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給原本露天的地下室加上了屋頂,衛燃等人除非必要便再也沒出去過,每天的主要活動事項也變成了挖掘淤積的泥土和木炭,以及夾雜其間的碎石。
在他們四人地理意義上的沒日沒夜的忙碌中,加蓋的屋頂之上如今已經蓋上了一層厚實的泥土,和足以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的積雪。
而在越發溫暖的地下室里,不,或許此時已經可以稱之為地下庇護所了。如今,這座地下庇護所里已經清理出了大半的面積。
所有人不但都可以挺直了腰板站著,甚至在正對著他們來時方向旳墻壁上,都已經挖出了一個一米寬的出入口。
這出入口不但兩側用收集到的木棍進行了加固,而且還用剩下的帆布和木板安了一個足夠擋住寒風的木門。
不僅如此,在緊挨著木門的一側,化身泥瓦匠的多里安,也用摻雜了大量松針的泥漿和挖出來的石塊,壘砌了一個帶有煙囪的壁爐。
甚至,為了能早點吃上面包,多里安還把之前發現的小油桶砌在壁爐里,弄了一個效果還算不錯的烤箱。
而這一切的代價,便是掛在壁爐煙囪上的那塊小木板上,已經被康坦用木炭劃出了一個“卌”字符號外加一個“川”字符號。
換言之,這已經是他們來到這里的第八天,康坦手腕上那支表的時針已經轉了16圈半。這么長的時間里,不管昆廷還是德軍追兵一直都沒有找過來,但躲在庇護所里的人卻活的越發舒適。
被從未間斷的爐火烘烤的暖烘烘的庇護所里,所有人都只穿著單薄的針織衣褲,眾人身上那些凍瘡,也都涂著厚厚的,帶有些許松樹清香的熊脂。而且幾乎每個人的身邊,都擺著一個燃著火苗的鐵皮罐頭盒當作有限的照明。
已經感冒痊愈的多里安在壘好了煙囪之后,又再次化身木工,此時正在忙活著用幾根大腿粗的原木墩和木板制作著第三張床,不止如此,在這幾張床周圍那些燒焦的原木墻壁上,都被他細心的釘了一層薄木板。
同樣沒閑著的,還有腿上的傷口已經結痂的康坦,他此時正拿著一把芬蘭獵刀,仔細的削著一個足有五厘米厚的木頭鞋底。
對比了一番旁邊另一只已經做好的鞋子大小,康坦滿意的點點頭,先后拿起一塊長條帆布和一塊裁剪成鞋底大小的熊皮,以帆布在下,熊皮有毛的一面在上鋪在了木頭鞋底上。
緊接著,他又取來了原本穿在蓋爾腳上的一塊筒狀的棕熊后腿皮,以有毛的一面朝里,將一端的邊緣壓在鋪著帆布和熊皮鞋墊的鞋底上,這還沒完,緊接著他又拿來一塊經過剪裁的帆布和熊皮蓋在了上面。
將所有部件對齊了位置,康坦從身邊的鐵盒子里摸出幾枚當初從油桶里找到的最小號釘子,拿起身邊的斧頭,沿著這木頭鞋底的邊緣仔細的砸了一圈。
最后進行了一番修剪,康坦滿意的點點頭,拿起身邊另一只已經做好的鞋子,抬頭朝正在掄動鶴嘴鋤的蓋爾喊道,“蓋爾,過來試試你的鞋子。”
“已經做好了?”
蓋爾聞言立刻丟下手里的工具轉身走了過來,而原本同樣在用鏟子挖掘鑿下來泥土的衛燃也湊了過來。
“試試吧!”
