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丹試圖——注意了，是試圖——用背轉身沖進籃下扣籃。
他打得太憋屈了，尼克斯禁止他持球做任何事。
唯有扣籃能宣泄他的怒火，他恨不得把籃筐都擰下來。
他的轉身，能看出其中暗藏的技術含量，對自己的技術沒有絕對自信的人呢，做不了這個動作。
喬丹成功地甩開了羅德曼，籃筐就在他的眼前，要完成扣籃只需要三步，第一步向前，然后起跳，最后扣球。
威爾遜猛然從弱側飛出來，他的長臂，首先抵達了籃筐高度，向下一揮，可能是想蓋帽，但沒有碰到球。
喬丹躲過了封蓋。
從結果看，沒有完全躲過。
威爾遜的手，蓋帽不成就朝他的臉扇了下去。
那是響亮的一聲“啪”！
落地的剎那，喬丹失去了理智，他的手向威爾遜的臉上揮去，已經很難說那是個巴掌，還是單純用手去撞擊威爾遜的臉頰。
威爾遜架開了喬丹的雙手，兩人就臉貼著臉，嘴對著嘴互噴臟話。
看到這一幕，路易無奈地撓了撓頭。
開拓者應對挑釁或者打擊的方式，很稚嫩。
他們確實敢還手，但還手之后怎么做呢？他們不知道。
尼克斯的人，搞完事就像翻篇了一樣，不再去想剛才的沖突，該打球就打球。
開拓者的心態已經接近崩潰。
喬丹和威爾遜的沖突，發生在第三節的最后時刻。
這場沖突的結果，是以威爾遜被吹技術犯規——兩T相加，驅逐出場——而告終。
此時，驅逐一個威爾遜已經不影響大局了。
這場比賽結束后，威爾遜留在比賽里的數據是10分7籃板3助攻。
數據一般，并非不可或缺。
因為尼克斯進攻的時候，威爾遜往往由喬丹盯防。他是喬丹最痛恨的球員，一旦喬丹想防死某人，他往往可以得逞，哪怕有尼克斯的體系掩護，威爾遜都被他防得很難受。
而且，路易沒有特意給威爾遜設計戰術，讓他去大量挑戰喬丹。
他喜歡看見威爾遜在喬丹的防守下無計可施，這能幫助他成長。
同樣的，今晚的喬丹也發揮不好。
在喬丹法則的限制下，三節戰罷，只得到15分6籃板4助攻。
場上比分，80比59。
21分的差距，就此進入第四節，開拓者的取勝希望越來越小。
第四節，尼克斯的首次進攻。
球給了尤因，開拓者放棄包夾，讓詹姆斯·愛德華茲單防。
此時，已經得到18分16籃板8助攻的尤因，正在為他總決賽上的第二場三雙努力。
開拓者不夾擊，他就單打。
在路易的麾下，他平常可沒多少單打的機會，全靠開拓者給機會。
尤因持球向前運一步，停下，收球托起，不算逼真的假動作，晃起了他的對手——愛德華茲跳起來，卻被尤因錯身躲過，左手挑起球，打板命中。
“雖然腳步很公式化，但打愛德華茲這種等級的內線，也夠用了。”路易伸出手，等著尤因來擊掌。
尤因打得興起，狠狠拍了路易的手。
“呀呀呀！”路易被拍得手疼，“就算要拿FMVP了也別這么興奮啊！”
趙遠征提醒路易：“帕特里克拿到20分了。”
“又一場2015嗎？”路易意外地問。
“還有8個助攻以及5個蓋帽。”趙遠征感嘆道，“真是統治級的表現，就算是當年的比爾·拉塞爾，也不過如此了！”
路易可聽不得別人亂吹尤因：“哼，說得你好像看過羅素打球似的！”
“我沒看過，但我們隊里有個人真的和拉塞爾打過比賽。”趙遠征偷偷看了眼菲爾·杰克遜。
“哦，菲爾怎么說？”
“他說帕特里克十倍于拉塞爾的強大。”
“你就聽他吹吧！”路易更聽不得這種話了，“那家伙才哪到哪啊？”
