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燃在不見陽光的地下室里被秋實再次叫醒起來喝藥的時候,已經是7月30號的下午了。
“津門淪陷了”
就在衛燃和安迪各自放下湯藥碗的時候,美香也放下辦公桌上那臺電話機的話筒,語氣無奈的道出了一個大家昨晚就已經猜測出的噩耗。
緊接著,她又繼續說道,“茉莉剛剛得到的消息,鬼子已經占領了喃開大學,派了好幾車的鬼子過去,從那里搶走了不少的東西,還把包括喃開在內的好幾所學校全都放火燒了,剛剛鬼子的飛機又去那里炸了一遍,炸死了不少自發去救火的百姓。”
安迪還有關秉文,乃至賣煙小販陳狗魚,全都重重的嘆了口氣。衛燃雖然對此毫不意外,卻也同樣捏緊了手里的瓷碗,相比后世歷史書上的記載,這真切聽到的轉述,無疑更讓人撕心裂肺的疼。
“好好養傷”
美香冷靜的說道,“無論想做什么,首先你們要做的是把傷養好。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鬼子似乎并沒有進攻英法和意大利租界的打算。”
“陶燦華!”
衛燃敏銳的提醒道,“戰爭一旦結束,鬼子植田肯定會讓燦華去給他彈琴探聽敘情書寓的情況,還會詢問你有沒有回來。”
聞言,美香立刻皺起了眉頭。
“還有我”
衛燃說話間已經爬了起來,“植田已經安排人從我這里購買消息驗證燦華那邊得到的信息真假了,如果我不出現,恐怕同樣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不行”美香立刻皺起了眉頭,“你也受傷了,讓啞巴叔每天去送燦華吧。”
“表姐就別難為植田了”
衛燃突然嬉皮笑臉的開著玩笑說道,“啞巴叔的嘴太嚴了,他們想從啞巴叔的嘴里問出來什么可是得費點勁兒。”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啞巴叔的玩笑”美香沒好氣的白了衛燃一眼。
“所以還是我去吧”
衛燃故作輕松的說道,“除了頭上的傷,其他地方的傷都能用衣服遮住,我只要再戴個帽子就行了,反正每天就出去一趟,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不等美香開口,衛燃又格外認真的補充道,“表姐,只有咱們這里一切正常,才能不會引起鬼子的注意。我敢肯定,在整體的戰局出現變化之前,他們不敢輕易出兵占領三國租界的,但那位植田如果把咱們這里當作突破口,保不齊就會安排人盯著這里。”
聞言,美香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幾步,最終開口說道,“也好.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表姐打算什么時候回家?”衛燃笑瞇瞇的換了個話題問道。
“五號”美香答道,“不出意外的話,五號深夜,谷家小姐會派車過來一趟,我會跟著那輛車回來。”
“安迪表姐跟著一起回來嗎?”衛燃說著看向了隔壁床的安迪。
“我怎么回來?”
安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我和你家表姐去北平看一場戲,然后被打斷了雙腿回來?我成什么了?”
“既然這樣,安迪表姐看局勢不妙選擇了南逃怎么樣?”衛燃建議道。
“也只能這樣了”美香點了點頭。
“我問你借了些錢逃去閩南我姥姥家避難了”
安迪點上顆煙說道,“那里足夠遠了,哪怕一來一回的時間都夠我把傷養好了。”
“也行”
美香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了關秉文,“小關,接下來你就在這里養傷,養到傷好為止。”
“美香姐,能能幫忙問問我家里情況怎么樣了,還有馮先生的情況嗎?”關秉文努力抬著頭問道,“還有,還有學校那邊,我那些同學”
“放心吧”
美香溫柔的安撫道,“我會盡快聯系你的家人的,也會盡快找到馮先生的。”
“衛燃表弟,你過來。”
美香和關秉文溝通的時候,安迪也招呼著衛燃坐在了她的床邊,“把衣服脫掉,我給你換藥。”
“麻煩安迪表姐了”
衛燃走到對方的床邊,老老實實的坐下,任由她幫自己脫掉了本就披在身上的襯衫,后者也招呼著秋實幫忙取來了藥箱。
“表姐的姥姥家在閩南?”衛燃好奇的問道。
“你倒是嘴甜,這表姐叫的還真是熟練”
安迪一邊給衛燃換藥一邊調侃道,接著又補了一句,“我姥姥家在刺桐,你去過那里嗎?”
