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塔之旅的第三天一大早,健壯的馴鹿被獵人們摘下了好聽的銅鈴鐺,拉著寬大的雪橇和坐在上面的獵人以及游客們進入了覆蓋著積雪的針葉林,努力搜索著可能存在的獵物。
而在季馬操縱的雪橇車上,衛燃和穗穗也各自將鏡頭對準一個個穿的毛茸茸,懷里還抱著同樣包裹的毛茸茸的步槍的姑娘們,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門。
顯而易見,相比能不能打到獵物,對于這些姑娘們來說,能不能留下好看的照片更加的重要。
隨著他們進入森林深處,拉著雪橇的馴鹿也漸漸慢了下來,同時每輛雪橇車上也撐起了白色的偽裝篷布。
隨著其中一位獵人在馴鹿的屁股上輕輕拍了拍,已經在平時的訓練中形成條件反射的馴鹿立刻揚起脖子發出了絕對算不上好聽的叫聲。
根本沒有等待多久,左前方不遠處,立刻傳來了類似的回應。大頭的獵人辨了辨風向,伸手朝其余獵人指了指不同的方向。
在這名獵人的指揮下,幾輛雪橇車慢悠悠的朝不同的方向分散開,緩緩的包圍著此行的狩獵目標。
而在各自的雪橇車里,這些第一次來到因塔的姑娘們也變得格外緊張。雖然在出發之前,被阿里里特意請來的一位護林員已經和她們詳細的講解了適當獵殺馴鹿對其種群保護的意義所在,但只是扣一下扳機便輕易奪走一條生命帶來的忐忑和負罪感卻一直在拷問著這些多愁善感的姑娘。
漸漸的,周圍的松樹樹干上出現了被啃咬過的痕跡,厚實的積雪也像是遭了入室搶劫一樣出現了一個個的坑洼。
而在其中一輛雪橇車經過的樹下,還散落著大片的血跡以及被啃光了內臟和肉,僅僅只剩下皮毛和骨頭的馴鹿尸體。
在衛燃和穗穗的鏡頭和一次次按下的快門中,這輛雪橇車緩緩停下,負責轎車的男獵人從腰間抽出一把斧頭,干脆利落的砍下了這頭馴鹿尸體唯一勉強完整的頭顱,神色從容的用積雪蹭掉皮毛上些許血跡,隨后裝進蛇皮口袋,拴在了雪橇車外側的欄桿上。
“雖然只是從馴鹿尸體上砍下來的頭,但只要稍微處理一下做成標本賣出去,就夠他們一家三口一周的開銷。”
季馬說道這里卻嘆了口氣,用僅僅只能讓衛燃和穗穗聽到的聲音繼續低聲說道,“但制作這樣一個勛鹿頭標本,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行。”
衛燃微微嘆了口氣,看著那輛重新跑起來的雪橇車,最終也只能再次端起相機,沉默的按下了快門。
隨著獵人和獵物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分散開的雪橇車們也越來越慢,越來越安靜。
漸漸的,正前方的林間空地里,出現了二十多只大小各異的馴鹿。衛燃借助望遠鏡看的清清楚楚,這些馴鹿的狀態并不算好,其中幾只甚至稱得上瘦骨嶙峋,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不分先后的,坐在雪橇車上的獵人們各自掏出一個厚實的黑色布兜罩住了拉車馴鹿的眼睛,隨后又從兜里掏出一些豆子送到了它們的嘴邊。
直到安撫著這些大家伙們紛紛臥倒在松軟的積雪上,無線電頻道里也傳來了領頭獵人壓低的聲音,“一號車、二號車先開槍,三號四號等下一次。我們優先狩獵那些身上有傷,或者太過瘦弱的,它們不但熬不過這個漫長的冬天,甚至可能會拖累這個馴鹿群的遷徙。另外,注意提醒姑娘們,不要對小鹿開槍,否則她們很有可能需要繳納罰款才能離開。”
聞言,穗穗趕緊在無線電頻道里,分別用英語和漢語低聲通知了一遍,直到所有的姑娘都給出了肯定的回復,她這才轉告了那位領頭的獵人。
