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視野中的白光消退,衛燃看到鋪在枯樹上的金屬本子時,這才松了口氣,一屁股癱坐在了潮濕的地面上。但緊接著,他便感覺到了大腿上傳來了宛如撕裂般的劇烈疼痛。
不是治好了嗎...
衛燃咬著牙嘀咕了一句,哆哆嗦嗦的解開褲子,連同里面的保暖褲退下來,隨后便看到當初受傷的位置已經紅腫了老大一片,試著蜷了蜷腿,但僅僅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屈膝動作,卻讓他的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
“受一次傷卻要疼兩次...”
衛燃不滿的罵了一句放在身邊干枯原木上的金屬本子,哆哆嗦嗦的重新穿好了褲子。與此同時,那金屬本子第十八頁上繪制的圖案,也已經變成了一張略顯模糊的黑白照片。
雖然看不清照片里那個人的臉,但他卻依舊可以分辨出來,照片里那個正在埋地雷的,正是和自己并沒有太多交流的大胡子游擊隊隊長奧夫杰伊。而在這張照片下面,金屬羽毛筆也寫下了一串串文字。。
“燎原的夢想”
游擊隊員舒拉,于1942年10月9日伏擊德軍鐵路線戰斗中犧牲,1943年4月,追授二級衛國戰爭游擊隊員勛章。
游擊隊員吉安娜,于1942年10月9日,解救游擊隊醫院戰斗中犧牲。1943年4月,追授勇敢獎章、二級衛國戰爭游擊隊員勛章。
游擊隊員斯拉瓦,1944年白俄羅斯戰役期間,加入近衛第34坦克旅擔任t34駕駛員,協助擊毀德軍坦克三輛,同年7月13日,所駕駛坦克遭反坦克炮打擊犧牲。
服役期間榮膺二級衛國戰爭游擊隊員勛章,三級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勛章,1944年11月9日,追授二級衛國戰爭勛章。
游擊隊員薩沙,1944年白俄羅斯戰役期間,加入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下轄第33集團軍下屬第344步兵師,服役期間榮膺勇敢獎章。1945年柏林會戰期間,因救助傷員不幸被流彈擊中,犧牲于柏林城外。
游擊隊員奧夫杰伊、安季普,白俄羅斯戰役期間,率游擊隊員協助主力部隊強渡第聶伯河犧牲。同年12月,追授所率游擊隊二級衛國戰爭勛章、二級衛國戰爭游擊隊員勛章。
游擊隊員阿麗薩,1943年初,
應征入伍第587俯沖轟炸機團,
服役期間執行多次轟炸任務,
所在機組榮膺勇氣勛章、戰勝德國勛章。1947年因傷退役后返回柳班,任職農藥噴灑機駕駛員,終生未婚,
1982年9月1日辭世。
游擊隊員伊萬,1943年應征入伍加入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下轄第33集團軍下屬第344步兵師,
服役期間最高職務排長,
曾獲個人勇敢獎章、戰功獎章、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勛章、二級衛國戰爭勛章。
1953年退役后返回柳班,
同年8月加入當地警察序列,1967年追捕罪犯期間殉職。育有一子,
其子1982年6月犧牲于阿富汗。
游擊隊員謝爾蓋,1943年前往圖拉、莫斯科等地求學,1957年起,
擔任白俄羅斯國立大學數學系教師,
1987年退休,
現居于明斯克。
寫到這里,
金屬羽毛筆列出了這些人曾經獲得過的勛章編號,隨后又另起一行列出了一個位于明斯克的詳細地址,
以及兩組精確的坐標。
片刻后,金屬羽毛筆在衛燃的注視下,緩緩寫出了一句詢問,
“那個色彩斑斕的未來世界,會有人記得他們嗎?會有人知道他們做了什么嗎?”
但這一次,
衛燃卻沒辦法像不久之前那樣,用那樣堅定的語氣回答同樣的問題。
在他的沉默中,
淡黃色的紙頁翻到了背面。那支金屬羽毛筆也旁若無人的在緩慢轉動的紅色漩渦下繼續寫到,“從今天開始,
我也是一名合格的游擊隊員了。”
恍惚間,衛燃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頭戴船帽一臉朝氣的少年,看到了他參軍時的開懷笑容,看到了他在戰場上英勇戰斗的背影,也看到了他在戰爭結束后,以警察的身份繼續保護周圍人的努力模樣。
“看來你已經實現了自己的愿望,你已經是一個蘇聯英雄了,
一個永遠活在你自己親手創造的未來世界的蘇聯英雄。”
近乎囈語般的呢喃中,衛燃將手伸進紅色漩渦,從里面緩緩抽出來一支使用彈鼓的波波沙沖鋒槍。
看了看手中的武器,衛燃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
將其送回漩渦,隨后又收起了金屬本子。
抬頭看了看被樹冠擋住的天空,初晨的朝陽已經將天邊染成了一片金黃色。樹梢上因為積雪融化的水珠也帶著耀眼的光彩。但那寂靜的天空已經不會有隨時投下炸彈的飛機,更不會有那架在夜色中安靜飛行的波2飛機。周圍的森林里,也再不會冒出那些腦子得病的德國人。
或許唯一不變的,就只剩下這些曾經為游擊隊員提供庇佑的高大樹木。只不過,沒人知道它們是否擁有記憶,更沒有人知道,如果這些樹木植被擁有記憶的話,它們是否還記得那些曾在森林里穿梭戰斗的勇敢身影。
“樹怎么可能有記憶呢?”