“沒去過”衛燃搖了搖頭。
“我也沒去過”
安迪笑了笑,像是在說別人家的故事一樣講道,“我媽活著的時候和我說,她是我姥爺為了給我舅舅娶媳婦,以一百塊大洋把她賣給我爸爸的。
既然已經錢貨兩清,自然以后也就不用再走動了,我都不知道我外婆家還有沒有人活著。”
聞言,衛燃咧咧嘴,明智的沒有繼續問下去。
等安迪幫著衛燃各處的傷口換好了藥,只有一只手能用的衛燃,也指揮著秋實幫忙,先后給安迪和關秉文以及陳狗魚的傷口換了藥。
一切忙完,衛燃在秋實的幫助下穿好了白色的襯衫,遮擋住了全身各處的傷口,又戴上秋實從衣柜里找出來的一頂報童帽,甚至連原本用來懸吊右手臂的布條繩子都摘了。
試著活動了一番右手的五個手指頭,衛燃開口說道,“表姐,我這就上去了,有什么事兒的話.”
“讓茉莉教你怎么用電話機”
美香不等衛燃說完便開口說道,“另外,你們注意外面的局勢,挑安全的時候,讓曹啞巴帶你去找一下馮先生,另外也去小關家看看情況。”
一邊說著,美香示意衛燃往外走,她自己也跟著離開了房間。
直等到二人走到通道另一邊的盡頭,美香示意衛燃微微彎腰,她自己也踮著腳,將嘴巴湊到衛燃的耳邊低聲說道,“小關的媽媽好幾年前就過世了,他爸爸算是半個漢奸,所以你可千萬別和他有接觸,更不能讓他知道小關在咱們這里。
你們重點看看小關的姐姐情況怎么樣就行,啞巴叔知道怎么找到她,如果情況不妙,就把她偷偷帶過來。”
“明白”衛燃點點頭應了一聲。
美香最后看了一眼衛燃,隨后伸手扳動了一下墻壁上的一個老式開關。
與此同時,二樓茉莉的房間里,那臺一直在播放著廣播的收音機也突兀的停止了工作。
此時,正在二樓客廳里打掃衛生的茉莉也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著進入房間扳動了一下床頭墻壁上的開關,等那收音機重新開始工作,她又立刻小跑著下樓,先和曹啞巴打了個手勢,后者立刻跑到小院門口,檢查了一番用木板縫的嚴絲合縫的鐵柵欄門和那兩根能有小腿粗的頂門杠,隨后還不忘踩著搭在花墻上的梯子,爬到墻頭上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下來,朝著站在小樓門口的茉莉比了個手勢。
得到信號,茉莉立刻跑進廚房,打開了廚房里的照明燈。就在電源接通的同時,衛燃和美香所在的地下室通道里,也亮起了兩盞昏黃的小燈。
“上去吧”美香說著,還伸手試圖攙扶只有一只手能用的衛燃。
“沒事,我自己來。”
衛燃微笑著婉拒了對方的幫助,單手攀著梯子,依靠用后背撐著墻壁,一點點的爬了上去。
拉開那扇并不算大的木門,衛燃取出手電筒一番觀察之后,伸手拔出了那支卡著滑軌的木楔子,隨后又扳動固定在墻壁上的聯動桿,直等到聽到咔吧一聲,立刻推動這面碩大的鏡子緩緩移動,讓出了出入口。
幫著關上門并且重新把鏡子回歸原位,衛燃又摸索著用木楔子卡緊了滑軌,隨后快步走到樓梯口,將樓梯扶手的拐角扳回了原來的角度,嚴絲合縫的擋住了鏡框。
他這邊剛剛忙完,茉莉也已經下樓,用一塊油膩膩的抹布擦了擦扶手。
“你怎么上來了?”茉莉詫異的問道。
“我傷的沒那么重,所以就上來了。”衛燃笑著答道,“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
茉莉搖了搖頭,帶著衛燃一邊往上走一邊說道,“上午的時候,跟著啞巴叔去租界邊遠遠的看了一眼,我聽逃進來的人說,小鬼子一路都在殺人,喃開那邊尤其嚴重。
另外,我們的大部隊雖然往南撤出城了,但是城里依然有零星的交火。”
聞言,衛燃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說道,“表姐讓你教我用電話機。”
“和我來吧”茉莉對此似乎并不意外,帶著衛燃離開了儲藏間便往二樓走。
在路過廚房的時候,衛燃也看到了正守著個煤球爐子做飯的楊媽,以及在廚房后面的小空地上,守著個紅泥小炭爐忙著熬藥的陶燦華。
沒和正在忙碌的二人打招呼,衛燃跟著茉莉上了二樓之后,后者熟練的拆下電話線,接著又拆開暖氣片的雕花擋板,抽出一組電話機給衛燃演示了一番,順便也通過電話,從美香那里得到了剛剛囑咐過衛燃的那些吩咐。
掛掉電話將一切恢復原狀,衛燃好奇的問道,“這是你們自己弄的?”