這時，尤因扇飛了德雷克斯勒的上籃。
他像一頭猛獸，追著球飛了出去。
“臥槽！”
尤因飛身救回了球，斯托克頓傳給快下的羅德曼。
羅德曼下著快攻，飛身暴扣，也得到12分了。
“沒事吧？”路易喝問。
尤因興奮地大喊：“再摔十下都沒事！”
“帕特里克現在的場均數據是？”路易真的感覺FMVP非尤因莫屬。
趙遠征直接說：“不算這一場，帕特里克在決賽前三場場均18分16籃板5助攻4蓋帽。”
“有點意思，跟羅素比還不夠格，但和另一個拿了FMVP，也叫比爾的中鋒還是可以比比的⑴。”
到底是開拓者內線太差，還是尤因太強，這個問題路易持保留態度。
但今晚的尤因，確實是統治級的。
這可能是他入行三年來，第一次在季后賽里，兌現了當年人們對他的期待。
雖然路易口頭上鄙視尤因，但在他的心里，真讓比爾·拉塞爾來到當代，他不會比現在的尤因打得更好。
時代不同，沒法比較，但尤因作為一名以拉塞爾為模板的中鋒，打出了現階段，他所能打出的最好的比賽。
他一個人就鎖住了禁區。
喬丹法則讓喬丹難以靠近籃下，滑翔機絕望地遠距離中投打鐵。
開拓者唯一剩下的，只有回防速度。
他們還沒放棄，所以回防極快。
此時，84比59，雙方差了25分。
德雷克斯勒的打鐵，及其產生的后續影響，可能不只是一次數據統計上的投籃不進。
開拓者快速退防，斯托克頓帶著球引領快攻。
尤因沿著中路跑動跟進。
斯托克頓外線站住，一秒后，尤因從弧頂直接順下，他舉著手要球。
斯托克頓的傳球，是不需要懷疑的。
球給到尤因手里，他不需要調整，踩著油漆區便全力起跳，就像全力蹦起來的猩猩，拉里·南斯企圖阻止他。
尤因的長臂掄著球徹底壓住他的身軀，一記南斯職業生涯遭遇過的最恥辱的暴扣，落到了他的頭上。
轟一聲！
喬·克勞福德錦上添花般的哨響，給尤因的完美一扣帶來了慶祝和嘶吼的時間。
“結束了。”那一瞬間，路易認定，勝負已分。
尤因握緊雙拳，仰天長嘯。
剎那間，紀念體育館變成了動物園，有只大猩猩在球場上肆意地啼叫。
尤因命中加罰的時候，阿德爾曼請求暫停。
剩下不足八分鐘的時間，尼克斯落后28分。
這個大家都不怎么投三分的時代，第四節未滿，落后28分，就像是被判決了一個8分鐘后執行的死刑。
不管開拓者換不換主力，路易都要換了。
他留尤因在場上刷三雙，其他四個位置的球員，依次是霍納塞克、斯蒂文斯、羅德曼、宋韜。
開拓者換下了一半的主力。
喬丹還在場上，路易特意告訴斯蒂文斯，給喬丹一些額外關照，并知會尤因：“如果他想來禁區得分，我不管球進與否，放倒他仍然是唯一的指標。”
尤因和喬丹私下是挺好的朋友，現在他們把開拓者打得這么慘，勝負已定，聽到路易的話，還挺過意不去的。
“有這個必要嗎？”
“你覺得我這表情像是在和你商量嗎？”
“不像。”
“那就別他媽廢話，他有一次上籃的時候沒摔，我他媽弄死你！”路易惡棍般威脅道。
這也是路易在1988年總決賽上最具爭議的一個決定。
無意義的垃圾時間，開拓者讓喬丹多打一會兒，是想讓他刷個好看的數據。
但路易不給他刷數據的機會。
斯蒂文斯不計犯規地貼身防守，尤因同樣不計犯規地重手封蓋。
他們打得好像比正賽僵持，讓喬丹得分會讓開拓者反超。
最讓現場球迷震怒的一個回合，尤因前面擋著道，喬丹腳下打滑，而斯蒂文斯從側翼襲來，攔腰抱住喬丹向外側一摔，竟將他整個摔出三四米。
“這是我聽過的最大的噓聲！”
