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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全是橫死

熊貓書庫    道長,時代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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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臺搭起來了,紙帽掛好了,喪戲就可以準備第一局了。

  錢家人搬來了八仙桌,一張又一張,足足搬來了二十一張。

  這些八仙桌圍繞著戲臺四周,只在中間留下一塊小小的空間。

  見此便有人在云松身后淡淡的說道:“原來第一場是盤吊,錢家人膽子真大,第一場就要請錢氏老祖。”

  云松回頭。

  四目道長出現在他身后。

  云松與他凝視,問道:“錢氏老祖怎么了?”

  四目道長也問他道:“你不肯叫老道士一聲師傅嗎?”

  云松又扭回頭去。

  無話可說。

  四目道長卻是好脾氣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你看錢氏待在老鎮這窮鄉僻壤之地,不過是一方土財主,卻有萬貫家私、更能修出讓各家大帥見了為之艷羨的祖上陵墓,不覺得奇怪嗎?”

  “有點奇怪。”云松和氣的說道。

  四目道長說道:“那你應當能想到,錢家祖上也是闊過一時的大家戶!”

  云松說道:“這哪能想得到?其實如今這年頭還活著的人,往祖上數都得闊過一時、都是大家戶,因為以前亂世眾多、災情無數,尋常人家哪有本事傳承那么多代讓后人留存至今?”

  四目道長一愣,說道:“你說的也對,但錢氏不一樣,錢氏的祖上乃是民朝時期的吳越王,民朝末期軍閥四起,錢氏也曾經自封為帝王,吳越之王。”

  云松慨嘆道:“難怪前些日子錢泉興在祖墳里頭落淚,說自己讓祖上蒙羞。”

  “如果他們家祖上曾經是稱霸吳越的君王,那他如今落得家族龜縮在老鎮這地方,當真算的上是黃鼠狼下耗子,一茬不如一茬!”

  四目道長又一愣:“呃,你小子說話真損!”

  他接著說道:“錢氏不止這么一支,你如果了解歷史就應該知道,錢氏祖宗吳越王是壽終正寢的,所以喪團唱喪戲、演喪劇并不能把它給叫出來。”

  “錢氏要叫出來的是他們遷入老鎮后這一支的老祖,他們這一支不是主動進入老鎮的,相傳是因為犯下錯誤被懲戒來老鎮這山巒深處受罰。”

  “他們這一支的老祖對此視為奇恥大辱,后來便上吊自盡了,他的怨氣很大、執念很重,死后在老鎮鬧騰了好些日子,把錢家都鬧騰的很厲害。”

  “所以如果錢氏上來就要叫出他們老祖——咦,不是。”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有黑衣黑帽白面具的喪團人員上臺將桌子又搬下去了。

  四目道長恍然道:“原來他們是要試一下戲臺的容積是否合適,這就對了,這出喪戲的重頭戲便是錢氏老祖歸靈,戲臺自然得照著這一出戲的需求來布置。”

  趁著眾人忙活搬桌子的時候,他又給云松普及了一些喪劇的知識。

  最終桌子搬下去,有人走出來問道:“感謝諸位鄉鄰捧場,鄉鄰們來看喪劇,規矩可懂?”

  百姓們紛紛叫:“懂!”

  這人拱手行禮,起身后說道:“諸位雖懂,但在下還是要重復一遍,因為事關重大,請諸位萬萬不可等閑視之!”

  “第一!”

  “看戲全程不得出聲!要把嘴巴堵起來,不管看到什么都不準叫出聲來!”

  “第二!”

  “戲時間很長,天色不亮不結束,而戲不結束盡量不要離開!”

  “若是非要離開那也絕不能自己走,一定要找人結伴而行——不過你們找人結伴的時候要看清楚找到的是不是人,不要引鬼與身邊!”

  聽到這里,吞口水的聲音從老百姓嘴里響起。

  臺上人冷冰冰的說道:“第三!”

  “可以離開但不能回家,如果困不住了那就找親朋好友家去住上一夜!”

  “記住了,待會即使你們忍不住出聲了,也萬萬不能說出‘回家’這樣的話,想要走的蒙上頭悄悄的離去,若是說了‘回家’這樣的話,那么到時候真回了你家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聲音越說越陰森,有人直接把準備好的布條塞進了嘴里。

  云松見此驚嘆。

  這是為了看戲玩命啊!

  四目道長看出他的意思,便輕笑道:“你誤會了,鎮上的百姓雖然少有看戲的機會都想要看戲,但卻不會冒著被鬼纏身的危險來看,你觀察一下四周的人,都是什么人?”

