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烘烘的熊洞里,當衛燃睡醒的時候,洞口外的風已經停了,雪也小了很多,甚至極遠處的夜空已經可以看到隱約的極光了。
洞口一側的墻角,康坦依舊在守著徐徐燃燒的篝火,再看看另一邊,瑟縮在睡袋里的蓋爾正囈語著什么,倒是多里安睡的正香。
伸手摸了摸多里安的額頭,衛燃稍稍松了口氣,萬幸,他的體溫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
“康坦大叔,我睡了多久了”衛燃低聲問道。
聞言,康坦看了眼手腕上搶來的手表,低聲回應道,“不到八個小時。”
“我幫你檢查一下傷口,然后你休息一下吧。”衛燃說話旳同時,已經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急救包。
“麻煩你了”康坦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的挪動身體坐在了衛燃的旁邊,隨后掏出了手電筒打開。
解開康坦腿上的繃帶,衛燃看了眼傷口,見沒有發炎的跡象這才多少松了口氣。
重新換了敷料和紗布,順便把換下來的紗布收集到急救盒里,衛燃撿起些樹枝掰斷丟進鋼盔,“康坦大叔,去睡一會吧。”
“我還不困”
康坦搖搖頭,重新把下半身套進睡袋里,猶豫片刻后說道,“我們要盡快把這里加固一下才行。”
“怎么了?”衛燃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康坦沒有說些什么,只是重新打開手電筒,用打出的光束指了指不遠處一條已經開裂的燒焦木梁。
見狀,衛燃立刻起身鉆出了熊洞,隨后便發現這么幾個小時的時間,外面的風雖然小了一些,但積雪竟然已經積攢了足足半米多深,此時別說那頭被他埋起來的棕熊,就連洞口兩側的拖斗都快被埋起來了。
抬頭看了眼仍在飄落的雪花,衛燃重新鉆進了洞里,“這可是個大工程,憑我們幾個...”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不是嗎?”
康坦倒是自信十足,“等蓋爾睡醒吧,然后我們把帳篷搭起來暫時住進去,趁著下次暴風雪來之前,盡快把這里加固一下。”
聞言,衛燃點點頭,幫著搭建這座庇護所本就是他的回歸任務之一,他自然沒有什么意見。
“也不知道昆廷怎么樣了...”康坦搖搖頭,“我還欠他一雙皮鞋呢。”
“皮鞋?”衛燃不解的看著對方。
“我是個鞋匠”
康坦帶著懷念說道,“以前我在巴黎經營一家皮鞋店,連夏爾·戴高樂將軍都找我定做過皮鞋呢。”
“看來你的手藝不錯”衛燃頓了頓問道,“康坦,你是怎么被弄到這里的?”
“或許是因為我為戴高樂將軍制作過皮鞋吧”康坦笑著攤攤手,“誰知道那些德國人的腦子里在想什么,我們明明都已經投降了。”
“確實沒人知道他們的腦子里在想什么”衛燃笑了笑,順著話頭問道,“所以昆廷也是你的客戶?”
“那是一個月之前了”
康坦笑著說道,“當時我的鞋子跑丟了,昆廷幫我弄來了一雙,據說是從死去的俘虜腳上脫下來的,我答應以后有機會給他制作一雙最好的皮鞋。”
“我相信昆廷肯定會回來找你要皮鞋的”衛燃稍稍加大了聲音。
“昆廷回來了?哎呦!”睡夢中的蓋爾猛的坐起來,卻一個不小心讓額頭磕到了焦黑的木梁。
“很遺憾,他暫時并沒有回來,不過我相信他肯定會來找我們的。”
康坦攤攤手,“既然蓋爾醒了,我們也該開始工作了。”
“什么工作?”蓋爾揉著額頭問道。
康坦笑著調侃道,“把這里加固一下,免得下次被你的額頭撞塌。”
“你們不用多休息一下?”
衛燃皺著眉頭問道,說起來自己還算好的,但這三個人的身體狀況可都不怎么樣,他們現在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多吃些東西。
康坦擺擺手,“不用,我們現在吃的喝的都足夠,最重要的是沒有德國人用槍催著我們。”
“我也不累!”
蓋爾抽著鼻子說道,“我剛剛夢到被那些德國佬把連按進了熊糞里,那味道真的是太惡心了。”
“以后這么惡心的夢就不用說出來了,不過這里的味道實在是不怎么樣。”
康坦想了想,繼續說道,“這樣,我們先把帳篷搭起來,等搬進去之后,再考慮下接下來該怎么加固這里。”
“你來照顧篝火吧”蓋爾趕在衛燃之前說道,“搭帳篷只要靠我和維克多就夠了。”
“篝火確實很重要”衛燃跟著說道,“至少不用擔心在我們搭好帳篷之前讓多里安冒出肉香味。”
康坦摸了摸腿上的傷口,最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衛燃和蓋爾的建議。
安撫好了康坦,衛燃和蓋爾鉆出洞口,找出了被埋在積雪里的帆布卷。在周圍找了幾個挨著比較近的松樹,兩人將帆布卷打開之后一番研究,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成功的將其搭建了起來。
就像之前多里安說的那樣,這頂帳篷或許還真是給裝甲車保溫用的。換言之,帳篷里的空間也大的嚇人,大到足以停下一輛裝甲車都有富裕。
不過,在其中一面積攢的油煙和湯汁的污漬也在暗示著,這頂帳篷或許早就被挪用變成了戰地廚房。
用積雪把帳篷四周埋了一圈,蓋爾跟著衛燃鉆進帳篷,一邊踩實里面的積雪一邊說道,“或者我們干脆就住在這頂帳篷里算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建議”
衛燃將鐵鍬戳進腳邊的積雪,直起腰說道,“先不說下次暴風雪會不會把這頂帳篷刮跑,那層帆布可擋不住低溫,更擋不住篝火的火光。”
“說的也是...”
