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咔吧!”
伴隨著幾聲關節脆響以及隨之而來的慘叫,被扒了全身行頭的曹家兩位少爺,分別有一條腿的膝蓋關節離奇的無故脫臼。
“咔吧!”
又是一聲脆響,二少爺其中一條胳膊也跟著脫臼,至于他那被踢爆的蛋蛋,衛燃發誓他是真的忘了幫對方治一治。
“你們倆把他們的行頭換上”
正在給那倆昏迷的抗聯戰士換藥的衛燃說道,“說不定就把你們當成大少爺了呢。”
聞言,田小虎和趙金玉二人眼前一亮,拿起兩位少爺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只不過,田小虎卻在拿起大少爺的貂皮大衣的時候頓了一下,隨后將其遞給了衛燃,“衛大哥,你來穿這套行頭吧,我.我不會騎馬。”
“你不會騎馬?”衛燃狐疑的看著對方。
“騎個騾子慢慢走還行,這騎著馬快跑我可不行。”田小虎解釋道。
“下次說謊的時候別避開別人的眼睛”
衛燃直白的挑破了對方的小心思,“你就穿著吧,咱們三個一體的,土匪可能不會對曹少爺開槍,但鬼子可不在乎。”
聞言,田小虎張張嘴,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曹大少爺的貂皮大襖穿在了身上,隨后又換上了他的翻毛皮大棉褲和鹿皮靴,并且扣上了那頂溜光水滑的貂皮帽子。
將替換下來的那頂簡易皮帽子遞給了紅霞姑娘,田小虎又把脫下來的棉服和他們準備運送的那些物資放在了一起。
他們倆換衣服的同時,衛燃也將油燈亮度調高,把換了廣角鏡頭的羅伯特相機擺在邊角處財神爺的旁邊按下了快門。
如此昏暗的環境能不能拍下來什么,他根本不做指望,但他還是希望能記錄下來一些什么。
“事不宜遲,走吧!”
田小虎說著,已經將那封粘著羽毛的信連同一顆鬼子的手榴彈揣進了懷里。見狀,趙金玉也下意識的按了按懷里的那塊紅色小旗子。
“衛大哥,你和金玉大哥騎馬,我騎騾子。”
田小虎說著,已經接過趙金玉遞來的沖鋒槍和彈匣袋甩在肩上,隨后拎著他自己用的那支三八大蓋,牽著騾子第一個走了出去。
“我來這個吧”
衛燃見趙金玉一直往有馬匣子的那匹黑馬上瞟,索性把手里那倆擲彈筒和那倆裝滿擲榴彈鬼子背包全都掛在那匹曾屬于二少爺的黑馬馬鞍上,牽著它跟上了田小虎。
“你們.你們可得活著回來。”
紅霞姑娘在趙金玉也握住韁繩的同時擔憂的說道,“俺俺會照顧好傷員,看好俘虜,你們可一定要回來。”
“他們回不來了”大少爺近乎篤定的說道,那語氣里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啪啪啪啪!”
心情本就煩躁不堪的紅霞姑娘也不廢話,上去就是正反四個大嘴巴子,這大少爺原本還算帥氣的臉,也肉眼可見的印上了手掌印。
“再亂嚼舌根子,老娘拔了你的狗牙!”
紅霞姑娘語氣凌厲的發出了威脅,末了覺得不解恨,索性又脫下她的靰鞡鞋,照著這大少爺的嘴巴又是噼里啪啦一頓狠抽。
這大少爺被抽的腫成了豬頭的時候,衛燃三人也已經牽著馬牽著騾子回到了狼槽子溝的另一側,沿著曹家少爺剛剛出現的方向,騎著馬爬上了山梁。
眼下,這雪更大了一些。好在,三人因為都騎著牲口,前進的速度倒也不算多慢。
“小虎班長,你認識曹大掌柜的老巢在哪嗎?”趙金玉一邊擺弄著那支漂亮的馬匣子一邊好奇的問道。
“去過一次”
田小虎說道,“跟著班長我是說,跟著你二哥一起去的,蒙著眼去的。”
“去干啥?”趙金玉好奇的問道。
“拉攏曹大掌柜的抗日”
田小虎說道,“那是去年的事兒了,曹大掌柜的不想和鬼子起沖突。”
“那你能認識路嗎?”趙金玉繼續追問道。
“咋不能”
田小虎自信的說道,“你二哥早就帶著我們把這一片摸透了,這幾年可沒少和附近的土匪打交道。”
“那”
“你這人問題怎么這么多呢?”
