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靈社的天花板上,四根細長的白熾燈管里只剩下一根還勉強在正常的工作,另外三根就像抽瘋了一樣,忽閃個不停,晃得人眼暈。
一明一滅的,倒是很有恐怖電影的氣氛。
古手川神見抬手按掉了開關,揉揉眉心,明白了這幫人為什么要點蠟燭。
合著燈早就壞了!
這可真有意思哈,有空搞一些有的沒的,就是沒空換修壞掉的燈。
倒是桌子上的蠟燭還在燃燒著,還不至于屋子里完全漆黑下來,雖然對他沒什么影響就是了。
他拉過三把凳子,和兩個小伙伴一塊兒坐下,目光望向桌子另一邊、已經站成了三排的四男三女。
“先把兜帽和面具都摘下來。”
七個人紛紛照做,像是配合的不得了。
古手川神見先不說,白川姐弟的視力也都不錯,借著蠟燭的光也能很清晰地看到對面每個人的長相。
小神官低聲道:“四個二年級的,三個一年級的。”
學校里每個年級的校服都有一點細微的差距,都體現在領口處,一年級是藍色,二年級是紅色,三年級的是黃色。
古手川神見目光掃過他們,看向罵他們是走狗的小個子:“叫什么名字?幾班的?”
小個子男生雙眼無光,神情呆滯的答道:“新田龍也,一年五班。”
白川望冷著臉,一絲不茍地記在了筆記本上。
另一邊的胡桃臉色古怪:“和我一個班?可我怎么好像沒見過他?”
“你們班上有幾個男生?”古手川隨口問了句。
“…大概有十個八個?還是十幾個?”胡桃很不確定。
古手川神見不問了,看著她深深道:“沒關系,反正都是無關緊要的角色,心里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另一邊的白川望很是驚訝的抬頭。
胡桃往上拿拳頭錘了他一下,害羞道:“可是有這么多人在呢!沒人的時候再說。”
言歸正傳,古手川神見看著新田龍也,指了指桌子上像是正在被加工的盒裝雞胸肉,繼續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做供奉鬼神的祭品。”
“鬼神?”
三人望著桌子上那一塊塊都要被砍成馬賽克一樣的雞胸肉肉泥,一時間實在想不通到底什么幽靈會想吃這玩意兒?
如果幽靈真的喜歡吃雞肉,那這個社會里早就形成貿易產業鏈了吧?
“會不會是在撒謊?”胡桃輕聲說道。
“不,至少這個時候不會。”古手川指著桌子上那一坨坨的東西,還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品種的樹葉青草,道:“如果不是做祭品,難道是打算自己做著吃嗎?”
胡桃頓時嫌棄,這也太慘不忍睹了。
另一邊的小神官依舊在一絲不茍的做著記錄。
“傷人的靈物是怎么回事?”
“靈物、靈物是田村前輩帶來的…”新田龍也夢囈一般的回答著:“那是一張紙,它要和我們做游戲,但是、但是…”
說到這兒,他臉色無意識白了一些,嘴角抖動個不停:“一旦參加,它、它要我們做了很多奇怪的事。”
古手川神見若有所思道:“比如說呢?”
“生吃雞肉,倒立喝水,倒立噓噓…”
三人聽得略顯無言。
小神官擰住眉毛:“你們都照做了?”
新田龍也沒有回答,古手川神見又問了一遍。
“必須遵守規則,不然會遭遇很可怕的事情。”新田龍也吶吶答著。
胡桃側頭道:“聽上去像是只野生的付喪神。”
小神官皺起眉,看著新田龍也問道:“為什么你不回答我?”
又一次被無視了,小神官臉上有點繃不住,連額頭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別在意這點細節。”古手川神見拍拍他肩膀,又問道:“那么危險的東西,就沒有想過要上報給特別科和學校?”
“田村前輩說我們只是還沒有發現使用靈物的方法,一旦找到了,我們一定也能掌握超自然的力量!”
小神官冷冷道:“哪怕是最低級的付喪神,也能把你們連骨頭都不剩!”
結果不出意外,他又一次被無視了。
古手川神見也是微嘆口氣,腦子里想起了前幾天處理掉的那個老板,和救出來的三個少女。
如果真像那個什么田村說的,一旦討好了那只付喪神,會不會彼此利用著來做壞事呢?