蓋爾嘆了口氣,認命的邁著八字兔子步,一邊踩實腳下的積雪一邊說道,“我的腳都快凍僵了。”
“當時你怎么沒從德國人的身上弄雙靴子穿?”衛燃看著對方包在腳上的褲子問道。
“我的腳凍的已經腫起來了,根本就穿不進德國人的靴子。”蓋爾說話的同時加快了腳步。
“等下可以弄兩塊熊皮包一下,那個肯定暖和。”衛燃想了想,繼續說道,“而且康坦說他是個鞋匠,說不定他可以幫你做一雙鞋子。”
“我怎么沒想到!我現在就去弄兩塊熊皮!”蓋爾話音未落,已經跑出了帳篷。
不久之后,康坦和多里安拖著熊皮走進帳篷,緊跟著,蓋爾也拉著裝滿物資的雪橇拖斗走了進來。
看了眼包住蓋爾雙腳的那兩塊熊皮,衛燃哭笑不得搖搖頭,那兩塊熊皮安全就是從棕熊的后腿上整個撥下來的,蓋爾只是把它們翻了個面,然后用繩子捆住一頭就套在了腳上。如果忽略熊皮上殘存的血絲和脂肪,他就像穿了一雙真皮襪子似的。
“帳篷里的工作交給我和多里安吧”
康坦指了指熊洞,“維克多,還有蓋爾,你們要先把熊洞周圍的積雪清理干凈,然后我們一起研究一下怎么給他加固一下。”
“多里安,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衛燃說話的同時,還掃了眼對方腳上那雙和自己穿的同款行軍靴,他明明記得,那雙靴子之前是穿在康坦的腳上的。而康坦的腳上,此時卻和蓋爾一樣,同樣套著從棕熊前腿退下來的熊皮。
“好多了”多里安抽著鼻子說道,“雖然頭還是有些疼,但已經好多了。”
“那就別耽誤時間了”蓋爾說完,已經第一個跑出了帳篷。
和多里安不分先后的走出帳篷,衛燃拿起戳在門口的鐵鍬扛在肩膀上問道,“多里安,聽說你是里爾人?”
“鄉下的一個小鎮”多里安抽著大鼻涕答道,“魯貝區一個叫庫瓦鎮的小地方,你呢?”
“敦刻爾克”衛燃再次給出了一個在1940年之后,在法國幾乎和巴黎一樣出名的地址。
“我聽說過,但不知道在哪”多里安說話的同時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多里安,你是怎么被德國人抓起來的?”衛燃走到了熊洞的邊上,開始和蓋爾一起,沿著石墻的邊緣清理積雪。
“我的爸爸是游擊隊員”多里安渾不在意的給出了個答案,隨手撿起一塊碎石丟進洞口附近的雪橇拖斗里。
“法國的游擊隊...”衛燃咧咧嘴,實在不知道該給出什么樣的評價,畢竟,他們的戰斗力實在是低的可憐。
“你呢?”
多里安搬起第二快石頭丟進雪橇里問道,“你是為什么被送來這里的?”
“可能是因為英國人從敦刻爾克撤退的時候,我在旁邊撿了只沒人要的步槍吧。”衛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了本就是瞎編的借口。
“你沒撿到英國人跑丟的鞋子和內褲嗎?”蓋爾嬉笑著問道。
“跑的太快了,沒追上。”衛燃一本正經的攤攤手,緊接著,三人便齊齊的笑出了聲。
在三個年輕人的閑聊中,多里安往帳篷里送了三車挖出來的石塊,衛燃和蓋爾,也已經將地基清理了出來。
這座坍塌房子的地基并不算大,基本上就是個邊長四米乘五米的長方形。
但這一圈清理下來,原本不足一米高的石墻,如今也已經和胸口等高。即便其余的位置,也有將近半米的高度。
“先...先回帳篷休息一下”
蓋爾氣喘吁吁的說道,這清理積雪的工作可不輕松。最重要的是,他雖然的身體狀況可并不比多里安又或者康坦好多少,這一點僅僅只看對方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凹陷的雙腮就能看出來。
“確實要休息一下”
衛燃附和了一句,將鐵鍬隨意的戳到雪堆上,攙扶著腳步虛浮的蓋爾就往回走。
此時,康坦和多里安已經用撿回來的石塊壘砌了一個簡易的灶臺,燃起的篝火釋放著無法忽視的熱量,其上甚至還架著兩個冒著熱氣的飯盒。
壁爐的邊上,坐在熊皮上的康坦已經用斧頭劈砍出了一小堆木柴,而多里安此時正從拖斗上往下搬運撿來的枯樹枝。
“喝口熱水吧”康坦指了指灶臺上的飯盒,“我在里面放了些松針。”
聞言,衛燃和蓋爾也沒客氣,各自拿起一個與水壺配套的杯子,從飯盒里倒了些滾燙的松針水捧在了手里。
說起來,這水并不算好喝,尤其那股松脂特有的味道更讓衛燃根本不愿意將其咽進肚子里。
相比之下,蓋爾卻一臉的滿足。顯然,之前的俘虜生活中,即便一杯熱水都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得到的。
“我還煮了些熊肉”康坦繼續說道,“雖然不一定有蓋爾弄的好吃,但肯定已經熟了。
“這已經很好了”蓋爾滿足的說道,“有帶咸味的肉,有熱水,而且還足夠暖和。”
“別太樂觀”
康坦放下手里的斧頭,喘了粗氣說道,“我們必須加快點速度才行,必須在下次暴風雪來臨之前換個足夠堅固,而且可以肆無忌憚升起篝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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