小虎說著一抖韁繩,“現在可不是嘮嗑的時候,咱們得快點的,要是鬼子和土匪走遠了,可就聽不到咱們鬧出來的動靜了。”
聞言,趙金玉也連忙抖動韁繩,催著屁股底下的大黑馬跑快了些。
在田小虎的帶領下,以及衛燃時不時掏出那塊帆布地圖的對照下,他們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山梁上面。
這座山梁周圍雖然林木密布,但山頂卻光禿禿的一片,以至于讓衛燃下意識的想到了高中時代物理老師的地中海發型。
將馬拴在林子里,田小虎帶著他們摸到了空地邊緣,躲在一棵松樹的樹窠子里指著對面低聲說道,“對面那道梁子頂上就是曹大掌柜的老窩了,以前我和班長偷偷來這里盯過梢。”
“金玉,望遠鏡給我用用。”衛燃低聲說道。
聞言,趙金玉連忙將本屬于大少爺的蘇聯望遠鏡遞過來。
接過望遠鏡站起身看向對面,奈何,因為風雪,他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那邊半山腰靠近山頂的位置,錯落有致的似乎搭著五六座房子。
就算這,都還是因為那些房子的煙囪里都冒著煙,而且門口掛著燈籠呢。
“曹大掌柜占了當年許老財開金礦的一條礦道”
田小虎低聲解釋道,“那礦道里的金子雖然早就挖干凈了,但里面口四通八達的,誰都不知道有多少出入口,明面上的,只有一條洞口在那片半山腰最高的那個木頭房子里面。”
“你進去過?”衛燃借著寒風吹開雪幕的短暫機會,一邊測算距離一邊低聲問道。
“進去過一次,跟著班長。”田小虎低聲答道,“但是就在洞口,沒往里去過。”
“應該夠得著”衛燃低聲嘀咕道。
“你說啥?”田小虎追問道。
“沒什么”
衛燃說著已經脫下來了手上的熊皮手悶子,旁邊的趙金玉見狀,立刻從懷里掏出本屬于大少爺的羊皮手套遞過來。
也不和對方客氣,衛燃接過手套戴上,隨后將背在肩上的兩個擲彈筒取下來,接著又打開了那倆裝擲榴彈的鬼子背包。
“這鬼子的擲彈筒用起來其實簡單”
衛燃卻在這個時候開始了現場教學,“想打多遠,就把這個輪擰到對應的距離就行,和看秤桿差不多。”
說著,他又指了指筒身上的水準儀,“想打準了就兩樣,一個是算準了距離,另一個就是找對了角度,讓這個液泡保持在現在這樣的位置,然后用這條白線瞄準。”
“這這就成了?”田小虎問道,儼然一副好像不難的模樣。
“平地上是這樣”
衛燃指了指風雪里對面山頭隱約可見的那些建筑,“但咱們和他們有高度差,所以.”
“衛大哥,啥是個高度差?”田小虎茫然的問道,
“就是不在一個水平面上,咱們這山頭比那個山頭的半山腰要高一些,這炮彈要是照著剛剛說的按距離打過去,肯定就飛過了。”
說著,衛燃已經拿出了兩顆擲榴彈分給他們倆,隨后又拿起一顆拔掉彈頭的保險之后塞進擲彈筒,“咱們先打幾發試試,我雖然會用,但也不一定能打準。”
說著,他一邊擰動調節輪一邊說道,“這倆山頭之間大概能有三百米到三百五十米左右,咱們這邊高點,所以咱就照三百米打。”
話音未落,他已經用一只腳踩住了擲彈筒的助鋤,用手攥住筒身找準角度之后,揪著扳機上的皮繩子用力下壓。
“嗵!”
伴隨著一聲悶響和鳴音,這顆炮彈在趙金玉和聽小虎的注視下劃著拋物線飛了出去。
“轟!”