大概率是會的吧,無論是出于什么心態…
他用手指扣了扣桌面,緩緩問道:“那件靈物在哪?”
“田村前輩一直隨身帶著。”
“那田村前輩人呢?”
新田龍也的目光越來越呆滯:“不、不知道,田村前輩受傷了,沒來學校。”
三人互相看了看,古手川神見嗯了聲,看向旁邊還站著的六個人,問道:“誰知道田村前輩的家庭住址?或者誰知道他是幾年級幾班的?”
“三年級三班。”
“又是三年級?”古手川對這個學校里的高年級學生現在是越來越沒什么好感了。
他目光又在這個不大的活動室里搜尋了一遍,說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把你們社團的違禁品統統交出來!所有和超自然沾邊兒的!”
七個人下意識散開,去掏抽屜與盒子。
新田龍也木訥著臉龐,收拾起桌子上一塊塊慘不忍睹的盒裝雞胸肉。
古手川神見指著道:“把這些玩意兒包好,丟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去!”
然后新田就抱著一個大袋子,一去不復返地出了社團的門。
等過了十分鐘后,古手川神見拎著一個粗布系成的包袱,和白川姐弟離開了這里。
包袱里裝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有惡鬼的雕刻,破舊鋼筆,神秘學書籍,刻著不知名符號的石頭,還有一個不知道從哪找到的骨灰壇子…這群家伙相當的會玩兒。
白川姐弟跟在他身后,一句話不說,兩人用眼神交流,都帶著深深疑惑。
這次為毛會這么順利?
而且為毛他們只配合古手川?
胡桃想了又想,想不明白,就試探的問道:“古手川,剛才那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用了一點點簡單的催眠術,除靈社的那些人精神頭很差,應該經常熬夜,所以這種小手段很簡單的就奏效了。”
“催眠術?你還懂催眠術?”小神官人忍不住道:“你怎么會這么多?”
“也沒有吧?”古手川神見隨口道:“干咱們這一行啊,就應該是除了不會生孩子,其他的都應該會。”
小神官沉默一會兒,問道:“那你會飛嗎?”
胡桃頓時翹了翹嘴角。
小神官看著他,又問道:“那你能催眠我嗎?”
“啊?”
“沒什么,就是有點想體驗一下被催眠是什么感覺。”
“你認真的?”
“你可以試試,雖然我覺得你大概率不會成功。”
“年輕人啊…”古手川神見嘆口氣,問道:“那你上次尿床是什么時候?”
正防備著的小神官一愣,喃喃著:“五歲,在幼兒園里午睡…”
“哦。”古手川神見看向了另一邊傻眼的胡桃。
胡桃瞬間警惕,連著往后跳了幾步,警告道:“你要是敢這么問我,我就去告訴三日月,你喜歡性騷擾!”
古手川神見想了想:“那將來愿意嫁給我嗎?”
白川胡桃一愣,仔細感受了一下,好像沒發現有不對的感覺,不確定道:“你認真的?”
“開個玩笑,這問題起碼要等實現約定以后再問。”
“可到那時候,我是不是牙都要掉光了呀!”胡桃拋了個媚眼:“當一輩子的情人也是可以呦!”
“這個,我不太想做這種脫褲子放屁的事呢。”
他們倆人說話的時候,小神官回過了神來,他晃了晃頭,無比警惕:“他對我做了什么?”
“只是問你有沒有尿過床。”
“…我回答了?”
“回答的很誠實呢,幾歲,在哪。”
小神官臉色頓時鐵青,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也要學!”
“那就加油,將來報考心理學專業吧!”
“小氣!”
“小氣?我這叫天賦異稟,別人可是沒辦法模仿的。”
“呵呵。”
古手川神見進了一年級辦公室,把拎著的一大堆破爛交給了藤原老師暫為保管,說等到下午放學后他會拿去處理掉。
另外,他把小神官記下的調查記錄也給了藤原老師。
藤原老師翻開看著,眉毛忽然擰了起來,他扶了扶眼鏡,抬頭看一眼古手川神見。
“有什么問題嗎?”
藤原老師念道:“你們班上有幾個男生?大概有十個八個?還是十幾個?沒關系,反正都是無關緊要的角色,心里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古手川神見面色僵硬,扭頭看向外面的小神官,臭小子…高分低能?
