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嶄新的一天,呂布是從王異溫香軟玉的被窩中醒來,恢復了旺盛的精神后,開始自己新的一天。
關中賑災的事情現在是頭等大事,呂布要負責調配各種賑災,為了防止貪污,專門設了一軍監督此番賑災的各個環節,這支人馬不受任何人統御,直接向呂布負責,但凡發覺有貪污的跡象,貪污一石糧草以上者,立刻斬殺,而且是抄家滅門那種。
同時為了不至于讓人餓死,呂布又給這些官員額外免了一年的賦稅,做得好是有回報的。
關中士人已經沒人會懷疑呂布是否有殺人的決心,法不責眾這種事在呂布這里顯然是走不通的,抄家滅門都是起點,嚴重的可能夷滅三族。
一邊是高昂的犯罪代價和嚴密的偵查機制,一邊卻是一年免稅,雖然不多,但也總是一份獎賞,使得這次賑災無論效率還是效果都讓人相當滿意。
七月底的時候,賑災也基本接近了尾聲,讓呂布和荀攸等主持此事之人徹底松了口氣,沒有出現大亂,同時也沒有大規模死人,這次賑災相當成功,經此一事,不但關中人心凝聚,最重要的是,隨著這次賑災成功的事情傳出去,呂布這邊對百姓的吸引力定會上升,非常有利于河洛之地對流民的吸引。
賑災成功,再加上新得河東、上黨二郡,呂布心情自然不錯,衛覬被他打發到洛陽去收攏流民,這人雖然一天天擺著一張臭臉,但能力還算不錯,衛尉署這邊有荀攸、楊修已經夠了,現在事情忙的差不多了,衛覬留在這里也是浪費。
呂布手邊也確實沒有河南尹的人選,無論是重建洛陽,還是在一片廢墟中重新整理出百姓,都非一日之功,眼下呂布手邊也沒有太適合的人,鐘繇不錯,但就信任來說,呂布更信衛覬,畢竟衛家都在呂布的掌控之下,而鐘家在潁川,所以無論鐘繇表現的有多好,呂布都不可能信他。
想獲得呂布的信任其實也不難,整個家族都放到長安來,那信任自然就有了,如果不來,我可以用你,但別指望我信你。
眼看著賑災結束,長安乃至關中所有的官吏都不決松了口氣,賑災結束自然是好事,但更多的是頭頂懸的那把劍終于開始松了,那種隨時會被砍頭換人的感覺,并不美妙,貪腐砍全家,但出工不出力砍腦袋!就沒見過當官當得這般憋屈的。
而且想辭官都不行,也不是不行,交出家業…
交出家業那么大一個家族,喝西北風去?老老實實的干吧,正經的干,不生什么歪心思,呂布還是很好說話的,這種對民很松,對官員、豪族、士族卻是時刻拿刀子威脅的執政方式,堪稱古今未有。
但你不得不說他很有效,這次賑災,幾乎沒有出現餓死的情況,所有環節都幾近完美,雖然看似嚴苛,但真的在這場賑災中被抄家滅族的也沒幾個,在這種情況下都敢向賑災糧伸手的…也不知該說是窮瘋了還是蠢。
除了活該之外,不知道該用什么言語去打發。
而且因為賑災做的完美,呂布還給各級官員發放了足額的俸祿,這讓不少人竟然生出感動之情。
當然,這感動不止是因為呂布竟然發俸祿了,更多的是走在街上,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來自百姓那種敬意,不是以往的畏懼,而是真正發自骨子里的愛戴和敬佩,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此舉便是所謂廉政吧。”書院里,蔡邕跟呂布坐在一塊兒喝茶,談到如今關中風氣,蔡邕也不由有幾分感慨,誰能想到古之圣賢畢生追求的模式,在呂布的屠刀下接近了。
作為士人,名士、大儒,對于呂布這種以刀逼迫的方式,多少是有些不認可的,這是很明顯的暴政!但這效果卻是讓人大跌眼鏡,在呂布的治理下,關中竟出現盛世之相!
