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北府兵戰死四百多人,傷兩百多人。而羯人則戰死兩千余人,重傷而無法逃離者約五百余人,輕傷而逃者約五百余人。
而戰死和重傷者的戰馬,有六百多匹不是當場射死,就是傷重倒地,輕傷者一百多匹,輕微傷或者完好的戰馬一千七百多匹,跟隨羯騎逃竄而去的約三百多匹,故現場還有差不多一千四百多匹可用的戰馬,四處散落著,大部分都跑到巴水邊去喝水。
司馬珂令戰船上的將士,第一時間先去收集那些尚可用的戰馬,沿著江邊的淺水涉水而過,牽到后方的大營,由眾輔兵予以照料。
眾列陣將士就地休整,可以飲水和稍事休息,但是不得離開陣列,原地待命。
很快,一千四百多匹戰馬,全部被牽到了晉軍的后營,對于司馬珂來說,這簡直就是一批巨大的財富。如此一來,羽林騎便能擴充到千人以上。而且這些戰馬都是北地的健馬,質量比起羽林騎現有的戰馬整體要雄駿得多。
收拾完了那些可用的戰馬,司馬珂這才傳令后營的輔兵和船上的將士,前往陣列之前,收拾那些戰馬的尸體。雖然這些戰馬已不可騎,但是卻可以用來補充肉食。六百多匹戰馬的尸體,便是數十萬斤的肉食,除了部分現煮,其余的曬成肉干,可以供大軍吃許久了。
戰陣之前,數以千計的將士正在忙碌著,一匹戰馬重達千斤以上,就算四五個人也抬不動,只能現場分割抬回大營。
抬眼望去,遍地都是正在分割馬肉的將士,忙碌不停,卻又一個個面帶笑容,現場一片歡聲笑語。畢竟接連半個多月都在船上,好久沒吃新鮮肉食了。
司馬珂端坐在戰馬之上,靜靜的望著面前的眾人,然而,就在他一抬頭之間,不禁臉色大變。
因為在七八里之外,他看到一片巨大的烏云緩緩的向這邊涌來。若非他的鷹眼基因加持,是不可能看到這么遠的。
那一片烏云正是數以千計的羯人騎兵牽馬而來,一個個馬摘鈴,人銜枚,像幽靈一般朝這邊而來。
而在那片烏云之前,又有十人一組的羯人騎兵,不斷的驅趕著他派出的塘騎,不讓塘騎看到那蜂擁而來的騎兵大部隊。
因為塘騎被驅趕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敵軍不可能讓你輕易的勘探敵情,司馬珂要求的是五里以內必須發出急報,五里以外則見機行事,所以塘騎也沒做出太大的反應。
司馬珂一看這情形,立即明白了,這是石閔不死心,想殺個回馬槍。騎兵速度極快,一旦到了四五里地之外,若是急速奔行,只要十分鐘便可抵達。
但是,石閔的目標,并不是大陣之前這些分割馬肉,打掃戰場的士卒,他是賭司馬珂在他們敗退之后,撤去防御陣列和前頭的戰車。一旦真的撤去戰車和戰陣,幾分鐘之內不可能能再結陣以待,那么石閔麾下還有五千多鐵騎,依然可以擊潰步卒為主的晉軍,扭轉勝局。
“鳴金,快撤回船上!”司馬珂大吼。
雖然戰陣未撤,但是打掃戰場的有兩三千步卒,一旦未能及時撤回,便成了羯騎的活靶子。
當當當 鑼聲大起,那些正在打掃戰場的晉軍,有的抱著手中的馬肉往巴水邊的戰船狂奔,有的來不及割肉的,直接提刀就跑,終究是保命第一。
“列陣,準備應敵!”司馬珂又喝令道。
那些正處于休憩狀態的將士,立即抖擻精神,緊握手中的兵器,一如之前,迅速進入了戰斗狀態,嚴陣以待。弩箭手們更是紛紛開好弩,準備施射。
就在眾晉軍紛紛往船上奔逃,列陣的將士準備迎戰的時候,眾羯騎也在石閔的喝令之下,紛紛竄上戰馬,催馬狂奔而來。
轟轟隆隆的馬蹄聲和漫天飛揚的塵土中,數千羯騎再次卷土而來,氣勢洶洶,意欲一雪前恥。
可是當他們奔近三四百步之外的時候,石閔不禁傻眼了。
敵軍的陣列絲毫沒有半點變化,而且依舊是殺氣漫天,嚴陣以待,只有那陣前的戰馬不翼而飛,地上的死馬,也被割走了不少的馬肉。
這一刻,石閔徹底對司馬珂心服口服,他伸手一攔,號旗層層傳動,五千多騎兵立即緩緩的停了下來。
石閔心情復雜的望了望那遠處的大纛,二話沒說,嘶聲吼了一句:“撤!”