  云松看了看說道:“老人?”

  戲臺下面滿滿當當都是老人,老頭老太太皆有,漢子也有,就是沒有小孩和少年。

  四目道長說道:“對了一大半,是老弱病人,是沒有多少日子的人。”

  “喪劇能引來陰差鬼將,他們想讓陰差們認認臉,以后黃泉路上見到了好歹能行個方便。”

  “噓!”有人示意四目道長息聲。

  臺上的人已經下去了,強壯的喪團人員扛著樂器上臺。

  他們所用樂器很單一,形如大喇叭,得有兩米長,喪團人員上臺后便占據在后面兩個角落,扛起大喇叭吹了起來。

  這樂器名為“招魂”,相傳演奏起來后不是給人聽的,是給鬼聽的,而它發出的聲音能證明這點:

  招魂聲音古怪,很像是殺豬聲,發出的是‘鬼兒鬼兒’的凄厲動靜!

  這聲音一響起,趕來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打了個哆嗦。

  王大帥派了一隊人馬來看守喪戲現場,他們踏著整齊的腳步隨著招魂聲而來,一個個士兵面無表情,如同來的是陰兵!

  百姓們聞聲看去,然后更害怕了。

  就在老百姓扭頭看向到來的士兵時候,喪團的老大吳陰陽出現在了戲臺中央,他悠悠然的說道:“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鬼來,歸來…”

  “鬼來,歸來…”

  不知道哪里發出應和聲,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從人群中傳出來的一樣。

  戲子們開始登臺,這出戲并不陰森,就是演一個人從出生到成長然后去考取功名的故事。

  可是不知這錢家的祖先運氣不佳,每逢縣城考試就會出簍子,有時候是拉肚子有時候是傷了手,好不容易健康一回又碰上父母去世,這樣他只能回家守孝。

  這樣的戲算是喜劇,觀看的百姓和士兵忍不住笑了起來。

  終于等到守孝三年期滿,這人或許是守孝期間沒事干只能學習,結果一下子考上了秀才。

  考上秀才后就要進省城參加鄉試考舉人,他的所有運氣都用在了考秀才上,就在他去往省城的路上碰到了劫匪…

  這場戲的高潮到來!

  扮演劫匪的戲子抓起扮演錢家祖先的那戲子摁在地上,揮舞大刀斬下!

  鮮血噴涌!

  人頭落下!

  現場有重重的吸氣聲響起。

  云松也倒吸一口涼氣。

  這他媽不對!

  這不是演戲,是真的殺人吧?!

  夜晚森冷,這噴涌的鮮血還帶著熱氣呢!

  就在此時,這出戲結束了,躺在地上的無頭尸體忽然站起,抱著滾在地上的頭便走向了戲臺最后頭。

  戲臺上只有白燈籠飄飄蕩蕩,光芒找不到后頭,所以當這抱著人頭的尸體走到戲臺盡頭站定,眾人只能看到一個人影而看不清具體樣子。

  不過看到尸體站起來自如行走,眾人放下了心,這應該是有人假扮的。

  云松覺得不對。

  他看向身后想問四目道長,卻發現不知何時,四目道長已經不見蹤影。

  第二出戲開始了。

  又是從出生開始演起,這次的錢氏祖先是做買賣的生意人,然后演著演著戲臺上方落下一個小竹屋,他進去睡覺。

  竹屋突兀起火,大火熊熊!

  里面的人要往外鉆,可是鉆不出來,他被活生生的燒死在了里頭!

  云松極盡目力往臺上看。

  這還是演戲嗎?

  他看到這人的衣服燒光、皮膚焦化潰爛、肌肉萎縮,如人被燒死一樣!

  但沒有聞見人肉被燒的味道,倒是聞見了一股脂粉般的香味。

  這樣他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還是演戲,而且喪團考慮還挺周到,用脂粉香來掩飾火燒火燎的焦糊味道。

  喪劇還在繼續,連續演了好幾場,都是以人的橫死而結束——

  這把云松看呆了。

  錢氏祖上也太不幸了吧?怎么這么多人橫死?!

  一場場喪劇進行下去,終于有人開始往戲臺上放桌子,跟之前一樣放了一圈的桌子。

  這就是喪戲中的拿手戲,盤吊戲!

