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驅散了鄉民,帶著父子二人來到自己家中,看著兩人,默默地脫下自己身上的道袍:“我亦無法,若不以祭祀之言安定民心,這莊里會更亂,但染上瘟疫的人還是越來越多,再這般下去,整個莊子怕是要被夷滅了。”
“這般不行的,瘟疫若能這般驅走,每年哪會有許多人死于瘟疫?”呂古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道:“為何不請醫匠過來?若能早些治理,不至于如同此時一般蔓延全鄉。”
里正猶豫了一下,探口氣道:“一開始也沒人知道這是瘟疫,只以為是尋常風寒,捂一捂就好了,誰知鬧成現在這般,如今便是想請人來,也無人愿意來,只能以神鬼之說安撫人心,慢慢想辦法。”
呂布默默地看著里正的面色變化,這里正顯然沒說實話,他雖沒有了神級感知,但他見過多少人,事實上大多數人在他面前哪怕不用神級感知也能知道對方是否說了胡話。
而且這莊子里的人知道染了瘟疫,會沒一個想去請醫匠而是聽什么佛道合流?
這里正顯然是在隱瞞什么。
甚至整個莊子里的人都在隱瞞什么。
“阿伯,我父子想趕去濟陰投親,不知等父親為大家治好之后,阿伯能否指條路?”呂布一臉天真無邪的看著里正道。
里正聞言,一臉慈祥的看著呂布道:“這好說,此處已經算是濟陰地界,待治好之后,老夫親自送你們去縣城。”
“多謝阿伯。”呂布微微一禮。
“這孩子真是懂事。”里正一臉感嘆的看著呂布,隨后看向呂古道:“先生可有辦法醫治?”
“有一些,首先需先將各家各戶家中穢物盡數清除,焚燒,將那不潔穢物盡數驅散,以免眾人人體再遭邪穢之氣侵擾。”
“這…”里正意外道:“有用么?”
還是第一次聽聞這等醫治之法。
不止是他,呂布也是第一次聽到治瘟疫還能用此法。
“自是有用,其次我需知曉眾人中的是何種瘟疫,外邪來自何方,才能對癥下藥。”呂古點頭道。
里正點點頭,前去安排鄉民行事。
“爹,這里正沒安好心。”看著里正離開的方向,呂布沉聲道。
能夠明顯察覺到那里正在隱瞞什么,呂布的意思,他們現在自身難保,不必多管閑事,不過呂古顯然沒這個意識,他所尊崇的,是醫者仁心。
“我們不管他們隱瞞了什么,但阿布,你既然立志學醫,便該有一顆醫者仁心才可救人。”呂古搖了搖頭道。
呂布有些好笑:“那父親,若有一人性命垂危,必須立刻施救,但此人卻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一旦救活,能殺百人,此人你是救還是不救?”
“自然不救。”呂古理所當然的道:“為父也并非那迂腐之人,但這里正故有私心,也非大惡之人,我兒年幼,尚不識人心,未有你所想的那般險惡。”
畢竟兒子就算再天才,但識別人心這種事那是不可能從書卷中得到的,對于呂布的提醒,呂古也沒放心上。
“但愿如此。”呂布見他不聽,倒也沒繼續催趕,沒用,自己現在孱弱無力,為防萬一,還是在這莊中給給自家父子留條后路才行:“這瘟疫需多久可治好?”