天下大亂,諸侯割據的情況下出現盛世端倪,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以至于蔡邕這些注重研究學問之人開始仔細思量士的意義。
以前士大夫共治天下,似乎也沒能達到如今的效果,關東士很多,是關中士人的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之多,但諸侯治下,卻無一人能達到關中這種效果,甚至亂象叢生,士似乎并未起到積極意義。
“廉政算不上,我知道,伯喈兄所說的廉政,定是官員們發自內心的要為百姓做事達到如今的地步,可對?”呂布接過蔡琰遞來的茶盞,笑問道。
蔡邕遲疑片刻后,點點頭,這是他們心目中理想的狀態,官員大公無私,百姓擁戴。
一旁的馬日磾倒是沒想到蔡邕心中竟然還有這等念頭,一時間也有些無言,那種世界真的會存在嗎。
“但得承認一點,人性他是自私的,為官者就是昔日那些高士,他們初衷或許確實想要為民做事,但他們有家族,有親人,有朋友,這些人來求他或是遇到什么好事時,人會本能的偏向親人這邊,既然如此,便無法做到真的公正。”
蔡邕點點頭,他雖然有自己理想中的天下模樣,但那也只是理想而已,并不代表他不懂現實。
呂布也沒有取笑,沒什么好取笑的,事實上讓蔡邕這種懷著無比崇高理想的人徹徹底底認清了現實并向現實妥協才是一種悲哀。
“既然如此,刀就很有必要了。”呂布笑道。
“溫侯。”一旁作陪的馬日磾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道:“既然如此,溫侯何以平日不用此法?”
呂布聞言沉默片刻后嘆息一聲道:“凡事過猶不及,那需要大量的兵馬來執行此事,若非關乎到關中生死存亡,輕易不可動用。”
呂布自然也希望一直使用此等方式,但那不現實,光是監督官員,這次就調動了兩萬兵馬專門做這事,人力成本太高。
“難道別無他法?”馬日磾忍不住感嘆道,一是感嘆世道不易,二者也是對呂布的感嘆,旁人看到的是暴政,是呂布殺伐無度,接近了才會發現,呂布這里有清晰地章程,他從一開始就給所有人畫好了線,越線者死!
關中如今這般景象,絕非只是暴政,最核心的就是呂布的調度,對人心的通透,對時局的把握放眼天下恐怕也無幾人能與呂布相比。
“倒也不是。”呂布難得清閑,也愿意跟這些人閑談:“但要有利益,足夠的利益。”
“利益?”蔡邕和馬日磾微微皺眉,他們是羞于談錢的。
“不錯,正是利益。”呂布點點頭,這點上,哪怕已經過去很久,他都受呂伯雍影響嚴重,微笑道:“給官員足夠的利益,再加上法度讓他們放棄與民爭利,不爭自然便是天下太平。”
“就這般簡單?”馬日磾好奇道。
簡單?
呂布看了看他:“利從何來?”
馬日磾本想說什么,但卻突然發現沒什么能說的。
“朝廷的利益,多半都是稅賦,要養兵,要修橋鋪路,還要時不時賑災,何來多余的利益于人?稅賦不能給,那便只能見面賦稅,這般一來,自然是地越多越好,但地越多,朝廷能收到的賦稅必然有所削減,同時百姓的壓力也就更重,天下足夠大,初時或許無關緊要,但時間推移,這份壓力會越來越多,到后來,天下耕地十成,官員士紳占據八成乃至更多,百姓如何活?當年太平之亂為何那般容易掀起?其根源皆在于此,若非活不下去,誰會提著腦袋去造反?”
“如果我大漢一直在壯大,不斷從外部吸納財富、資源落在這些士人身上,百姓雖然得的不多,但也能獲得一些好處,那樣其實還是可以和諧共處的,但大漢不可能一直不斷擴張,財富也不可能無限增長。”
蔡邕沉默馬日磾微微皺眉,看向呂布道:“按照溫侯這般說法,士方是根本?士不該存在?”
按照呂布這般說法,呂布對待士人的態度也就能理解了,對方是把士人當做毒瘤來看的。
“自然不是,天下需要有人治理,但士被捧的太高了。”呂布搖了搖頭,這是個無解的命題,士若地位不高,難以服眾,但被捧的高了,就像現在大多數士人一般,手中有權會先給自己牟利,第一代還好,第二代也還行,第三代、第四代基本就跟百姓脫節了,一個連百姓是如何生活都不知道的士,你指望他能為百姓做主?
如果知道馬日磾的想法,呂布定然會嗤之以鼻,現在他的確是想讓這天下做出些改變,不要走進此前的輪回,但在一開始,呂布之所以苛責士人,完全是因為他被排斥在外而已,并沒有多高尚的理由。
到目前為止,人們說的天下歸心歸的是士人之心,跟百姓其實沒多大關系。
“今日聽溫侯一言,勝讀十年書啊。”馬日磾苦笑,這么赤裸裸的將問題擺出來,多少讓人有些不適應,但又無法反駁。
蔡邕也嘆了口氣,本以為已經看清了世道人心,但當根本問題擺出來的時候,還是感覺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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