約莫著兩三秒鐘的等待,對面半山腰位置“轟”的一聲炸開。
“運氣不錯”
衛燃嘀咕了一聲,剛剛那一發擲榴彈正好砸在對面半山腰那片建筑群最靠近山腳的部分,雖然看樣子好像沒炸壞任何一座建筑,但第一發就能打到這里,已經算是運氣好了。
“往后調十米,估計就能炸準了。”
衛燃說著,稍稍擰動調節輪,嘴上不停的說道,“你們倆也別閑著,一起打啊。”
回過神來,田小虎反應極快的一把抄起了另一個擲彈筒,學著衛燃的樣子擺好了架勢并且用腳踩住,接著又抄作業一般完成了射程調整,隨后就要將炮彈放進去。
“保險銷子還沒拔呢”衛燃提醒完,又一次扳動發火扳機,打出了第二發炮彈。
“哦哦哦!”
田小虎連忙取出炮彈,卻讓趙金玉把擲彈筒搶走,把提前準備好的炮彈塞進去,對準對面的山頭便打出了人生中的第一發鬼子炮彈。
“嗵!轟!”
“該我了!”
幾乎就在趙金玉打出去的炮彈爆炸的同時,終于準備好炮彈的田小虎也趁著前者發呆,一把搶過來他手里的擲彈筒,有樣學樣的再次擺好了姿勢,同樣順利的將炮彈打了出去。
“轟!”
讓他們三人都沒想到的是,田小虎這發炮彈竟然格外精準的一發命中了什么,以至于即便隔著紛飛的大雪,他們都能清楚的看到對面半山腰升騰起了一個火球!
“繼續打!”
衛燃說完,也跟著再次打出了一發炮彈,也直到這個時候,對面半山腰的土匪總算是開始還擊。
然而,這么大的風雪,想看清對面山頭或許還有可能,想看清對面山頭上有沒有人,以及炮彈從什么地方飛過來的,那純粹是做夢了。
尤其衛燃選的這個位置,他們站起來能看到對面,他們蹲下來,那就只能看到對面那座山的山頂了。
眼瞅著這小兄弟倆已經開始輪流用那擲彈筒了,衛燃開口問道,“咱們的營地具體在哪個方向?”
“那邊!”田小虎立刻抬手指了個方向。
見狀,衛燃拿上僅有的兩發信號彈,又額外拿了兩發本不該在這個時候用的照明彈揣進懷里,隨后拎著擲彈筒貓著腰往遠處挪了一段距離,瞄準營地的方向,將剛剛那四顆擲榴彈交替著打了出去。
眼瞅著雪幕中出現了閃爍的光團,衛燃卻將略顯燙手的擲彈筒裝進帆布套隨后背在了肩上。
“咋?不打了?”田小虎等他回來之后低聲問道。
“別打那么快,另外,盡量打準點。”
衛燃低聲囑咐道,他的心思,除了讓田小虎和趙金玉這小兄弟倆能有機會練練手之外,自然也是為了給土匪窩子里的人爭取些時間——爭取他們去求援的時間。
畢竟,他們的目的是把鬼子吸引過來可不是剿匪,這玩意兒打快萬一給土匪打崩了,那特么就沒得玩了。
在他的一番解釋之后,趙金玉和田小虎也放慢了速度,你一發我一發的慢慢修理著對面山頭似乎仍舊沒有找到他們的土匪窩子。
如果過了能有差不多五六分鐘,眼瞅著其中一個包里的擲榴彈已經只剩下最后兩發,那土匪窩子里終于有幾個人影似乎騎著馬跑了出去。
見狀,衛燃也立刻招呼著這兄弟倆收拾東西撤退。
“咱們不打了?”
趙金玉頗有些依依不舍的問道,他還沒過夠癮呢。
“打,換個方向打。”
衛燃說著,已經拎起了最后一個裝滿擲榴彈的背包,將其掛在了馬背上,翻身上馬就往上梁下面走。
“咱這是去哪?”騎馬追上來的田小虎問道。
“去把通風報信的人殺了”衛燃簡單明了的解釋卻讓身后的倆人迷糊了。
“這里距離不遠,殺了通風報信的人,土匪窩子里的人肯定能聽到,到時候只會派出更多的人去求援,而且認定了大部隊正準備對他們的土匪窩子動手呢。”
“對他們動手干嘛?”