“不好說。”呂古搖了搖頭道:“需看瘟疫因何而發,才能對癥下藥。”
“父親方才所言之法,真的管用?”呂布看著呂古問道。
大漢現在也是經常爆發瘟疫,呂布雖派人治理,但效果一般。
“其實并無成法,只是為父自己總結而出,反死人聚集之處,易生瘟疫,反污穢之所,也易生瘟疫,而且瘟疫一起,最可怕的不是難以根治,而是這疫病可人傳人,若是流民遍地,這疫病便會隨著流民流往四方,所過之處,瘟疫便會一并帶來。”
說到這里,呂古還有些傲氣的笑道:“為父當年為驗證此法,還親自去往當初南陳戰場上去了一趟,果然戰后沒多久便生出了瘟疫,常人只以為是死者怨魂索命,殊不知其實就是尸體堆積致使瘟疫滋生爾。”
其實很多醫書中都有相關記載,人們也大多知道死人多的地方容易出瘟疫,但沒人如同呂古這般詳細總結過。
“原來如此。”呂布將這點記在心中,如此看來,大漢這些年瘟疫始終不絕也跟流民遍地有關,回去后自己該就這一點定下一些法令來治理瘟疫才行。
呂布還想問些具體治瘟疫之法,卻聽外面傳來陣陣驚呼聲,似乎是有人死了。
“定是怨魂索命,那姓單的真的化作厲鬼來索命了!”呂布父子出門時,正聽到有人一臉失神的看著天空,然后對著天空瘋狂磕頭。
呂古沒理會這些,迅速跑到尸體身邊,翻了翻眼皮,又摸了摸胸口,最終搖了搖頭,人是救不回來了。
“這尸體需燒掉。”呂古抬頭,看著里正道。
“不行,我爹要下葬的,不能燒!”兩名青年連忙沖上來,怒視呂布道:“外鄉人,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但此人乃因疫病而死,渾身都是疫邪,久置必然使邪氣擴散!”呂古皺眉道。
“那我不管,反正我爹不能燒。”兩名青年冷然道。
其他人顯然也是站在青年這邊。
“爹,我覺得兩位說的對,自古以來,百善以孝為先。”呂布不知何時走來,對著自家父親道。
“就是,你這野郎中,還不如個稚子懂事。”另一名青年也道。
四周的人情緒倒是隨著呂布這句話穩定下來。
“你懂什么!?”呂古聞言大怒,怎么自己兒子都站在自己對面了。
“我為何不懂,此二位定然是愿意為了孝道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哪怕他們本不用死,但被尸邪侵染,最終死了,那也是盡了孝道,就算這尸體留著,會讓整個鄉莊瘟疫更加嚴重,死更多的人,我想這鄉中皆是至交好友,也不愿意自己故友尸體被燒,此乃滿莊義士,父親這般做,不是陷人于不易?”呂布童稚的聲音在夜空下回蕩。
原本還一臉贊同的兄弟以及周圍圍觀的鄉民,臉色漸漸變了。
有的默默地離開了,隨著這些人的動作,更多的人紛紛離開原地,盡管有不少已經中了瘟疫,但誰也不想自己的瘟疫繼續加重啊。
兩名兄弟顯然也傻眼了,他們自然是想盡孝的,但賠上自家性命那就有點兒…
“呂先生也是為你們好,這些尸體留著,只會讓更多人染上瘟疫,為了大家,忍一忍吧,先把尸體給燒了才行。”里正出來,對著兩兄弟道。
兩兄弟聞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他們也怕死,在孝道和自身生死之間,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后者。
盡孝嗎,等此事過后,多祭拜祭拜,父親也不會怪自己的。
“最好你說的是對的,還有,我爹骨灰你若是弄沒了,休怪我等與你拼命!”兩名青年起身,罵罵咧咧的走了。
呂古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也難怪,身為華陰名醫,不算大富大貴吧,但平日里接觸的人哪個不是對他恭敬有加,像這樣的待遇,真的是第一次經歷。
“拖到通風處去燒,這般不至于風將外邪再吹回來。”呂古只能看向里正,讓他去安排人。
這種事總不能他們父子來吧?
里正點點頭,又把那兩兄弟叫回來,他們的父親,自己處理去。
做完這一切,呂古突然問道:“方才聽人說是單姓怨魂索命,這是何意?”
“休聽他胡言亂語,何來什么冤魂索命?天色不早了,我為你二人準備住宿之所,再送些吃的過來,早些休息吧,明日便按你說的辦。”里正搖了搖頭,對著兩人道。
呂古聞言,不再多問,這想必就是他們隱瞞的事情了,不過這種地方,死個人官府一般也不會多管,這些人緊張什么?
沒有多問,父子倆一路風餐露宿,如今有個住的地方已經不錯了,當下二人便在里正的帶領下來到一處空房,不一會兒有人送來食物和清水。
“爹,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有試毒之法?”呂布看著這些飯食,突然看向呂古道。
“這世間能認為下的毒,就那幾樣,聞的藥材多了,只要這其中摻有此類藥物,便能輕易分辨出來。”呂古說著嗅了嗅飯菜,看著呂布笑道:“無礙,吃吧。”
說完,徑直拿出一張大餅狠狠地咬了一口。
“如果他們用那些尸體擦過這個,然后…你說的那外邪會否附著在其上?”呂布也拿起一張大餅來咬了一口,隨口問道。
呂古拿餅的手突然一頓,抬頭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呂布,再看看手中的大餅,一時間,食欲全無。
“你怎不吃?”呂布好奇的看向呂古。
“吃不下。”呂古無語的瞪了兒子一眼,這也真是心大,自己說出來,自己還能吃得下,真不知道該不該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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