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的心早已如同死灰。
他也并不想再將自己交給除韓遂之外的任何人——這是當前時代所允許的行為。
雖然,后世總是在說,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但此時是東漢末年,原本歷史上魏晉風流的起始點。
在這個時期里,很多人哪怕有才,也都根本不必出仕,便可以得到很是尊貴的身份,以及一定的特權。
當然,前提必須是名士。
而成公英恰好是個名士,所以他有不出仕的資格,哪怕劉備來請,他照樣也可以拒絕。
而且是被時代所認可的拒絕。
“我想知道…”
成公英本想拒絕的,可是他內心里還是有些不服輸:“仆射到底用了幾個策略,又是怎么一步步將我等逼到絕路的,若是仆射愿說,我自可為朝廷先驅!”
他是真的想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林辰用的又是什么樣的計略。
為什么他一開始沒有攻城?為什么他開始的時候選擇坐視聯盟成型?為什么他沒有阻止聯盟的出現?為什么聯盟之后,關中諸將的實力都出現了極大的下滑?
一切的一切,哪怕是到了現在,他也都還沒有想清楚。
他自然是想知道答案的。
可他同樣也知道,有時候答案并不是那么簡簡單單就能被送來的。
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林辰很多計策都還沒有發揮到極致的節點。
但他著急知道答案,所以他選擇了賣身…
不要誤會。
這里的賣身,可不是指的其他,而是說從此之后,成公英就成了大漢朝廷的人。
按理說,這應該算是報效才對。
不過由于東漢末年歷史的特殊性,再加上成公英本身名士的身份。
他要說投效,基本上就成了大漢朝廷,或者說劉備這個朝廷的人。
作為名士,他不能選擇背叛,不然的話,他之前所享受到的一切,都將會化作烏有。
乃至于他的后輩,也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重山兄本可以選擇在之后報效朝廷的,為何此時卻…”
入鄉隨俗許久的林辰,自然知道成公英這番話的重量,而也正因如此,他的內心里才滿是疑惑。
“我只想知道答案…”
成公英雙目無神地抬起了頭,隨即又很是無力地對韓遂拱了拱手:“此事,還望主公能體諒。”
“哈哈,沒事,沒事…”
韓遂很是爽快地擺了擺手,道:“以后大家都是為大漢朝廷出力,不需要再分什么你我了。”
“有主公這番話,英也就放心了…”
成公英再度朝著韓遂拜了一拜,接著便滿懷期待地看向了林辰。
“此事,說起來有些長了。”
林辰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將整個計劃說給成公英。
畢竟,對方可是涼州名士。
如果對方能盡一份力的話,再加上韓遂的力量,要破涼州就會很簡單了。
不過,說是要說,可林辰卻不想讓韓遂聽到。
所以,他看了對方一眼。
“末將還有事要忙,軍帥請便。”老油條韓遂瞬間便明白了過來,行了一禮后,便很是果斷的離開了。
“仆射可以說了嗎?”
韓遂離開之后,成公英仿佛失去了全部的靈魂,聲音變得更加縹緲了。
“當然!”
林辰點點頭,深吸口氣后,便將一個重磅的消息丟了出來:“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攻城的能力…”
當林辰開口的那一刻,成公英的臉色隨之就是一變。
而后,當他聽到段煨、故布疑陣、楊氏、援軍后來才到的消息后,他那張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龐,再度變得慘白了幾分。
“…整個事情便是如此了。”
林辰把前后的情況說了一番后,嘆息似的道:“實際上,關中諸將若是沒有聯盟,說不得我就要頭疼了,幸好的是,這聯盟最終還是被促成了。”
“輸給仆射,英不冤…”
默默聽完后,成公英一臉嘆服地向林辰行禮道:“說實話,之前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有很多機會可以贏,但到現在我才發現,當我生出要促成關中諸將聯盟之念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敗了。”
回首之前的一幕幕,他仿佛更加的無力了。
“敗,確實是敗了,這一點英愿認,但…”但他在說到這里時,卻忽然雙目通紅的看向了林辰:“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明白,仆射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一定會促成關中聯盟的?又是如何肯定,我開始時必然會勸阻主…韓將軍出城應戰的?”
“難道仆射真就有神鬼之力不成?”
這一刻,成公英雖然已經服了,可他內心里卻產生了一個更大的疑惑。
為什么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林辰早就計劃的道路上一般?
林辰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
他當真不能理解。
“其實…”
“真要說神,也不盡然,我也只是站在了一個謀士的角度去考慮這一切罷了。”
面對成公英的詢問,林辰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認真地說出了一個之前就準備好的,較為合理的解釋。
“哈哈哈,謀士的角度,謀士…”
成公英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繼而便忽地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倒不是他沒有骨氣,實在是因為,他的所有傲氣,都已經被面前這個人給打碎了。
站在謀士的角度…
多么輕松的一句話。
可問題在于,這等輕飄飄的話,當今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別說做到了,就算是說,估計也沒幾個人敢這么說。
因為這么說的前提是,說話之人已經徹底掌握了敵對謀士的所有想法與計策。
不論他怎么做,不論他做什么,到最后他都會發現,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在對面的計劃當中。
這還怎么玩?
“還請給英幾日時間,待休息幾日后,英便即刻為朝廷出謀劃策…”
明白了這一切背后的原因以后,成公英履行了諾言。
但話說到后來,他便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呵呵,是英想太多了,有軍帥在,估計也不需要我來出謀劃策。”
笑話。
他那點想法,早就已經被看穿了。
甚至他怎么做怎么錯。
在這樣的人面前,他有什么資格說自己是一個謀士?
他一點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