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五郡之地,乃呂布故意放下,其心歹毒!”冀州,鄴城,田豐放下朝廷的詔書,對著袁紹一禮,而后沉聲說道。
袁紹皺了皺眉:“元皓此言何意?”
“呂布,有梟雄之資,這并州乃是他故鄉,如今平匈奴卻不趁勢取五郡,非其性情,只是此人有更大謀劃!”田豐看向袁紹,沉聲說道。
袁紹其實不太想承認呂布厲害,畢竟當初虎牢關的丑態讓他至今每每念及,都覺心中郁郁,再加上不久前,愛將顏良死在呂布手中,更讓袁紹恨極了呂布。
不過一莽夫爾,仗著有些許勇武四處欺負人,他日必不得善終。
但事實上,拋開感情不論,呂布執掌關中后,根據細作探查,雖然士族被呂布殺的十去七八,但關中無論民生還是風貌,都頗為穩定,甚至比之前更好。
其實士權膨脹到一定程度,袁紹在做了人主之后也察覺到了,他也有在各方面暗中壓制士族,但像呂布這么有理由就殺,沒理由給對方創造機會的殺法,袁紹也是不敢的。
他同樣是世家出身,更清楚世家圈子里蘊含的能量有多大,他不是呂布,做不到呂布那般血腥壓制,有時候,其實也挺羨慕呂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許這就是出身低的好處吧,沒有太多的壓力。
田豐的話卻是惹惱了一人,這呂布放下五郡是否有陰謀暫且不說,但那呂布有個屁的梟雄之資?
文丑忍不住道:“先生,那呂布與我等有何不同?”
文丑跟顏良情同手足,更是一起投效袁紹,欲輔佐明主建立霸業,誰知尚未建功立業,顏良便死于呂布之手,呂布有多厲害,文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殺了自己兄長,定要報仇,更聽不得有人說呂布好話。
其實梟雄這詞兒也算不得什么好話,但在無形中,給人的感覺是將呂布跟袁紹放到一列談了,這讓文丑有些受不了,你說他勇冠三軍,帶兵厲害,這我承認,但要說他有梟雄之資,那我可不能接受,他算什么狗屁梟雄?
“關中之事,就不說,就說借馬日磾之事發作,袁公路雖不善征伐,但三十萬大軍被呂布輕易擊破,此人統軍能力不說天下無雙,但放眼當世能與之相抗者,恐怕并無多少,可對?”田豐看著文丑問道。
作為南北雙雄之一,袁術的實力之前可是冠絕諸侯的,直到遇到呂布,這一點,文丑也不能不服。但這也只能說呂布能打而已。
“從眼下各方情報來看,關中在董卓、王允治理期間,民不聊生,路有餓殍,然而自呂布執掌關中至今也不足二載,然而將軍且再看如今關中,不說民殷國富,然也已經逐漸穩定,甚至比中原許多地方都有安穩,豫州之民如今有不少流向南陽可見一斑,這可非勇力能及!”田豐嚴厲的看向文丑,沉聲道:“將軍報仇心切,我等自然知曉,然越是如此,越該正視仇敵,若連仇敵有幾分本事都不知曉便要叫囂報仇,與送死何異?”
田豐為人有些嚴肅,而且是那種認準了理就能堅持到死的性格,袁紹帳下武將對田豐多少都有些敬畏的,有種學生見老師的感覺,此刻詞窮,文丑性格再暴躁,面對一臉嚴肅的田豐,也只能弱弱的問道:“那先生所說他讓五郡又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簡單。”一旁的沮授微笑著打破有些尷尬的氣氛道:“這五郡之地,呂布不要,但其此番擊滅匈奴,所以此五郡自該歸屬于他,任何人若要碰這五郡,他便有理由以不敬天子為由,起兵討伐,此其一也。”
“五處空郡爾,要之何用?”文丑不屑道。
“主公不要,不代表無人不要,這五郡之地雖然荒僻,但也終究還是有些人口的,若盤踞于白波谷的白波賊出來拿這五郡,呂布便有理由出兵,將軍說結果會如何?”沮授微笑著問道。
“自然是大敗虧輸。”文丑哼哼道,一群地方勢力在自己的地盤還能憑借地勢人心跟呂布斗一斗,這叫強龍不壓地頭蛇,但若出了自己的地盤對上呂布,這種散裝勢力,別說跟呂布斗了,任何一家諸侯都能輕易解決。
“但那又如何?”文丑還是有些不解道。
“那呂布以此為由,不去奪回五郡,趁勢來攻晉陽與河東如何?”沮授繼續問道。
主力跑去拿五個空郡,呂布去抄老窩,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抄,這…文丑目瞪口呆,被沮授這么一解說,他才發現原來這里面竟有這么多算計,呂布還在打匈奴呢,已經在算計接下來拿并州了?
