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已經結束,但這場很多人盼望了許久的朝議帶來的影響卻遠未結束。
太尉請辭被準許、大司農請辭被準許、尚書仆射請辭被準許、御史中丞請辭被準許、廷尉請辭被準許,光是公卿級別請辭被準許的就有十九人,最大的便是太尉周忠。
而接下來京兆尹等數十名官員接連辭官也被呂布準許了,并且迅速就有人頂替上來,顯然辭官這一招并不能威脅到呂布。
跟董卓不同的是,呂布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也不知道用何方法,將西涼士族拉到他身邊,而這些士族上臺之后,能夠明顯感覺到長安城各個衙署的辦事效率一下子提升了很多。
“這呂布太猖狂了!”周常坐在周忠下手的位置,有些惱怒的抱怨道。
因為自己的言論搞得自家兄長被牽連,被迫請辭,那呂布接受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朝堂上的爭端就是這樣,用不了多久,朝廷缺人還得將自家兄長請回去。
畢竟夠資格坐三公之位的就那些人。
但接下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請辭,呂布竟然都答應了,這是百官對呂布的一種威懾沒錯,但你至少挽留也該挽留一下而不是直接換人吧?
以往很多次百官聯名辭官,天子也好,權臣也罷,哪個不是連忙出來安撫?現在好了,直接被呂布借機替了,周常懷疑從一開始,呂布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一招,所以才有恃無恐。
“唉”周忠看了自家族弟一眼,搖了搖頭:“如今呂布權傾朝野,你莫要再與他抗衡。”
呂布接掌朝廷之后這幾個月,朝中百官形同虛設,在賑災、治水的過程中,呂布從西涼帶來的那些人迅速將本該屬于百官的權利分走,甚至不少原本屬于百官的田產也被呂布分到了這些人手中。
對百官來說,呂布無疑是個比董卓更加可怕的對手,董卓再怎么鬧騰,他也還是要百官來為他做事,而呂布卻已經找到了可以為他做事而且不會和百官聯合在一起的人。
西涼士族進入關中,本就是為了爭奪關中士族的各種資源而來,他們進入關中的那一刻,為的就是將關中這些大世家拉下來自己上去,所以他們對呂布那些剝削世家豪族的手段皆能容忍。
所以從一開始,呂布跟董卓就是不同的,董卓有求于百官,在治理和經濟上,董卓都是有求百官的,而呂布一上來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供需關系逆轉,現在的格局是呂布有沒有百官都行,而百官若想維持自身的特權,有求于呂布。
這需求關系一旦成為單向的,那有需求的一方就只能被被需求的一方在各種意義上掠奪,除非你想放棄手中的特權,否則就只能看對方臉色。
此前他們正是用這種方法把董卓逼瘋,沒想到現在輪到自己被逼了。
周忠失了太尉沒關系,但他擔心的是周家成為呂布的主要針對目標,也因此,周忠不希望周常在這個時候再去招惹呂布。
呂布最為強勢的時候去跟呂布硬碰顯然并非智舉,就像這次百官請辭,本是為了給呂布施壓,誰知直接被呂布全部趕出朝廷,對呂布沒有絲毫損失,反倒是讓他們一下子失去很多在朝堂上的力量。
“兄長,難道就這般看著呂布欺凌陛下?胡作非為?陛下年幼,更容易被他蠱惑;而那呂布若無約束,恐怕更會胡作非為。”周常沉聲道。
“你要如何約束他?”周忠抬頭,看了周常一眼。
現在這關中之地,能約束呂布的恐怕也只有呂布自己了。
“兄長!”周常看了看門外,起身將門關上,而后湊到周忠身邊低聲道:“兄長,呂布如今雖然權重,但也并非真無人治,我等可以請得陛下詔書,秘密聯絡關東諸侯來救,那呂布若沒了天子在手,就憑他在這關中所犯累累惡行,他日必不得好死!”
周忠聞言面色一變,皺眉看向周常道:“你是說…袁氏?”
如今中原諸侯中,以袁紹和袁術兄弟最為強盛,若他們兄弟二人愿意出兵,或許真能將呂布擊敗。
雖說當初在虎牢關群雄沒能在呂布手中討得便宜,但一來諸侯人心不齊,力不能使到一處,二來西涼軍皆為百戰精銳,而諸侯大軍卻多是新征,雙方戰力相差的確不少。
但如今時間過去一年,中原諸侯在相互征伐吞并中,早已成長起來,若此時再來一次諸侯討伐,這最終誰勝誰負可就難料了。
“不錯!”周常狠狠地點點頭道:“呂布是何出身?有何德行執掌朝政?袁家四世三公,無論名望德行,都比那呂布強了百倍、千倍,若能請得袁氏執掌朝政,何愁天下不定?又何懼那呂布?”