等了沒多久,被分配到一號車和二號車的四位姑娘們,在各自車上兩位獵人的細心指導下瞄準了想要瞄準的目標,隨后相繼扣動了扳機。
四聲前后間隔長短不一的槍聲過后,那支馴鹿群一哄而散跑進了森林深處,只留下了一只后腿仍舊殘存著利爪抓撓過后留下傷口的馴鹿孤零零的倒在血泊之中。
開槍的四位姑娘中,除了那位曾經用機槍掃射前男友照片的意大利妹子開心的用手比劃著估計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雞爪子,其余三位姑娘倒是紛紛松了口氣。
這三位姑娘剛剛不約而同的上抬了槍口,終究還是沒忍心殺死那些辛苦求活的馴鹿。
而那兩輛雪橇車上的獵人倒也并不在意,反正即便打不中什么,他們這些天也能賺到足夠心滿意足的錢。如果用警察局長的女兒米莎的話說,讓每一個游客都帶著遺憾離開,他們或許不久之后,就會為了彌補遺憾再來一次因塔。
等到姑娘們在獵人的監督下清空了彈膛,眾人這才爬蝦雪橇車,一窩蜂的沖到了唯一一具馴鹿尸體的身邊。
先給那位打中獵物的意大利妹子拍了幾張手扶鹿角的照片,趁著她繳納狩獵費用的時候,其他幾位姑娘也圍在獵物邊上各自來了幾張自拍。
不過,雖然那位意大利姑娘繳納了并不算多的狩獵費用,但也僅僅只是買下了這頭馴鹿的皮毛而已。
至于它的肉,會留在原地幫助附近的狼群過冬,而鹿頭,則屬于負責腳踏狩獵的獵人。
當然,想帶一個血淋淋的鹿頭回去也可以,只要自己想辦法搞定海關就行。如果想帶個鹿頭標本更簡單,只要交納一點不比狩獵費用便宜,甚至可能更貴的制作費用,在等上大概半個月的時間之后,淑瑾的旅行社甚至都可以幫忙搞定郵寄問題。
而這,才是真正讓季馬手下這些獵人們賺到錢的地方。基本上屬于橫豎不虧,無非賺多賺少而已。
沒人知道那位意大利妹子到底是被前男友氣傻了腦子,還是錢多的沒地方燒,格外痛快的支付了高額費用,想都不想的買下了那顆馴鹿頭的標本。
這樣的優質客戶自然沒有理由怠慢,接下來的狩獵活動中,在這位意大利妹子的帶動下,幾乎每個人都打到了大小不一的獵物。甚至順便連中午飯需要的食材都順便給解決了。
當天下午三點半,眾人乘坐重新掛上鈴鐺的馴鹿雪橇,帶著豐厚的收獲回到了溫泉營地營地。
這一天的狩獵活動,基本上每個姑娘都如愿以償的狩獵到了一頭馴鹿,同時也像那位頗有故事的意大利妹子一樣,心甘情愿的掏了制作標本的費用。等到大概一個月之后,他們便會收到制作好的勛鹿頭標本以及鞣制好的馴鹿皮,以及一個由馴鹿腿骨制作的骨笛。
同樣收獲滿滿的還有那些獵人們,別的不說,僅看他們趁著姑娘們去泡溫泉的功夫,圍住季馬和衛燃一次次的舉杯說出各種祝酒詞就知道有多開心。
吃飽喝足,等阿里里再次駕駛著飛機帶他們翻越烏拉爾山脈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極光之后,衛燃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溫泉也早早的鉆進帳篷,再一次搬出了那架古琴。
只不過這次他依舊還沒來得及撥動琴弦,拎著個伏特加酒瓶子的穗穗便撩開厚實的帳篷簾子鉆了進來。
“你這干嘛呢?”散發著沐浴露香氣的穗穗盤腿坐在衛燃對面厚實的鹿皮毯子上,將手中拎著的玻璃杯擺好倒滿,二話不說端起其中一個,仰頭喝得一干二凈。
衛燃輕輕扒拉了一下琴弦,隨后在悅耳的琴音中說道,“這不對牛彈琴呢嘛?”
“滾蛋!”穗穗翻了個白眼,端起酒杯遞給衛燃,隨后又自顧自的倒了一杯。
“你這咋的?失戀了?”衛燃接過酒杯笑著調侃道。
“母胎單身也有資格失戀?”