“你說這電話線?”
茉莉見衛燃點頭,拍了拍手解釋道,“上一任的房主是個英國傳教士,除了那顆銀杏樹是小姐買下這里的時候親手種下的,其余的布置都是那個英國傳教士留下的,當時那位傳教士有個阿三仆人負責看守這棟房子,這些機關都是他告訴我們的。”
“那個仆人呢?”衛燃皺起眉頭問道。
“死了”
茉莉看了衛燃一眼,格外直白的說道,“啞巴叔給他買了一張去滬市的船票,等客輪起航之后就把他沉了海河了,不然沒辦法保住這里的秘密。”
“海河可真是包容萬物”衛燃嘀咕了一句,隨后問道,“小蘇媽知道那間藏起來的地下室嗎?”
茉莉搖了搖頭,略顯無奈的說道,“當初小姐發現那間藏起來的地下室之后,她最初本來就是打算拿來躲著小蘇媽用的,那時候小蘇媽幾乎每天都帶客人過來,小姐累了的時候,就會躲到那里面自己一個人清靜清靜。”
“所以不知道?”衛燃頗有些刨根問底兒的追問道。
“不知道,肯定不知道。”
茉莉給出個格外肯定的回答,隨后便主動轉移了話題,“小姐剛剛讓我轉告你,平時你要是有時間記得勤澆花,三樓露臺上的那些花也交給你打理了。”
“三樓也歸我打理?”衛燃挑了挑眉毛。
“順便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那上面有望遠鏡。”茉莉指了指樓上說道,“小姐怕我看到的東西不如你看到的多。”
“行,交給我吧。”
衛燃無所謂的點點頭,邁步下樓先和一直惦記自己的楊媽打了聲招呼,隨后又找陶燦華,幫自己搓了搓后背洗了個澡,這才換上干凈衣服,坐在了屬于他的房間的鐵架子床上。
重新點上顆煙,他在一番猶豫之后,卻是反鎖了房門,取出了醫療箱。
讓他格外肉疼的是,此時這醫療箱不但被磕碰的坑坑洼洼,里的器械總共也沒剩下幾樣,藥品等物更是只有幾包磺胺和兩卷繃帶,尤其之前在滕縣的時候,陳護士送給自己的白大褂也被楊媽給燒成了灰,倒是她留下的那封信和之前順手丟進去的那根撬棍還在。
拎起這根撬棍,衛燃略顯費力的撬下幾塊封住了落地窗的木板,隨后又用刀劃開里面的棉被,扒拉開了厚實的窗簾,勉強算是弄出一個可以一眼看到院門的觀察孔。
隨手將那根撬棍丟到床底下,衛燃收起了幾乎沒有太大用處的醫療箱,隨后又找出之前買的那一小罐參片,捏出一顆丟進了嘴里含著,也算是補一補氣血。
都不等他將參片嘬沒了味兒,楊媽也弄好了飯菜,并且額外裝滿了兩個食盒,準備讓陶燦華去給美香等人送去。
“幫我問陳狗魚買兩包煙”
衛燃說著,將一枚大洋遞給了陶燦華,“要一包前門和一包駱駝,不用他找錢。這樣,你到時候直接找秋實買就行。”
“行,我記著了。”負責跑腿兒的陶燦華收下了衛燃遞來的大洋。
“給我也帶兩包,仙女牌的。”茉莉說著,同樣推過來一枚大洋,格外豪爽的說道,“不用找了。”
都不等陶燦華說話,曹啞巴也推過來一枚大洋,并且比了個剪刀手。
“給啞巴叔帶兩包駱駝,對吧?啞巴叔?”衛燃說著,也看向了曹啞巴,后者立刻點了點頭。
