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蕓目光深邃,一言不發。
這已經等同是一種默認。
通常講,甄澄并不會無聊到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探究別人明顯并不想說的東西。
但她敏銳地察覺到龍女的事情與曲蕓的終極目的,血燭堡的歸宿,自己能否奪回故鄉世界,乃至未來一段時間諸天萬域歷史大勢的走向都有著緊密的關系,這便讓她不得不多嘴了:
“她和老師到底是什么關系?”
“戀人,”曲蕓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假思索:“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付出自己,哪怕傷害你們。”
第一直覺,甄澄感覺曲蕓這樣的說法有點奇怪。
雖然感性上她確實認為曲蕓不可能傷害她們,但奇怪之處并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基于育成法的虛實原則,不到最終環節,對誘入局之棋子的惡意不可暴露。
道理很簡單,用自身當餌入局是最愚蠢的選擇。只有新手執子人沒有對其他入局者足夠的掌控力時,才會以身涉嫌來推動棋局。
實踐操作中,通過表露自身的惡意雖然可以為棋子制造一些明確的動機,但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受騙時可能會做的事情,往往會造成局面最大的變數。
這個悖論就違背了育成法賦予棋子自身動力而推動大局實現自己目的的初衷。
而真正致命的是,如果面對像曲蕓或‘命運’這個高度的對手,執子人為自己拉的仇恨很可能變成一個破綻,一手對手最終翻盤的絕招。
顯然,以曲蕓目前所表現出的急切,是真的想要把甄澄培養到這個高度的。
也就是說,如果曲蕓真的做好了傷害她們的準備,那按照她自己的育成法法則,就絕不應該將這件事現在明說出來。
這是一個悖論。
而甄澄已經習慣,在曲蕓的課堂上,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都定然隱藏著玄機。
這就是曲蕓,你永遠看看不出她一言一行的真正動機。
甄澄剛想到這里,曲蕓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地,開口打斷了她繼續深究的思緒:“我之所以一定要來親眼看看,便是為了見到她。
龍女姐姐啊,她可壞得緊呢。一早就打定主意自己去尋死,還偏偏要勾去別人的心。
她知道依子有能力守住她愛的世界,就讓依子愛上她。結果最后呢?自己駕鶴西去,就只留給人家一曲別離辭。”
“你湊齊我們九大席位,是為了復活她?”甄澄靈光一閃:“我身上有甄家為了守護血脈傳承,硬加進來的純種螭吻血統;賈斯蒂絲自己承認她有著狴犴血脈;
愛洛根絲姐姐在獲得你給予的魔靈體時,應當也被動了什么手腳吧?那種吞噬一切并化為己用的反常天賦,應該是饕餮對吧?
而據我所知,蔡學姐也不是純血魔鬼;米莎更是一心想要獲得感情…用育成法的視角來看,我們所有人身上,都有著非常適合利用的契機呢。
龍生九子,九大席位…”
甄澄越說越是心驚。若真如此,先前那句悖論般的發言就可以講通了。
“愛洛根絲體內的魔靈體,是一只老睚眥的魂魄,”曲云再一次不做掩飾地坦率答道:“莎布才是饕餮,而且是最原初的那種,比今天仍舊游蕩在諸天的那幾條純血饕餮都要更接近龍族本源。
谷癘</span曾經的龍族何等強盛,已經將自身的法則刻入到諸天萬域的規則中。因此在本紀元宇宙初開時,才會誕生莎布·格拉托尼這樣的存在。
這些事我并沒有瞞著愛洛根絲。如果她沒對你說過,只會是她自己覺得無關緊要罷了。”
“所以你確實想要復活那個‘龍女姐姐’?”甄澄沒有給曲蕓通過拋出重大信息萌混過關的機會。
曲蕓苦笑著搖頭:“我倒是想,但做不到的。
龍生九子,實際上是在隱喻純種龍族血脈包含了九大關鍵信息,被埋藏在九支旁系的血脈之中。
我需要你們,確實是有復活的意圖。但復活的是如今已經徹底滅絕的巨龍一族,而并非你那壞心眼的師娘。
順便,不用擔心,集齊九大血脈信息光復曾經的龍族這件事情,對你們而言沒有任何危險。
龍族本就是由人類演變而來的,我只是需要時間來實驗正確的基因與法則,最終設計出完美的魔法儀式罷了。”
“為什么不試圖復活她?盡管口口聲聲說她是個負心人,但其實老師對她的掛念從未放下,已經有上萬年了吧?”甄澄追問。
“十萬零三十三年,七十天,”曲蕓明明一直在行搪塞之事,但對于甄澄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讓甄澄一直感覺拳頭砸在棉花里,就好像明知道對面有什么陰謀,但就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透的無力感。
“不用懷疑,如果有可能,我當然愿意傾盡一切復活她。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這便是我今天要教你的第三條基礎法則——生命不復。”
甄澄愕然。
旁敲側擊間,她分明已經觸碰到當年那段絕對是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戀情。卻在蕩氣回腸升騰跌宕的劇情后,被一個大大的無可挽回的badending拍在臉上。
這讓一向樂觀待事,冷眼旁觀的甄澄也不由得心中一揪。
如果說曲蕓自信自己是諸天萬域那唯一稱得上不會后悔之人,甄澄絕對有自信宣稱自己是那個沒有絕望的。
但十萬載歲月,的確是一個她無法觸及的分量。
她處心積慮把諸天萬域鬧得天翻地覆,最后為得竟然不是一絲重新擁入懷里的希望,而只是想要一場盛大的祭奠?
這是以甄澄如今身而為人的視野,無論如何都尚且無法理解的事情。
“甄氏秘法,有起尸還魂,活死人肉白骨的秘術。待我重歸故里,或許可為老師解憂…”
“孩子,謝謝你的溫柔,”曲蕓凝視著甄澄的眼眸,目光里透著慈愛。
她那和甄澄同齡的稚嫩面容,平日里著五不著六的跳脫個性,此時全部都被一種無名的睿智與滄桑所取代。那目光,美到攝人心魄:
“依子,即是世界。若這世上有可為之法,你以為我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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