“他們馬上要貓冬了,肯定是搶錢啊。”衛燃理所當然的解釋頓時讓這倆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不用繼續多說,三人立刻催促著屁股底下的坐騎加快了腳步。
這從他們上山到下來,前后最多才不過15分鐘上下,但他們來時的馬蹄印卻已經幾乎被蓋嚴實了。
催著馬繞著山梁快跑了一陣,衛燃趕在進入對面土匪窩子的射擊視野之前勒住了韁繩,拿起掛在馬背上的那支花機關,瞄準剛剛有騎馬身影消失的方向便扣動了扳機。
稍作反應,趙金玉和田小虎也回過神來,各自抽出武器打了半梭子,尤其趙金玉,這貨還額外抽出了那支他早就看上的馬匣子胡亂打了幾槍。
見衛燃放下沖鋒槍換上鬼子的騎兵槍以及他自己的盒子炮,他也立刻抽出了盒子炮跟著一起胡亂摟火。田小虎更是抽出懷里的納甘轉輪先打幾槍,隨后又用三八大蓋打了幾槍。
雖然這一番折騰著實浪費了不少彈藥,但這三人制造出來的動靜,對于幾百米外半山腰上的土匪來說,卻已經放大到了剛好和“抗聯”主力人數差不多的規模。
果不其然,半山腰上的土匪立刻安排人從礦洞的其他出口離開去報信,其余人則在漫天大雪中,朝著衛燃等人的方向胡亂開火。
“上鉤了”
衛燃收起槍說道,“小虎班長,趁著報信的人沒走遠快喊幾嗓子表明身份,讓曹大掌柜的立刻帶人投降。”
聞言,田小虎頗為老練的開了一槍,隨后大聲喊道,“對面的綹子們聽著!我是抗聯游擊一隊三班的田小虎!我們已經把你們的破山頭兒包圍了!識相的,就快點兒讓曹大掌柜出來投降!我們趙隊長可在這兒等著呢!”
他這邊扯著嗓子大喊,三百多米外半山腰上的綹子們肯定是聽不清的,但剛險些死在兇猛火力之下的那些報信的人卻聽的清清楚楚,并且下意識的催促著屁股底下的騾子跑的更快了一些。
如此扯著嗓子喊了能有五六分鐘,衛燃低聲說道,“差不多行了,把地槍子布置在這里吧。”
聞言,田小虎立刻停下來,和趙金玉一起動手,將那些地槍子全都布置在了各處。
這所謂的地槍子,不過是一根不足半米長的槍管配上一個T字形的木頭柄罷了。
槍管里填的是黑火藥鐵砂子,后面則是用的火帽擊發。而那個T字形的木頭柄雖然用手拿著開火費勁,卻格外方便綁在各處。它甚至都沒有扳機,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還算靈敏的拉繩。
另一方面,即便以衛燃的經驗來評價,這倆人,尤其田小虎布置地槍子的位置也絕對算得上刁鉆,他甚至無師自通的在其中一根槍管的前面用積雪壘砌了一個小平臺,隨后在上面放了一顆拽開保險銷的鬼子手榴彈!
衛燃幾乎可以想象,當這個玩意兒被擊發之后會有多么帶勁兒!
“砰砰砰!”
衛燃等這倆人把帶來的那幾個地槍子全都偽裝好之后,立刻舉起盒子炮朝著頭頂又開了幾槍。
這次,田小虎根本不用提醒,便再次扯著嗓子大喊了幾聲,隨后翻身騎上騾子,三人便一溜煙的跑向了報信的土匪消失的方向。
不過,三人卻并沒有跑遠,只是躲到隔著能有兩三百米一座山梁的頂上便停下來藏住了身形和馬匹。
“你們覺得曹大掌柜和那些鬼子會來嗎?”穿著一身貂兒的趙金玉躲在一棵松樹底下悄聲問道。
“肯定會來”
田小虎哼了一聲,“曹大掌柜的不回來,他的窯可就要被咱們給砸了,再說了,能對曹大掌柜動手的,也就只有咱們抗聯,那些鬼子又不是來走親戚的,它們當然更得馬不停蹄的來。”
“也不知道胡大哥會不會撞見鬼子.”
趙金玉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難免開始擔心起了剛剛認識的朋友,接著又忍不住問道,“等下鬼子如果來了,咱們幾個該往哪跑?”
“這要看鬼子來了多少才行”衛燃悠悠的開口說道。
“要是人少,就帶著他們在山里轉圈子。”
田小虎說道,“等天黑之后,咱們再甩了它們去送信。”
“要是人多呢?”趙金玉忍不住問道。
“那倒是簡單了”
田小虎坦然了笑了笑,“那咱們就想辦法和他們同歸于盡,能多打死一個就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