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關大敗,涪縣被關中軍徹底占據的消息,最先知道的自然不可能是呂布,而是李異。
本來嚴顏戰死,得了軍權,又先一步占據劍山的位置,這個開局,對李異來說那真是最強開局,那呂布就算再厲害,劍山這種地形他也攻不過來。
事實上,這段時間呂布也沒閑著,做了各種試探,但劍山地形太險,這種一線天式的地形已經不能用易守難攻來形容了,尤其是對方在轅門之外,還有兩條懸空棧道,與轅門形成一個凹形,呂布這邊派人進攻,那就是三面摁著一面打,而他還無法投入大量的兵力,最多四五十人上去,然后就回不來了。
這種地形,正面突破幾無可能,也正是因為看出了這一點,一直反對分兵的呂布才將精銳給張遼帶走,自己留在這里繼續嘗試。
現在靠強攻已經不現實了,只能指望敵軍主將失誤。
不過李異雖不及嚴顏,但見識過之前葭萌關之敗后,李異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絕不給呂布任何機會,夜襲什么的也都有躲閃對應,呂布空有一身本事,卻也只能看著這劍山大營干看。
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夠把威震天下,連嚴顏都遠非其對手的呂布擋住,對于李異來說,只要這一仗成功,他將替代嚴顏成為這蜀中名將。
一切本來都好好的,誰知道自己這邊擋住了呂布,但后方卻沒能擋住張遼,閬中、涪縣先后被破。
這閬中倒也罷了,涪縣一丟,等于自己后路就斷了,軍中糧草一般都是半月一送,如今不久前剛送過,還能撐十日,但十日之后怎么辦?
李異有些慌了,連忙派人前去綿竹關打探消息。
李異派出的人抵達綿竹關時,正是趙韙剛剛被張遼打的不敢出城的第二天,綿竹關上下,士氣頹廢,便是趙韙本人都是一臉的頹敗模樣,雖說叫李異好好守住劍山,這邊定會設法將糧草運過去。
但就綿竹關這樣子,趙韙的話,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李異的人回到劍山后,將趙韙的話以及發生在涪縣的戰斗說了一遍,李異大驚。
趙韙幾萬人被人家幾千人給打的不敢出關,就這,拿什么來給自己運糧?
恐怕糧草剛剛出關,就被人家搶了。
難怪人家能不到一月就連破白水、葭萌二關,看看這實力,蜀軍與之相比,差距可不是一點兩點吶。
想通這一點后,李異很難淡定,眼看著軍中糧草一天天減少,那邊卻一直沒什么動靜,當然,平日里運糧也不是這個時候。
但你好歹想辦法把涪縣這根刺拔了,不然讓我如何相信你能把糧草送來?
就這樣,李異在這種擔心與憂慮的煎熬中,又過了六日,涪縣那邊還是沒什么動靜,張遼倒是時不時帶人出來,更讓李異心驚肉跳。
第七日,李異又看了一眼糧倉,所剩糧草已經不多了,再這么下去,糧草一旦用盡,這劍山守軍恐怕立刻便要嘩變。
“將軍,營外有人求見。”便在此時,一名將領進來,對著李異躬身道。
“可是綿竹關使者?”李異連忙站起來,一臉期待的看著來人問道。
“是呂布使者。”將領搖了搖頭。
呂布使者來這兒干什么?
李異本能的想要趕人,但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咽回去了,如今隨著涪縣被攻占,呂布入蜀似乎已經難以擋住了,趙韙被打的如同狗一般,自己真的有必要繼續一條路走到黑嗎?
甩了甩腦袋,李異有些糾結,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不過給自己留條后路似乎也沒什么問題,至少也別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來者是客,請他進來吧。”李異想了想道。
“喏!”將領答應一聲,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帶著兩人進來。
兩人身形都比較寬大,所不同的是一人一看就是胖子,另一個卻是給人精裝魁梧之感,誰主誰次倒也不難分辨。
“在下賈詡,見過將軍!”賈詡進來,看到李異后當先笑道。
沒聽過。
李異抱拳一禮道:“久仰。”
雙方分賓主坐下之后,李異看著賈詡道:“你我各為其主,溫侯犯我蜀地疆界,乃無道之舉,先生來此,若是要勸我投降,先生還是免開尊口。”
投降不可能,呂布那一套李異也不可能接受。
“詡此來,非為勸降,只為全將軍性命!”賈詡笑呵呵的搖了搖頭,一臉嚴肅的看著李異道。
“全我性命?”李異愕然的看著賈詡。
賈詡點點頭。
“先生此話從何說起,莫非溫侯已有破此寨之法?若是如此,溫侯來攻便是。”李異冷笑道。
“破此寨…”賈詡看向典韋,呵呵笑道:“此寨還需破?”