藤原老師沉吟著:“這個新田龍也,是一個男生吧?你…”
“這是我在和胡桃開玩笑時候說的,不是新田龍也。”他拿出簽字筆,把本子上那兩段話劃去,聲音僵硬道:“靈物在三年級三班的一個學生手里,確定就是一個付喪神…老師,我們要出趟學校,還請您幫我們查一查那個田村家的家庭住址。”
“去吧,一切順利。”
他步子略快地走出了辦公室,和在外面等著的兩姐弟集合,一起往校外走去。
路上,胡桃小聲問道:“古手川,你是不是見過我家老爹了?昨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氣的不能行,還說什么除非他死了,不然就別想著交往這樣的胡話。”
古手川神見把昨天和她家帥氣老爹遇到的經過說了說,末了由衷的道:“你家老爹可真英俊啊,要不是他帶著棒球棍,我真的想請他去喝一杯茶。”
胡桃和小神官聽的許久無言。
三個人就這么離開了學校,直奔一家醫院,在前臺的護士小姐姐來回看他和小神官的繁忙中,打聽了一下村田。
可惜他們來晚了一步,村田今天一早就出院了,他傷的不算重,之所以住進了醫院是行為過于怪異,被學校擔心是不是受到了刺激,精神出了問題。
于是他們離開了醫院,往藤原老師發過來的地址趕去。
“不拿錢的話,干活兒總有點提不起勁兒來。”半路上,古手川神見說了這么一句,得到了白川姐弟的高度認同。
“等回去以后,就請老師向學生會建議提高咱們的活動預算好了!”
二十多分鐘后,三人來到了村田家附近,還沒等他們挨家挨戶的去看門牌,就遠遠兒地看到一個穿了條女士三角褲的男生,正在街道中央倒立行走耍雜技。
“呸!hantai!”胡桃轉過了頭,很想甩一把飛鏢過去。
古手川神見拿出手機,看著村田的大頭貼,和遠處的男生來回對照了幾遍,對小神官道:“沒錯,就是他了…看上去有點魔怔,這到底是個什么靈物?”
“靈物一定在他身上,搜他身子肯定能找到!”小神官很肯定的說著,好歹他也是個“準正式神官”,就算實戰能力差了點兒,但理論知識這一塊兒還是挺扎實的。
古手川神見嗯了聲,讓胡桃暫時在這邊注意著點兒車子,他和小神官朝他走過去,不過還沒走到村田的身邊,一張A3大小,泛黃的紙忽然從村田胸口飛了出來,倉皇著往遠處逃離。
村田雙手臂一軟,一腦袋栽倒在了地面,偏偏雙腿還砸在了下巴上,他慘嚎一聲,嘴里淌出了血,也不知道是咬破了舌頭,還是磕破了口腔。
“幫他打個救護車電話。”古手川神見大步邁開,朝著飛走的紙追了過去。
小神官胳膊沒有好,沒辦法劇烈運動,也沒逞強,他冷冷看著地上,拿出手機打了120。
一分鐘后,古手川神見回來了,手里握著一卷兒抖個不停的紙。
他看了眼地上捂著嘴,疼的來回打滾的村田,沉吟一下道:“回去吧,后面沒咱們什么事了。”
每個學校其實都嚴格禁止普通學生接觸真正的超自然事件,可以愛好,可以了解,但不能深入,這個界定似乎是有點曖昧,但沒辦法,這一整個國家就是一個曖昧的國家。
所以學校后面會不會給這位田村什么處罰,那就是學校自己的事了,他們的工作就是回收處理這個付喪神。
“不問問他從哪得到的付喪神嗎?”
“直接問它不就得了?”古手川神見揮了揮手里的紙,接著心思忽然一動,看著他:“你問問玉子,吃不吃這種玩意兒?”
小神官一愣,遲疑道:“如果它不反抗的話,或許可以讓玉子試試…”
“這個簡單…咱們先回去,等搞清楚了后再做決定。”
兩人邁步離開,和遠處的胡桃匯合,一起返回學校。
地上的村田一直都在努力睜著眼睛,卻怎么都看不清楚三人的長相,只是隱隱看到了帶有“靈”字的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