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南皮。
袁紹從魏郡一路逃至此處,華雄幾乎一直在追,多少是有些狼狽的,然而相比起狼狽,更要命的是那種深深地無力感。
呂布現在不攻城略地,只是讓華雄追著袁紹打,顯然是打著徹底滅掉袁紹,而后收復冀州的心思,若非敵軍輜重運送起來比較麻煩,怕是他們都退不到南皮。
“主公,喝些肉湯吧。”許攸端著一碗肉湯進來遞給袁紹。
袁紹順手接過,看著許攸道:“子遠還未休息?”
“如此局勢,攸實難入眠。”許攸嘆了口氣道,關中軍遠程有火神砲,中距離有雷神弩、連弩,近距離還有各種雷,一萬人便能破十萬冀州軍,如今好似又增兵了,面對這種近乎無敵的對手,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對付。
“派人去請孟德吧,唇亡齒寒,此時他若不出手,待冀州被那呂布破掉之日,他中原也難保全。”袁紹嘆息道。
若有可能,他不想去求曹操,畢竟一直以來,他跟曹操之間的關系都是自己強,曹操弱,現在雖然雙方實力漸漸持平,但心態上,袁紹還是一直站在曹操的上位,向曹操求援,多少是有些抹不開臉面的,但時至今日,自己打不過呂布,也只能求援曹操了。
雖然不知道呂布做了多少火神砲,但這種東西,做起來應該很費勁才對,還有那專門的石彈,這么多天打下來,應該沒多少了,曹操這邊若是發兵,當可趁虛將那呂布擊敗…吧。
現在袁紹對于呂布心中多少是存了幾分畏懼之心的,本以為勢均力敵,誰知道一交手卻是摧枯拉朽,這才一個月,自己已經敗了兩場,冀州兵力損失大半,如今就算將剩下的兵力調動過來,單是一個華雄都未必能勝,更何況呂布可不止這么點兒人馬。
許攸聞言,點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
他來也是想讓袁紹對外求援的,不止是曹操,還有劉琮,現在真的需要天下諸侯共同對付呂布了,否則河北一滅,曹操拿頭來擋呂布?
若曹操與袁紹都被呂布平滅,僅剩的荊州和江東又如何能夠擋呂布?
袁紹看了許攸一眼道:“這件事,子遠走一趟吧。”
許攸和曹操也是昔日好友,由他去很多話都好說,袁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華雄的攻勢下擋多久,這南皮若是被破,自己又該逃往何方?
對于能否守住渤海,袁紹現在是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對方有了那火神砲之后,什么堅城都變的可笑無比,根本擋不住對方火神砲的轟擊,最后都會發展成巷戰。
但不是每次都有機會巷戰的,可能士氣直接就崩潰了。
這一路上,他們也有過幾次交手,甚至小勝,多是偷襲得手,也因此華雄現在變的格外謹慎。
“正有此意。”許攸點點頭,這正合了他的心意。
現在情勢危急,既然決定了,許攸立刻便告辭了袁紹離開,他要盡快趕去曹操那邊。
許攸走后不久,田豐來了。
“元皓有何事?”袁紹喝了幾口肉湯,見田豐過來,放下碗看著田豐道。
“主公,這些時日與那關中軍交戰,豐發現一些事情。”田豐跪坐下來,對著袁紹一禮道。
“哦?”袁紹看向田豐:“元皓有何發現?”
“那火神砲、雷神弩還有什么震天雷,主公有未發現這些東西,他們在雨天從未用過?”田豐看向袁紹道。
“你是說…”袁紹看著田豐。
“那所謂神器,其實不過是術士煉丹所生,以火為主,雨天與之相克,自然難用。”田豐點點頭,這段時間跟華雄交手的雖然不是他,但他基本都在前線,一直在找尋對方的破綻,雨天這些火器無法使用,這便是田豐找到的缺點。
袁紹聞言凝神道:“元皓如此一說,好似真是如此。”
所以說…
袁紹看向田豐。
田豐點點頭道:“雨天與之交手,或可擊潰那華雄。”
袁紹拍案道:“通知韓猛,讓他準備一下,下個雨天,與那華雄決戰!”