  先前四目道長給云松普及喪戲知識的時候說過,盤吊戲是喪團最拿手的一出戲,因為民間橫死者最常見的就是上吊。

  畢竟服毒需要毒藥,跳樓需要高地,抹脖子需要力氣,上吊是最簡單的方式。

  相比其他的戲在臺上通過表演結束,喪戲要刺激的多。

  這個屬于武打戲,扮演上吊者的戲子要摞桌子,一層層桌子摞起來他再一層層的翻上去,期間有各種花活,就跟靈猴翻山一樣。

  桌子擺放好,戲子也上臺。

  照常演一個人的一生,演的是這一支錢氏老祖的生活。

  扮演錢氏老祖的戲子是個人才,肢體表現很有感染力,將錢氏老祖年少的意氣風發、中年的落魄頹喪、老年的絕望悲愴都演了出來,最后情理之中的他活不下去了。

  其他戲子下臺,錢氏老祖開始搬桌子,他先搬起一張桌子單手抓桌腿看了看,手腕一甩這張桌子騰空飛起,打著旋落下精準的落在了戲臺正中。

  觀摩的百姓紛紛點點頭。

  好把式!

  錢氏老祖不再碰到戲臺的臺面,他跳上旁邊一張桌子,跟靈猴似的翻了個跟頭跳到正中那桌子。

  他繞著桌子四周快速走一圈又翻回外圍一張桌子上,抓起鄰近桌子照常扔向空中,將這桌子給摞在了第一張桌子上。

  就跟有人仔細將兩張桌子合對過一樣,上面桌子四條腿正好在下面桌子的四角上。

  穩穩當當!

  錢氏老祖再跳起,一個翻身跳上了二層的桌子。

  云松忍不住鼓掌。

  這是厲害了。

  一張張桌子摞起來,自始至終都是上下對合,于是二十張桌子摞起來足有二十多米高!

  這可就很夸張了!

  但扮演錢氏老祖的戲子每次都能爬上去,從摞起四張桌子后他便無法直接翻上桌面,于是就先跳過去抓住一張桌子的腿來穩住身軀,再一層一層往上爬。

  一直摞到二十一張桌子!

  一直爬到二十一層桌子高!

  期間桌子屢屢搖晃卻沒有倒塌,這神乎其神的技藝讓云松嘆為觀止也自愧不如。

  這個戲子是真正的高手!

  但他心里有些疑惑,四目道長給他說過,盤吊戲根本沒有這么神乎其神。

  二十一張桌子是組合起來用的,下面鋪六張桌子,上面是五張,再是四張就這樣一直往上疊,最后一張桌子,連帶著戲臺這一層一共要摞起七層,戲子能爬上這七層已經很厲害了,足夠讓人贊嘆。

  第七層也就是最后一張桌子摞起來會有人送上來一條木桿,桿上立著一張銅鏡掛著一條長長的白綾。

  如果戲子演的是男人上吊就叫男吊,女人上吊就叫女吊,而不管男吊還是女吊都不會直接去把頭伸進白綾,他要舞動白綾起舞。

  這條白綾很長,他要將白綾從腰、脅、胯下、肘彎、腿彎、后項這六處穿過,最后再將腦袋伸進白綾里。

  因為之前已經用白綾將身體給擔住了,這樣即使將頭塞進剩下的白綾中也不會真吊死,只是作個樣子而已。

  不管對于男吊還是女吊來說,這白綾都沒有危險。

  有危險的是自己身后。

  畢竟誰也不知道看喪戲的都是什么東西,看到興頭上會做出什么事!

  別的喪戲都是幾個人在戲臺上一起演,可以互相壯膽,唯獨盤吊戲是一個人在空中,這就危險了。

  所以隨著白綾一起送來的還有一面辟邪銅鏡,在空中獨舞的戲子要注意看銅鏡,銅鏡中只能有一個人影,一旦出現兩個人影那就代表有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

  這時候白綾的另一個作用出現,戲子可以解開白綾獨特的結,這樣只要騰空跳起就能順著白綾滑下來然后趕緊混入人群,以此避過妖魔邪佞。

  現在云松看到的男吊已經翻上了二十一層高的八仙桌面——夜晚在這個高度下,地上的人壓根看不清桌上人的情況。

  他正在疑惑哪有這么高的木桿時,夜空中出現一條綾布,男吊并沒有扯著綾布跳舞同時將之穿入身體各處,而是簡單的將頭伸了進去。

  隨即他抬腳在桌子上一蹬!

  “嘩啦嘩啦——咣當!”

  摞起的八仙桌高塔就此倒塌!

  而那男吊雙腳踏空掛在了綾布上!

  云松心里一沉:壞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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