插著一桿晉軍的大旗,旗上一個斗大的“晉”字,迎風獵獵招展。
成都城,自內被晉軍攻陷了!
李壽頓時雙目盡赤,仍舊不甘的率著大軍繼續往城下狂奔而去。
城頭上的守軍,見得李壽率兵前來,紛紛張弓搭箭,準備施射。
李壽奔到城下,一眼便看到了屹立在城頭的范賁,當即在一干手持大盾護衛的將士的簇擁之下,直奔城門樓下。
李壽高聲問道:“董皎何在?”
他讓司徒董皎全力負責成都的防衛,卻被范賁取了城樓,故此發問。
從城樓上扔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董皎已被范天師斬了!”
李壽望著地上那摔得稀里嘩啦的人頭,心頭一陣悲涼,又問道:“中護軍解思明和尚書令羅恒何在?”
城頭又傳來一陣喊聲:“我等原本大晉子民,素日勸閣下降晉,皆不允,故已隨天師降晉!”
李壽無語,又對范賁喊道:“昔日老天師與家兄共建大成帝國,范、李兩家,共享富貴,今天師降晉,豈非愧對先輩?”
城頭上的范賁,脫去了官袍,一襲青衫,手搖羽扇,顯得仙風道骨,頗有氣度,聽到李壽這般發問,冷冷一笑。
“先君助爾等李氏立足蜀中,為的是蜀中百姓安定,免遭兵戈。自從先帝崩殂以來,爾等李氏,弟殺兄篡位,叔殺侄篡位,爭斗不休,禍亂蜀中,導致生靈涂炭。數月前,你率兵攻破成都,也就罷了,為何縱兵劫掠數日,殘害城中士民無數,我豈能與你同流合污?”
范賁一席話,振振有詞,鏗鏘有力,說的李壽啞口無言。
而且,此時再說什么也沒用,李壽滿臉悲涼的望著那寬廣堅厚的城池,心中充滿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從入主成都,到兵敗撤出,李壽的皇帝夢只做了一百多天就破碎了。
無奈之下,李壽只得率兵撤離成都城下,匯集守在錦江邊的兵馬,一路退往葭萌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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