“我很快就回來,你們先吃。”
陶燦華說著,已經拎起兩個食盒,曹啞巴也立刻走到了門口,倚著門框點上顆煙,看著院門的方向。
等到曹啞巴一顆煙抽完,陶燦華也拎著兩個食盒從儲藏間跑了出來。只不過,還不等他將兩個食盒送進廚房,一輛黑色的四門轎車卻停在了小院門口,緊跟著,那扇被木板封死的鐵柵欄門也被人拍的嘭嘭作響。
幾乎不分先后,衛燃和曹啞巴便各自拔出了各自的佩槍,前者從后腰處拔出來的,自然是那支PPK小手槍,曹啞巴拔出來的,則是一支短小精悍的三把盒子槍。
曹啞巴壓下機頭的同時,只有左手能用的衛燃也熟練的用套筒抵住椅子的邊緣往下一壓完成了單手上膛。
略顯詫異的看了衛燃一眼,曹啞巴立刻收回視線看向了楊媽,后者見狀點點頭,快步打開房門,站在門口高聲問道,“誰呀?”
“是我!快開門!”小院門外,小蘇媽那極具特色的刻薄聲音也傳了進來。
相互對視了一眼,衛燃立刻扭頭低聲說道,“燦華,快!把食盒藏起來!”
他這邊提醒陶燦華的同時,茉莉也以最快的速度鎖上了儲藏間的房門。陶燦華反應過來之后,也趕緊將手里的那倆食盒送進了廚房的柜子里。
與此同時,楊媽也在衛燃的示意下回應道,“來了!”
和曹啞巴對視了一眼,衛燃和對方不分先后的收起了手槍。也跟著楊媽走了出去。
等到楊媽在曹啞巴的幫助和小蘇媽刻薄的催促中移開頂門杠打開院門的時候,正坐在門口的搖椅上,刻意用打著夾板的右手捏著一顆煙的衛燃也注意到,這次不僅小蘇媽來了,在她的身后,竟然還跟著那個瘦猴兒似的鬼子相好古川先生。
“你表姐呢?”
就在衛燃掐滅了香煙的同時,小蘇媽也直接忽視了楊媽和曹啞巴,用略顯不耐煩的語氣朝著衛燃問道。
“她還沒回來呢”
衛燃答道,“這外面打的這么熱鬧,我們聽匣子里說連北平那邊都打起來了,我估摸著表姐說不定一害怕就找地方躲起來了,要不就是困在哪了。
剛剛我們還商量著,要不要等外面消停了,開車去北平找找我表姐呢。”
“她真沒在家?”小蘇媽聽衛燃說完之后立刻擔憂起來。
“這事兒我干嘛騙你呀”
衛燃先是點頭哈腰的沖著鬼子古川打了聲招呼,隨后朝著身后比了個大拇指,“要不然您樓上樓下的找找?”
“找什么找!”
小蘇媽白了衛燃一眼,從她的包里抽出兩張卡片拍在了衛燃的胸口,既有些炫耀又有些貪婪的說道,“我幫你表姐應下了植田先生8月6號在七重天舉行的舞會,植田先生出價一千六百六十六塊銀元呢!你這兔崽子,這兩天就算是綁,也得把那賠錢貨給我綁回來!”
“姨媽,這外面打仗呢。”
衛燃不情不愿的說道,“您看看咱們這小樓兒,這兩天我們是哪都沒敢去,連窗子都堵住了,就怕萬一這兒也打起來,這我們這去哪兒找我表姐啊?”
“嘿!剛剛不是你說你們還商量著”
“商量是商量,也沒打算真去啊”
衛燃嘟嘟囔囔的嘀咕道,“我表姐一個月才給我開三百大洋,我好歹也是留洋回來的,哪能為了三百大洋就把命丟了?”