現在的袁紹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勵軍心了,否則再這么下去,不用等對方破城,自己的兵馬可能就先一步反了。
天象雖然無常,但細心之人總能找尋到其中規律,這天下,能懂天象之人不多,卻也總是有的,田豐便是其中之一。
得到袁紹的授意,田豐點點頭,領了軍令后便去找韓猛商量這件事情。
在華雄的威脅逼迫下,袁紹這邊所有事情都精簡了許多,只要決定,就立刻去做,因為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商量著慢慢來。
“先生,現在就算是敵軍火神砲不能用,但我軍現在還能用的連弩也不多了。”韓猛聽聞田豐的計劃后,苦笑道。
鄴城之敗,不但軍心受損,而且連弩、弩箭也都在鄴城,現在退到南皮,就是臨時去做,也做不出那么多專門的弩箭來。
沒有連弩,可不好克制那華雄。
“那便只能用強盾靠近與之近身搏殺了!”田豐沉聲道。
總比直接面對那火神砲什么的好,若能繳獲一些對方的火神砲那就更好了。
韓猛聞言,點頭將此事應下,而后開始集結人馬,安撫軍心,如今冀州軍哪怕沒跑的,也沒什么士氣可言了。
田豐則一邊派人監視華雄,一邊找尋適合之地來與華雄決戰一場,最終,他將戰場選在東光這一帶,袁紹湊出五萬兵馬給韓猛。
相比于當初動輒發動十萬大軍毫不猶豫的袁紹來說,如今五萬兵馬都十分費勁了,若這一仗再敗,袁紹連再跟呂布交手的能力都沒有了。
田豐也知此戰重要,和沮授、審配一起輔佐韓猛,天時、地利、人和用到了極致,在東光交戰之日,正下了大雨,華雄心覺不妙,連忙命人結陣抗敵。
冀州軍以強盾靠近到了近處還是挨了震天雷,不過這種天氣,引爆雷用不了,震天雷還容易傷到自身,雙方就如田豐所料一般,發生了纏斗。
然而結果卻并不如田豐所料想的那般。
關中軍在沒有人數優勢的情況下,愣是能在這雨中保持陣型,死戰不退,兩萬人與五萬人打,最先潰敗的卻是他們五萬大軍。
在冀州很多將領看來,關中軍雖然一直以來靠的都是火神砲、雷神弩、引爆雷、震天雷才將冀州軍殺的狼狽奔逃,然而這一次,關中軍卻以鐵一般的軍紀打破了他們心底的自我安慰,關中軍便是沒有這些,同樣是強軍。
冀州軍接連敗仗,本就士氣低靡,如今雖然察覺到火神砲這些火器的弱點,但他們低估了關中軍本身的強悍,更何況雨天交戰,雖然的確讓不少火器失靈,但對于如今士氣疲軟的冀州軍來說,雨天同樣對他們薄弱的士氣是一種打擊,面對訓練有素的關中軍,這些多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冀州軍并不能如同田豐所想的一般將其擊敗,反而將袁紹最后一絲元氣給打沒了!
華雄趁勝追擊,一路追趕到南皮城下,袁紹早已得到田豐示警,早早撤出南皮城,準備去往幽州與次子袁熙匯合,卻在半途中得知袁熙在逐郡與馬超大戰結果兵敗被斬的消息。
代郡、逐郡、漁陽等地相繼失陷,袁紹留在河間,卻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其實冀州還是有很多地方是屬于袁紹的,但那又如何?急切間根本拉不起太多人馬,就算拉起來,面對關中精銳,除了白給,袁紹想不出他們還有什么作用。
章武,袁紹在得知袁熙戰死的消息后,有些失神,雖然平日里對這個二子并不是太關心,寵愛遠不及三子袁尚和長子袁譚,當初讓二子各選一州,也是將相對貧弱的幽州給了袁熙。
但不夠寵愛不代表不寵愛,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是第一次在戰場上聽到自己兒子陣亡的消息,那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感,讓袁紹一夜間,頭發都白了許多。
“父親。”袁尚和田豐進來,看著袁紹這般模樣,心中一緊,連忙上前道:“二哥之仇,我等定然會報,還請父親保重身體啊!”
保重身體?
袁紹呵呵一笑,沒有回答,看向田豐道:“顯思處如何了?”
“平原已被呂布派兵截斷,不過青州與曹操緊鄰,若青州有難,曹操絕不會坐視不管。”田豐躬身道。
“那便好!”袁紹嘆息道:“顯甫啊。”
“父親,孩兒在。”袁尚連忙上前道。
“你帶著元皓、公與去投奔你大哥吧,冀州…完了!”袁紹嘆息一聲,帶著一股濃濃的遲暮之感道。
“主公何不同走!?”田豐大驚,連忙道。
“同走?那呂布讓嗎!?”袁紹說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齒的道,對呂布的恨意似乎都能灼燒他的理智了。
他很清楚,呂布不可能放自己離開,若一定要走,可能會直接追到青州去,看著袁尚,袁紹道:“去吧,為父來吸引那呂布注意,爾等坐船沿海岸而行,當能抵達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