穗穗苦著臉喝掉第二杯酒,一邊哈著涼氣兒一邊可憐巴巴的說道,“這學期估計我得掛科了,今年你想辦法早點兒回去,不管用什么辦法,萬一學校寄成績單了,千萬別讓干爹干媽看到。”
“你還會掛科?”
衛燃一臉狐疑的看著穗穗,她嘴里的干爹干媽,就是自己的親爹親媽。用他們二老的話說,這小丫頭的學習成績可比當年的衛燃好多了,按理說掛科這種事出在衛燃的身上才正常。
“有兩門課記錯考試時間了,還有一門兒腦子一抽選了個我根本聽不懂的德語課。”
穗穗一臉幽怨的端起第三杯酒倒進嘴里,順手又從棉服的兜里掏出一袋泡椒鳳爪撕開,擠出個雞爪子狠狠咬了一口,隨后又捏起一個塞進了衛燃的嘴里。
“行吧,有什么好處?”衛燃一邊啃著雞爪子,一邊饒有興致的開著玩笑問道。
“把我同學介紹給你怎么樣?”
穗穗大大咧咧的指了指身后的帳篷門,“我那個意呆利室友上個星期才失戀,現在正好是下手的好機會!或者我那個短頭發的華夏同學,和你是老鄉呢。要不然那個長頭發的,他爸是個開礦的大...”
“停!停停停!當我沒問!”衛燃趕緊擺手拒絕,他自己都還伺候不清呢,可沒心情招惹她那幾個大呼小叫的同學。
不等穗穗再說什么,衛燃趕緊說道,“萬一你們那坑爹學校寄成績單了,我幫你搞定,不過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因塔了,到時候你帶著你的同學在因塔好好逛逛,后天你自己帶他們回喀山怎么樣?你老媽到時候會去喀山接你。”
“你不回去?”穗穗搶回自己的杯子,自己倒上酒問道。
“我在這邊還有點兒事兒”
衛燃說話的同時無奈的搶過對方剛剛倒滿的杯子和另一只手上已經下去一半的酒瓶子。這小玩意兒簡直和她爹阿歷克塞一個樣兒,別看在外面裝的人模狗樣滴酒不沾,但沒外人兒的時候一樣是個能自己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的,偏偏她還沒有阿歷克塞教授那樣的酒量,屬于典型的人菜癮又大。
“什么事兒?”穗穗立刻來了興致,渾不在意對方搶走了手中的酒杯和酒瓶子,這種事兒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這你就別管了”衛燃擰上瓶蓋,“總之你要是不想你那成績單被我帶到小姨的辦公室,后天你就老老實實的帶你的同學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些微醺的穗穗伸出帶著泡椒味兒的手指頭胡亂扒拉著古琴的琴弦,“你什么時候回去?”
沒好氣的拍開對方的手爪子,衛燃想了想說道,“快了兩三天,慢了也就三四天我就回去了。”
“那行吧!”
穗穗再次手欠的扒拉了一下緊繃的琴弦兒,迷迷糊糊的說道,“給大爺彈...彈個曲!”
“彈你個后腦勺!”
衛燃再次拍開對方的手爪子,手忙腳亂的翻出一包紙巾準備擦擦琴弦,可等他把直接掏出來的時候,一根只啃了一半的雞爪子已經別在了兩根琴弦中間,而三兩杯就把自己喝懵了的穗穗,也趴在鋪著兔皮毯子的折疊桌上前言不搭后語的說起了醉話。
“確定是阿列克斯教授親生的了”
衛燃無奈的搖搖頭,用原本用來擦古琴的紙巾擦了擦對方手指頭上的泡椒汁兒,隨后這才將琴弦上的雞爪子丟到一邊,一臉心疼的重新抽出一張紙,小心翼翼的擦干凈上面的污漬,將其重新收進了琴盒里。
他是看出來了,這次在因塔是沒什么機會體驗一把帳篷外大雪紛飛,帳篷里琴聲悠揚的高雅意境了。
至于那個仍舊趴在折疊桌上的說著胡話的姑娘,衛燃猶豫片刻后,將其抱到折疊床上脫掉棉衣鞋子蓋好被子,隨后給帳篷中央的暖爐添了些木柴,這才將煤油汽燈的亮度調到最低,轉身離開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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