“你個吃軟飯的少特碼給我廢話!”
小蘇媽叉著腰破口大罵,“不把你表姐找回來,以后這三百大洋都沒有,你到時候就去亂墳崗里喝西北風吧!”
“小蘇媽,我們去找,我們肯定把小姐找回來。”茉莉出來打著圓場。
“你個丑娘們兒少和我說話!”
小蘇媽一臉嫌棄的揮了揮手帕,“通行證給你們了,六號之前,把美香給老娘找回來,找不到美香,把秋實那小狐貍精給我找回來接客也行,要是都找不回來!哼哼!”
說完,小蘇媽朝著身后那只瘦的和猴兒似的鬼子使了個眼色,后者也立刻將手里拎著的一個木質手提箱遞給了衛燃。
“這啥呀?咋這么重?”衛燃強忍著疼痛,用雙手接過手提香的同時忍不住問道。
“啥?銀元!”
小蘇媽愈發的得意,“別的我不管,既然你替你表姐收了定錢,到時候她要是沒去參加宴會,小心植田先生扒了你們的皮!”
說著,小蘇媽一把推開了衛燃,一邊往小樓里走一邊說道,“讓開,我倒要看那賠錢丫頭是不是在家藏著呢。”
“上次您不是來過嘛.”衛燃聲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接著卻將注意力放在了手里拎著的木質手提箱上,琢磨著將其打開看看。
“表少爺,您這么做可不合規矩。”
茉莉無視了跟著往小樓里走的鬼子古川先生,一臉嚴肅的攔住了衛燃,甚至就連曹啞巴,都往前走了一步瞪著衛燃。
“我就看看,有什么的?我還能搶我表姐的東西?”
衛燃一臉不耐的翻了個白眼,試著拽了拽手提箱上的小鐵鎖,最終還是在曹啞巴警惕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將其遞給了茉莉。
他們在門口演戲的功夫,小蘇媽也帶著她的鬼子相好古川先生,扒拉開擋門的陶燦華和曹啞巴,在楊媽亦步亦趨的跟隨陪伴下,將一樓的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隨后又讓茉莉打開儲藏間的門,去地下室轉了一圈,接著便上樓,將二樓三樓的每個房間都檢查了一番。
直到確定美香確實不在,小蘇媽這才罵罵咧咧的下樓離開,和那位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的鬼子古川先生鉆進停在門口的那輛黑色轎車。
等到曹啞巴和楊媽合力關上鐵柵欄門并且用頂門杠頂死了大門,衛燃這才用左手托著骨折打著夾板的右手低聲朝茉莉問道,“剛剛看到了嗎?”
“看到了”
茉莉在陶燦華不明所以的茫然注視下,同樣低聲答道,“那輛車里坐著植田先生。”
“按照以往的習慣,把手提箱送到樓上放錢的地方”
衛燃近乎囈語般的囑咐道,“先別讓表姐出來呢,也別打開儲藏間的房門,我估摸著說不準等下還得殺個回馬槍呢。”
聞言,茉莉無聲的點了點頭,拎著手提箱便獨自上了三樓。
果不其然,還不等茉莉從三樓下來,小蘇媽也去而復返,借口自己的小包忘在了三樓,砸開了小院兒的鐵柵欄門之后一溜煙的跑上了樓,而那個名叫古川的鬼子,也看似無意的去儲藏間的房門口轉了一圈。
直等到小蘇媽再次帶著她的鬼子相好離開,衛燃這才看了看之前對方拍給自己的通行證,隨后將其遞給了曹啞巴。
他清楚的知道,剛剛小蘇媽兩次來訪,既是那個名叫植田的鬼子對敘情書寓的試探,也是小蘇媽為美香爭取的一線生機。
不說別的,至少憑借剛剛對方塞給自己的那兩張通行證,他們就可以借口去接美香做些什么。
相比這些,衛燃卻更加好奇,小蘇媽是從誰的手里弄到的這兩張通行證,如果是剛剛躲在車子里沒有下來的,那只名叫植田的鬼子的話,他到底又有什么其他的身份。
在這越來越多的疑惑和不安中,留守一樓的眾人對付著勉強吃完了快要變涼的晚餐,都沒來得及收拾碗筷,小院的鐵門卻再次被人從外面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