衛燃宛若神經質一般又念叨了一句,揮手從金屬本子里取出了半履帶摩托,取下固定在上面的北極熊皮毯子鋪在潮濕的草地上坐下,隨后又取出了古琴瑤光,就在這同樣被人遺忘的原始森林里,慢悠悠的彈奏了一曲算不上應景的廣陵散。
許久之后,當最后一尾琴音消散,心緒平靜了許多的衛燃看了看四周,仿佛在和朋友們閑聊一樣笑著說道,“我新學會了一曲酒狂,也彈給你們聽聽吧!”
片刻后,帶著些許肆意灑脫與歡快的曲子從古琴瑤光的共鳴腔中跳出,伴隨著森林被朝陽蒸騰出的水汽飄向了遠方,飄進了那些沒有記憶的花草樹木們不存在的耳朵里。
彈奏完了僅會的兩首曲子,心情輕松了許多的衛燃長出口氣,仔細的收起了裝有古琴的琴盒,隨后又忍著腿上的疼痛,將熊皮卷好重新固定在半履帶摩托上,將其收回了金屬本子。
最后拎上那些銹跡斑斑的廢銅爛鐵,一瘸一拐的衛燃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森林,重新鉆進了從雪絨花組織負責人黛安那里借來的車子里。
用力搓了搓臉,他又重新拿出金屬本子,將里面記載的兩組坐標全都抄進手機,隨后拿出了卡堅卡送給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將其一一輸入了進去。
出乎他的預料,這兩組地址中,有一個位于柳班水庫的東北角差不多20公里外,一個被廣袤農田包裹的小村子。但這個小村子在衛星地圖上顯示的名字,竟然是“游擊隊村”!
而第二組坐標顯示的位置,距離黛安等人發現醫院遺址卻并不算遠。讓他頗為慶幸的是,這個位置倒是依舊被原始森林包圍著,即便離著最近的森林邊緣,也有差不多兩公里左右的距離。
而從這兩個點的相對位置,他也可以大致確定,那個名為“游擊隊村”的小村子,就是當初斯拉瓦帶著人遷往的新營地。
如果這么說的話,那個村子里或許還有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的人?或者換個方式說,那里還有人記得他們做了什么?
猶豫片刻,衛燃最終還是啟動車子,強忍著大腿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返回了柳班的酒店。
就像每次的顧慮一樣,這么早就給出調查結果顯然沒辦法解釋,所以這件事注定了還要拖一拖。
一步一瘸的挪回了房間,衛燃蒙著被子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那張照片旁邊紙袋子里的地面,將其卡在窗戶上挨個看了過去。
循著記憶從這些照片底片里找出伊萬和謝爾蓋的合影,然后又找出最后拍下的那張大合影,衛燃思索片刻后,這才掏出手機撥給了黛安。
電話剛一接通,衛燃便主動問道,“黛安女士,挖掘現場那邊有什么發現嗎?”
“你的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
黛安頗有些興奮的說道,“昨天晚上,普洛霍爾在沼澤里發現了一輛二戰德國使用的輕型裝甲偵察車。”
“還有什么其余的發現嗎?”衛燃繼續問道。
“尸骨”
黛安繼續答道。“幾乎和水井里發現的差不多的尸骨,但是數量非常多,甚至可以說多的嚇人。但這些尸骨基本上都是破碎的,就和那輛裝甲偵查車一樣,普洛霍爾說像是被炸過一樣。”
可不就是被炸過么...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那個土造炸彈的威力他現在可都記憶猶新呢。
見衛燃不說話,黛安主動問道,“維克多先生,有沒有興趣過來看看?”
“不用了”
衛燃思索片刻后答道,“方便的話多拍幾張照片給我就可以了,黛安女士,我給你打電話是準備回去了。”
“回去?”
黛安明顯誤會了衛燃的想法,急忙說道,“維克多先生,我們會盡快給出一個讓您滿意的報酬的。”
“不不不”
衛燃笑著答道,“和傭金無關,我只是想去明斯克的檔案館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至于傭金的事情,不如等我調查出個結果之后再談怎么樣?”
“真的?”黛安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當然是真的”
“我現在就回柳班!”黛安激動的說道,“維克多先生,我現在就往回走,然后立刻送您去明斯克!”
“我在酒店等你”說完,衛燃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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