康坦涂著熊脂的臉上泛著一絲絲的油光,“鞋底我用了一層帆布和一層熊皮,鞋面還額外加了一層帆布和一層熊皮,而且木頭鞋底也足夠厚,我敢保證,穿著它就算在雪地里走上一整天都不會感覺到冷。”
聞言,蓋爾立刻一屁股坐在新近鋪好的木地板上,解下了胡亂包在腳上的帆布。
“維克多,快教教我怎么綁裹腳布。”
蓋爾接過康坦遞來的一塊干凈布料求助道,這用來裹腳的布料來自他們逃出德軍魔掌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些破衣服,這幾天的時間里,康坦早已經借助那個金屬箱子和燒開的雪水對它們進行了仔細的蒸煮和清洗。當然,這些布料除了裹腳之外,另一個作用便是拿來包扎傷口。
“你先給腳上的凍瘡涂些熊脂。”
衛燃說話的同時,也已經一屁股坐在了滿是木屑的地板上,脫下腳上的靴子,又解開裹腳布,等蓋爾涂過熊脂之后,耐心的指導著他將布料包在了腳上。
按照衛燃傳授的方法包好了裹腳布,蓋爾頗不接待的穿上了第一只熊皮木頭鞋,隨后又在康坦的指導下,用釘在鞋底最底層的長條帆布綁緊了鞋子。
有樣學樣的穿上第二只鞋子,蓋爾試著走了兩步,重新坐下來看著毛茸茸的鞋面滿意的說道,“腳下很軟和,而且很暖,就是鞋底有些硬,但是已經非常舒服了!”
“畢竟是木頭鞋底”康坦笑著說道,“不過你看起來可是長高了不少。”
“這倒是真的”蓋爾咧著嘴傻笑,這雙鞋僅僅木頭鞋底就有五厘米的厚度,就更別提里面還墊著厚實的熊皮了。
“我也剛好做完了第三張床”
多里安邀功似的說道,“再給我幾個小時的時間,只要再做一張床,我們所有人就全都不用睡在地板上了。”
聞言,衛燃坐在對方剛剛弄好的木頭床上試了試,笑著說道,“這張床先給蓋爾睡吧,等你給我也弄出一張床之后,我們再去弄點木板,盡量把周圍的墻壁都包一層。”
“除了沒有窗戶,這里都比我家還要舒服了。”多里安忍不住贊嘆了一句,“這些工作就交給我吧!我雖然不是木匠,但只是做張床很簡單的。”
“多里安,能不能多弄一張床?”蓋爾突兀的問道。
“多弄一張?”多里安不解的看著蓋爾。
蓋爾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鶴嘴鋤說道,“說不定什么時候昆廷就找到我們了呢?”
“交給我吧!”多里安不帶一絲猶豫的做出了保證,“我會幫昆廷大哥也做出一張床的。”
和多里安以及康坦對視了一眼,衛燃暗暗嘆了口氣,他總算知道,后世這里被發現的時候,為什么床的數量會比尸體多一個了。
“蓋爾,弄點吃的吧。”衛燃站起身走到蓋爾的身邊,“我來繼續挖,你來弄點吃的。”
“烤肉?”蓋爾立刻問道,“多里安弄的烤箱非常好用,很快就能弄出來。”
“或者換一種?”康坦無奈的提議道,“我們都吃了一個星期的肉湯和烤肉了,現在我連屎都快拉不出來了。”
“我們只有洋蔥土豆和熊肉。”蓋爾翻了翻壁爐邊上的木頭箱子,“還剩下五個德國罐頭。”
“吃罐頭吧”多里安哀求道。
“還是吃肉湯吧”
康坦的語氣越發無奈,“罐頭要留著,它們能保存足夠長的時間,所以還是肉湯吧,里面多放些土豆和洋蔥,我已經快吃夠了熊肉了。”
“那就肉湯吧”蓋爾同樣頗為苦惱,“我們的調料只有鹽和不多的奶酪,否則肯定能做的更好吃一些。”
早知道就提前把食盒里的調料拿出來了...