“波特蘭人對尼克斯充滿仇恨！”
“斯蒂文斯這個動作未免太大了！”
“他還在挑釁MJ！”
斯蒂文斯在抱摔喬丹后，兇狠地吼道：“你休想來禁區得分！”
“這是一群暴徒！”紀念體育館的播音員比爾·佘妮麗悲憤地說道，“他們不打算給對手任何的尊重！”
明明是垃圾時間，大家都在刷數據，唯獨喬丹還在受折磨。
菲爾·杰克遜真的想知道，路易這么做是圖什么。
“路教練，你和MJ有私人恩怨嗎？”
“事實上，總決賽開始之前，我們還有過不錯的私交。”路易干笑一聲，“現在嘛，嗯，你懂的。”
杰克遜不解地問：“那你這么做的目的是？”
“如果非要找個目的的話...”
那一瞬間，路易的表情是可怖的，杰克遜看見了一張變態的笑臉：“我只是在享受把這個不可一世的家伙踩在腳下的感覺。”
他毫不掩飾地得意，面目可憎地以他人之苦取自身之樂的意圖，讓杰克遜相信。
他真的在享受這件事。
“你不覺得，MJ只是缺少一個合適的教練，以及20斤的肌肉嗎？”杰克遜問，“一旦他擁有這些，他會成為我們最大的麻煩。”
路易說：“我知道，而且我更知道，他會得到這些。”
這下，杰克遜更不懂了。明知喬丹未來會很恐怖，還這么得罪他，到底是為啥？
他不會懂，就像路易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么折磨喬丹，去逼他變強，是為什么。
如果硬要說為什么，那可能只有一個答案。
他希望擊敗最強的喬丹；
他希望未來的喬丹十倍于今天的強大，他希望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明白喬丹有多強，而壓制著喬丹的他，又掌控著一支怎樣的球隊；
他希望讓所有看起來要統治聯盟的家伙最終都挫敗于他的膝下；
他希望主宰這些，如果說他做這些是為什么，那么，這就是答案。
他喜歡去摧毀這些最強的個體，享受蹂躪他們的過程，以及他們最終失敗的那個結果。不會有比這更有趣的事了。
終場前五分鐘，開拓者換下了喬丹。
之后，路易隨意地換人，直到尤因砍下2420107的鄧肯式準四雙，才將他換下。
開拓者的替補質量和尼克斯不是一個檔次的，因此，分差還在增加。
球迷大量退場，因為留在這里已經沒有意義了。
終場前半分鐘，路易讓進入激活名單，但始終沒上場的戴爾·艾利斯脫掉出場服。
“我總覺得，不讓你感受一下總決賽的氛圍，對你是不公平的。”
路易拍著艾利斯的肩膀。
“去吧，沒有你，我們走不到這里。”
就這樣，尼克斯今晚進入激活名單的十三個人全部出場。
終場前20秒，戴爾·艾利斯跑著他最熟悉的高位動態進攻戰術，投進了他在總決賽上的第一記三分。
剩下19秒，開拓者放棄了進攻。
達雷爾·加勒森吹響終場哨，119比81，尼克斯大比分戰勝開拓者，在客場4比0橫掃對手，贏下了隊史第三座總冠軍。
辱罵聲和漫天飛舞的爆米花以及各種路易說不出來的食物。
充滿憎恨的噓聲讓路易連隊員的歡呼都聽不清了。
這就是在客場奪冠應該得到的東西。
他們贏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余下的只是噪音。
⑴1977年比爾沃頓總決賽場均18分19籃板5助攻3.7封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