又帶著眾騎兵,調轉馬頭,滾滾奔回邾城而去。
石閔退回之后,司馬珂則吩咐派出二十四路塘騎,一直排到敵軍的大營前,若遇敵騎驅趕,退到十里以內時,則必須傳報主將。
等到敵騎再次退到十數里之外,眾塘騎也依次布到了十數里之外,司馬珂這才令眾輔兵繼續打掃戰場。
六百多匹戰馬的馬肉,兩千多羯人尸體上的衣甲,兵器,弓箭等,全部被收拾完畢。至于羯人的尸體,則挖一個大坑,就地掩埋。那些傷重者,也被晉軍直接等同尸體論處,硬生生的活埋。
等到一切收拾完畢之后,整個后營之中,還有那巴水之中的船只上,傳來一片濃郁芬芳的土豆燉馬肉的香味。
領兵回營的石閔,雖然極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此刻,他終于知道,司馬珂這個和他同年的南晉少年宗室,并非浪得虛名,當年石邃、石韜和石苞等人,死在他的手里并不冤。
信心百倍而去,落荒而逃歸來,石閔再也沒有往日的氣勢,在向張貉匯報時也變得極其低調和小心謹慎起來。
張貉一聽烽火山糧寨被晉軍堵住,不禁大驚失色。要知道在烽火山糧寨之內,足足存了十二萬斛米麥,還有兩萬車草料。大軍出征,糧草第一,若是被斷絕了糧草,基本上等于敗局已定。他們留在營中的糧草不過二十多天之糧,若是不能迅速解決烽火山糧寨的晉軍,就只能退兵了。
于是,張貉當即火急火燎的帶著一干親兵護衛,親自前往烽火山來勘探敵情。此時司馬珂又在大陣之前加了一排拒馬,恢復了原狀。張貉見到司馬珂這般陣勢,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如今擺在張貉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路就是全軍押上,孤注一擲,與司馬珂死拼到底,拼力搶出糧草;另一條路就是放棄烽火山糧寨,退往襄陽。
無論選擇哪條路,對于張貉來說,都是極其艱難的。一旦傾巢出動,先不說是否能撕破司馬珂的防線,城內的守軍也很有可能會借機出城,攻了他們的后路。但是放棄糧寨,退往襄陽的話,很可能因此被石虎責罰。
張貉一時之間不能做出決定,只能怏怏率兵而歸。
等到次日,張貉接到斥候的急報時,心中徹底的涼了。原來司馬珂竟然在一夜之間,在那道防線之前,堆砌了一道半人高的土墻,這就意味著他麾下的七千多騎兵徹底失去了優勢,與步卒無異。
而就在此時,張貉又接到另外一道急報,晉軍又有大隊大隊的戰船自長江下流逆流而上,直奔邾城而來,從規模來看,不下三萬人。
糧寨被堵,晉軍又以數倍的兵力前來馳援,張貉徹底的崩潰了。
“不若退往安陸,協助彼處大軍,一并攻破安陸城,也算是將功贖過。待得破了安陸,再匯集安陸之兵,回攻邾城。那烽火山糧寨雖然被堵,但是糧寨極其堅固,司馬珂縱有千軍萬馬亦不能破,應暫時無虞。”石閔建議道。
張貉一聽,甚覺有理,不再猶豫,當即下令撤軍。
隨著撤兵的號角聲響起,邾城之外的趙軍,陸陸續續的拔寨而起,向安陸城方向退去。石閔又親率兩千精騎斷后,以防晉軍自后追襲。
至此,石閔心心念念要與司馬珂一戰,最終卻以完敗收場。
邾城的守將毛寶,三天之前得到司馬珂的兩萬援軍即將抵達時,其實心中還是有點忐忑不安。畢竟羯人有萬余名精騎,兩萬步卒未必能抵擋騎兵的沖擊。誰知道不到三天,邾城下的趙軍居然不戰而退,令毛寶根本不敢相信。于是他特意連派數路斥候出城,一路跟隨趙軍而去,確認趙軍的步騎都已往北而去,這才徹底放心。
隨后,斥候又來報司馬珂大軍堵住烽火山糧寨之事,并如實匯報了其打探得來的烽火山大戰的情況。這一刻,毛寶終于對司馬珂徹底的心服口服。
毛寶喟然長嘆道:“明公果然乃千古之神將,庾征西敗在其手中,著實不冤…”
震撼的不只是毛寶,還有跟隨在司馬珂身邊的長史殷浩。殷浩自庾亮被刺殺以來,心中多多少少有點陰影,認為司馬珂勝之不武。但是這一戰,他是實實在在的看到了司馬珂的用兵如神,心中徹底折服。
“即便衛將軍不刺殺庾征西,庾家也終究不是衛將軍的對手,只是如衛將軍所言,流血五步,伏尸一人,終究好過流血千里,伏尸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