衛燃暗自后悔,如今食盒里的調味料和茶葉乃至巧克力都一樣不少,甚至還有滿滿一桶的啤酒,但他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把它們拿出來。
再想想已經吃了一個星期的洋蔥土豆燉熊肉,衛燃憤懣的掄起鶴嘴鋤,狠狠的砸在了表層已經有些許軟化的泥土上。
“嘩啦”
這迥異于平時的動靜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衛燃更是立刻取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手電筒打開。
當略顯暗淡的光束照在墻邊衛燃剛剛敲擊過的位置時,所有人都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僅有臉盆大小的空洞。
“這里面沒完全坍塌呢”
多里安湊過來趴在地上往里看了看,“就像當初的熊洞一樣,里面有個三角形的空間,不過很小,我爬進去看看。”
“我來吧”
衛燃一把拽住多里安將其拉到身后,他剛剛還在發愁怎么把食盒里的東西拿出來,這或許是個難得的機會。
“可是我比較...”多里安話音未落,衛燃已經重新拿起鶴嘴鋤,對準剛剛出現的洞口邊緣輕輕橇了一下。
又是嘩啦一聲輕響,幾塊碎石抖落下來,這洞口也總算變大了些。扒拉開撬下來的石塊,衛燃將鶴嘴鋤遞給多里安,同時嘴上解釋道,“之前我一直在挖這里,所以大概知道哪里受力,你進去了,萬一碰到什么地方被埋在里面可就麻煩了。”
說完,衛燃不等已經湊過來的蓋爾張嘴,便已經趴下來,小心翼翼的鉆了進去。
就像剛剛多里安說的那樣,這里相比曾經短暫棲身的熊洞要小很多,他即便能爬進來,但想蹲起身子卻格外的費勁。
不過,雖然這里的空間小的可憐,他卻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首先,正對著自己的墻壁上,除了掛著一串銹跡斑斑的獸夾之外,還有兩盞狀況看起來還不錯的煤油燈,以及一個看著容量不小,帶有蓋子的奶黃色搪瓷水壺。
但相比這些,最顯眼的卻是一個倒扣著被壓在邊緣位置的搪瓷浴缸。
“怪不得有洗澡的任務,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回頭看了眼被自己擋的嚴嚴實實的洞口,猶豫片刻后,費力的伸手摘下掛在墻上的搪瓷水壺,然后又往那浴缸的方向挪了挪,這才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食盒。
打開水壺的壺蓋看了看,確定里面沒有什么臟東西,衛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里的調味料和一包同樣用紙包起來的茉莉花茶丟進去,猶豫片刻后,他又往里面丟了幾塊用烘培紙包著的巧克力,這才心滿意足的收起了食盒。
“維克多,里面什么情況?”身后的蓋爾擔憂的問道。
“運氣還不錯,發現了些好東西。”衛燃回應對方的同時,已經把那些獸夾和煤油燈也取了下來,倒退著一點點的爬了出去。
“發現什么了?”多里安迫不及待的問道。
“一些獸夾”
衛燃支起上半身,將那一串銹跡斑斑的獸夾遞給對方,隨后又掏出個煤油燈遞給了蓋爾,“而且還有個煤油燈,這下我們總算不用守著嗆人的罐頭盒了。”
“確實是個好東西!”蓋爾驚喜的接過煤油燈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番,“等下我去外面灌點油試一試。”
“等下我去吧,正好我準備去撒尿。”衛燃攬下差事的同時,也把至關重要的搪瓷壺拿了出來,“另外還發現了個搪瓷水壺,這里面似乎有些東西。”
“什么東西?”這下,連康坦都湊了過來。
“讓我打開看看”
衛燃拎著搪瓷壺湊到壁爐的邊上,借著火光將剛剛自己放進去的紙包一樣樣的取出來打開,故作驚喜的說道,“看來我們可以吃些別的東西里,這里面都是香辛料。好像還有茶葉、糖和...巧克力!”
“那洞里住著上帝嗎?”多里安呆滯的問道。
“那里面有沒有上帝我不知道”
衛燃說話間已經給每個人都分了幾顆巧克力,“但那里面還有個浴缸,等我們把它徹底挖開,或許我們都能洗個熱水澡了。”
“浴缸?那里面還有浴缸?!”
這下,其余三人全都瞪圓了眼睛,說起來,他們這一周多的時間里,因為實在沒什么像樣的容器,所以最多也只是各自找塊布,蘸著用壁爐上那兩個鋼盔燒的熱水擦一擦身體而已。
如今解決了溫飽,如果還能洗個熱水澡,對他們來說,絕對算得上這滿滿冬夜里最好的安慰。
“雖然不知道那個浴缸還能不能用,不過我們可以先把它挖出來。”
衛燃說話的同時,已經將剛剛從水壺里拿出來的那些香辛料和茶葉放進了壁爐邊的金屬箱子里,“多里安,你去外面用雪好好刷一刷那只搪瓷壺,我去給油燈加滿油。蓋爾,你去幫我弄些棕熊的腸子怎么樣?”