典韋搖了搖頭,我只是來保護你的,其他事情莫問我。
賈詡自然也不可能去問典韋,他問的是李異。
“先生此言何意?”李異面色一沉道。
“文遠將軍的戰報,昨日已經送到我主這里。”賈詡微笑著看著李異,注意著她的神色變化,畢竟這中間四百多里,還有不少山路,張遼送來的消息時十多天前的,賈詡不確定如今涪縣是否還在自己手中,所以他得通過李異的神色變化來確定自己的猜測,所以話說的很慢。
李異面色一沉,看著賈詡道:“那又如何?”
也就是說,涪縣還在張遼手中!
賈詡微笑道:“涪縣已落入我手,將軍當知曉,糧道已絕!”
“那張文遠孤軍一支,不日便會被我軍拿下!”李異冷哼一聲道。
“哈哈哈哈”賈詡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失聲大笑,順便踹了典韋一眼。
典韋雖然不明白,但看賈詡神色,當下也跟著笑起來。
“先生何故發笑?”李異看著賈詡這般模樣,面露惱怒之色,瞪著賈詡道。
“將軍休怪,不過將軍回出此言,大概不太了解文遠將軍!”賈詡笑道。
張遼很有名嗎?
李異不解的看向賈詡:“此言怎講?”
“將軍不知文遠將軍,但也該知我主厲害!”賈詡看著李異道。
李異點點頭,呂布名震天下多年,諸侯畏之如虎,蜀地雖與外界不通,但呂布威震天下,大破袁術之事在蜀中也早已傳開。
“文遠將軍早前便與我主在并州殺胡,兩人引為知己,入洛陽后,我主得董太師賞識,張將軍調入我主麾下,此后幾年隨我主平定西涼,功勛卓著,只是這些,或許算不得什么,但此后,文遠將軍受封西域都護,遠走西域,三年間,威震西域,曾率數千人翻閱萬丈山脈,橫掃烏孫,生擒烏孫國主,后大宛、康居十萬聯軍為其率不足萬人擊破,更打到貴山城,逼迫大宛國主歸附我朝。”
說到這里,賈詡頓了一下,也讓李異有個震驚的時間,順便喝口水,片刻后,才看著李異道:“非我小覷蜀人,只是此番文遠將軍所部將士,皆乃軍中驍銳,在涪縣已經被其占據的情況下,蜀軍想要重新奪回,恐怕并非那般容易,我說的可對?”
李異沉默了,看著賈詡道:“那又如何?難不成我便不能為國盡忠?”
“將軍若有此志,詡亦不便阻攔,不過將軍可曾想過,劉璋并非天子,如今我主方是代表天子,將軍就算戰死于此,或許悲壯,但如何能算是為國盡忠?”賈詡看著李異,笑瞇瞇的問道。
“這…呃…”李異被問住了,對啊,從立場上來看,劉璋雖然是漢室宗親,但他不是皇帝啊,如今卻是在跟皇帝的軍隊打仗,這可以說是叛逆了。
隨即李異皺眉道:“恕我直言,此番伐蜀恐非陛下之意吧?”
呂布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么?
“如何知道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益州難道不是大漢的?陛下要收回益州又有何不妥?”賈詡反問道。
“先生,我知你來意。”良久,李異嘆道:“若是他人打進來,到了此時,末將也確實只能降了,但溫侯之法,我等也知曉,在下生于蜀中,也不想做蜀中罪人。”
“將軍此言大謬!”賈詡搖了搖頭道:“溫侯之法,令關中大興,這點將軍應當知曉,我知將軍顧慮,但只要遵循我主之法,并不會家財敗盡,雖說田地主公會劃收,但西域通商之權以及商稅減免,將軍心動否?”
“這…”利益看著賈詡,這個還真心動,看著賈詡道:“但溫侯之法與士人…”
“將軍可是士人?”賈詡反問道。
李異看著賈詡,自己好像不算吧。
蜀中跟中原不同,中原因為王權更迭,像楊家、袁家、荀家這種傳承幾百年的世家是鳳毛麟角,但在蜀中,甚至還有先秦時期乃至更遠時候傳下來的家族,他這樣的,當真算不得什么士人。
既然不是士人,人家士人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末將愿降!”想清楚這一點后,李異倒也果決,打到這程度,自己也不算對不起劉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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