周忠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猶豫許久后道:“此事體大,需從長計議,切莫與外人說。”
這種大事,要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很容易消息外漏,尤其是如今呂布勢大,周忠相信,這關中士族之中,眼見西涼士族跑來跟他們爭奪資源,已經有人開始在心中暗中倒向呂布了,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周家根在廬江,自然不會如同關中士族一般對呂布那般忌憚,但要做成這件事,首先需得保密。
“兄長放心,此事小弟自然知道!”周常肯定的點點頭。
周家兄弟密謀呂布自然不知,朝議之后,隨著呂布手下那些西涼官員開始步入朝堂,呂布對關中的控制力獲得了進一步加強,朝廷的辦事效率也提升了不少。
這些西涼士人在頂尖人才上確實不如關中人才,但如今關中大多數事情都沒必要找頂尖人才,或者說絕大多數非決策性的事情對執政者能力要求其實沒有那么高,能力差不多就行了。
所以關中世家想要通過對人才的輸出來像架空董卓一般架空呂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主公,這個是鐘家送來的,真的留下?”馬超把玩著一對玉馬,有些詫異的看向呂布。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跟那些世家大族劃清界限嗎?
“為何不收?”呂布反問道:“他們要送,又非我強迫的。”
“可…”馬超放下玉馬,撓了撓頭道:“那他們若要跑來求主公辦事或者求官該如何辦?”
“公事公辦。”呂布把玩著一尊精美的玉觴,隨口回了一句。
馬超聞言有些傻眼,不解的看向呂布。
“人家也沒指望送這些東西便什么事都能要什么給什么。”呂布看了馬超一眼:“這世上敵人或是朋友有時候很難分清…罷了,你也聽不懂!”
看著馬超一臉懵逼的樣子,呂布就知道說了等于白說。
如今呂布確實不需要懼怕百官,但隨著西涼士族得到的越來越多,有些人膨脹起來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反過來架空呂布不是不可能,人心的欲往是隨著地位和能力的變化而變化,并非一成不變。
所以如今呂布雖然借著西涼士族坐穩了關中,但他同樣需要防備西涼士族變成今日的朝中百官。
所以挑選一些可為自己所用的士人用來形成一種制衡是必然的。
不過用誰來壓制這就很考究了,如果是楊彪這些大儒,看起來似乎可行,但實際上若真這般做了,以楊彪這種輩分的名望,很可能將西涼士人拉到他那邊去。
所以這些大家族或是大名士,呂布還是要壓,真正提拔的將是那種小家族,影響力不大的,這種家族容易喂飽,呂布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也容易收心。
大家族呂布可喂不飽,估計就算呂布將全部權勢給出去人家都不會高看呂布一眼,而且拉攏小世家或是豪族,和西涼士族之間容易形成競爭而非一方直接吞并另一方。
至于這些禮,他們敢送呂布就敢收,大家族留著還是可以撐一撐門面的,雖然這個門面對于如今的呂布來說并非必要,但不要錢的…
馬超的心性注定他是不可能理解這些東西的,事實上大多數人一生都很難從一種固有的觀念中走出來。
在馬超眼中,敵人就永遠是敵人,既然是敵人,收他的禮物又算什么意思?
不過對于呂布的評價,馬超有些不忿,指了指典韋道:“我看他也不懂!”
“?”典韋扭頭,默默地看著馬超。
最近這小馬兒有些飄啊!
“有一事倒是需你去做。”呂布放下手中的酒觴,他想起來一件事情,目光落在馬超身上。
馬超被呂布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抱拳道:“不知是何事?”
“明日你便去恭正那里,我會書信一封于他,到時候他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可懂?”呂布看著馬超道。
馬超這性子,在自己這里磨練不了,還是送到高順那里接受一下高順的訓練,不然太跳脫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馬超自是見過高數的,給人的感覺平平無奇,既沒有呂布的霸氣側漏,也沒有張遼的勇略,讓自己去這么一個人手下去馬超自然是不愿的,但見呂布目光看來,馬超一個激靈,拱手道:“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