“棕熊的腸子?”蓋爾抬頭看著衛燃,“你要干嘛?做里昂大香腸嗎?”
“里昂大香腸?”
衛燃愣了愣,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這庇護所里貓著的,可是一群正宗法國人,更準確的說,這是一群和華夏人一樣擁有敢吃會吃血統的吃貨。
“不是什么里昂大香腸,不過味道應該一樣好吃。”
衛燃懶得過多解釋,拎著煤油燈拉開了木門,頂著夾雜著大量雪花的狂風,趟著幾乎齊膝深的積雪走向了不遠處的一顆松樹。
拉開用剩余的帆布圍著松樹搭建的小帳篷,衛燃瞅了眼身后已經在門口附近挖掘棕熊尸體的蓋爾,和正在刷搪瓷水壺的多里安,見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立刻彎腰鉆進帳篷,從裝滿各種繳獲物品的雪橇拖斗里翻出了一個清空的油桶和一個裝滿了汽油的20升油桶。
揮手取出金屬本子里裝滿了煤油的油桶,衛燃在給煤油燈加滿之后,將剩下的全都倒進了找來的空桶里,隨后又把另一個油桶里的汽油倒進了自己的油桶,并將其收進了金屬本子。
之所以這么麻煩,其實只不過是衛燃擔心直接給煤油燈使用汽油會有爆炸的風險罷了。哪怕那概率并不算高,但既然自己帶著煤油,當然就沒必要冒那個風險了。
等他拎著煤油燈和油桶返回庇護所的門口,多里安已經用積雪擦洗干凈了找出來的搪瓷水壺,并且往里面裝滿干凈的積雪。而蓋爾,也用斧頭砍下來一大坨棕熊的腸子。
“你真的不是打算做里昂大香腸?”蓋爾最后問道。
“當然不是”衛燃搖搖頭,指著對方剛剛砍下來的腸子說道,“我要用的是大腸。”
“既然不是,那我就來做里昂大香腸吧!”蓋爾臉上倒是并沒有任何詫異之色,說話的同時,還用手指了指凍結的小腸部分說道,“我要用的是小腸部分和肝臟,或許還需要用到胃和心臟。”
“既然這樣,我們就來比一比吧!對了,熊掌也幫我砍一個,要前腳掌。”
衛燃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的自信,那些專門用來紅燒的香辛料,他可是自從上次進入芬蘭戰場之后就開始準備了,所以別說這熊大腸和熊掌,就算是鞋墊,他都有把握給弄的色香味俱全。
“那就比比吧!”
蓋爾說話間已經掄動斧頭砍下了衛燃要的兩個熊掌,“我跟著昆廷已經做了差不多四年的學徒了,總不能被你比下去。”
“四年都沒出師還好意思顯擺...”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心安理得的將分割食材的工作丟給蓋爾。
低頭鉆進庇護所,鋪面而來的熱浪讓衛燃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緊接著額頭后背便開始冒汗。
掃了眼已經墩在壁爐上加熱的搪瓷水壺,衛燃先把手中的油桶放在了距離壁爐最遠的位置,脫掉身上的斗篷之后,又拆下煤油燈的玻璃燈罩仔細擦了擦,然后才將其點燃并且調整到最亮的程度,用一根釘子掛在了墻壁上。
“真好,現在連照明都不缺了。”康坦癡迷的看著煤油燈,隨后低下頭,繼續給自己制作熊皮木頭鞋子。
“而且今天應該會有好吃的了”多里安更加的開心,“剛剛我都聽到了,維克多要和蓋爾比一比廚藝。”
“等我們做好恐怕還要很久呢”
衛燃笑著說道,“多里安,去刷幾個杯子吧,等下我們可以嘗嘗那些茶葉,我剛剛拿出來的紙包里好像有不少方糖。”
“我現在就去!”
多里安話音未落,已經從一個他不久前弄出來的木頭桌子上拿起了杯子,屁顛顛美滋滋的離開了庇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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