這肯定不是呂布算計的,一定不是!
文丑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武藝厲害,帶兵也厲害,這都可以接受,你治理也厲害…也忍了,現在你告訴我他作為一個武將,比我聰明這么多!?
袁紹顯然有跟文丑類似的想法,扭頭看向田豐和據守道:“元皓、公與,這呂布…會否沒這么多算計,只是湊巧給人這般假象而已。”
“吾亦希望如此。”沮授看向袁紹道:“但主公,呂布此番突襲匈奴,以某觀之,亦是在剪除主公羽翼。”
袁紹點點頭,他跟公孫瓚斗,在騎兵方面,多是借烏桓與匈奴之力與公孫瓚抗衡,袁紹手下其實是沒有太多精銳騎兵的,騎兵是最難訓練的,袁紹得冀州也不過一年,其他兵種都好說,但這騎兵可不是一年能訓練出來的,而且訓練出來也打不過公孫瓚,所以袁紹干脆直接邀請烏桓與匈奴來給自己當打手。
說到這個也挺郁悶的,先是于夫羅在河東劫掠時被呂布打的全軍覆沒,現在呂布又突然來了次突襲,直接把匈奴給打殘了,沒了匈奴騎兵,就憑烏桓那些被公孫瓚打斷了脊梁的騎兵,怕是很難對公孫瓚造成威脅。
幸好,劉虞死后,不少幽州的將官投奔袁紹,也帶來了一些騎兵,不至于讓他真的拿公孫瓚束手無策,但呂布此舉,確實讓袁紹挺惡心的,但最關鍵的是,袁紹不能拿這事兒說事。
因為人呂布打匈奴除了看上去隔的有些遠之外,合情合理,畢竟匈奴可是刺殺天子去了,朝廷于情于理都不能當沒發生過,最多也就是呂布打的狠了點兒,沒給人家留面子,把單于直接帶回來砍頭了,袁紹要因為這個事情發難,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
“如今于呂布而言,關中已定,河東、并州隨時可入其囊中,必不希望中原有諸侯能夠坐大,此前袁公路聲勢滔天,呂布趁勢攻打南陽除了示威,也有去其聲勢之意,如今袁術一蹶不振,這中原諸侯中,還有何人是主公對手?如此一來,呂布出手剪除匈奴,雖未直接對主公出手,但卻也讓主公在與公孫瓚交手時,失一臂助,極有可能拖延主公一統河北之勢!”沮授笑道。
顯然,在沮授看來,呂布滅匈奴奪河套這一連串舉動并非巧合,而是真的在謀劃并州和河東,再加上張揚已經被他說服,入上黨,擋住了袁紹軍唯一可能支援的路,現在呂布奪并州乃至河東,已經沒人能攔了。
文丑雖然不忿,卻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呂布如此精于謀算,怎可能在武藝上還這般厲害?看來定是偷襲得手,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與之對陣,為兄長報仇。
“主公,如今可不是感慨呂布強悍之時!”田豐看向一臉感嘆的袁紹,忍不住皺眉,壓住訓斥的沖動,對著袁紹抱拳道:“既知呂布已有狼子野心,主公當盡快平定公孫瓚,以安河北!”
到時候至少也是青州、幽州和冀州三州局面,人口近千萬,麾下良臣猛將,呂布想像欺負袁術那樣欺負袁紹可就是妄想了。
“是否太急了些?”袁紹蹙眉道。
不是不想,袁紹現在做夢都想把公孫瓚給干掉,但老實說,公孫瓚對袁紹之所以勝多敗少,還是因為兵精將猛,袁紹有猛將,但沒有精兵,他接手冀州滿打滿算也才一年,當初在渤海訓練的將士也算不上精兵而且死的差不多了。
現在手中算是精兵的也只有鞠義的八百先登,小規模對陣能敗公孫瓚的白馬義從,但說到底也就八百人,整體上而言,還是不如久在邊地跟烏桓打仗的幽州將士。
否則單拼人數的話,袁紹能碾壓公孫瓚。
“然時不我待,虓虎在側,主公不可有絲毫懈怠!”田豐自然知道這事兒急了些,正常的做法應該是借著公孫瓚慢慢磨練新兵,然后順勢一統北方。
但現在西邊兒有頭猛虎看著,而且人家后方穩固,隨時可以出關,若是等到呂布出關時,他們還沒拿下公孫瓚,那問題可就大了,袁紹會陷入絕對的被動。
而現在,因為劉虞的事情,打公孫瓚是名正言順,呂布就算想幫公孫瓚,也只能通過打匈奴這種暗戳戳的手段來拖袁紹后腿,但若拖個幾年,這事兒影響淡了,誰知道呂布會不會借助天子名義再用什么手段,讓袁紹陷入戰爭泥潭。
袁紹見眾人也都同意速戰速決,最終點點頭,決定盡快滅掉公孫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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