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手川神見不敢多看,也不敢再多呆,裝好手機,提上行李,倉皇離開。
不過還沒跑出去多遠,兜里的手機就嗡嗡震動了幾下。
他一個急剎車停住,把東西放在腳邊,掏了掏兜。
本以為是健二叔打來的電話,可不成想,是個完全不認識的號碼。
古手川神見愣了愣神,一臉疑惑。
他平常不怎么上網,買東西也從來沒貪過填手機號享折扣的便宜。
所以手機號不太可能被陌生人知道。
“難道是那個有名的是我是我詐騙電話?”
是我是我是一個經常出現在電視新聞上的詐騙套路。
說的是騙子通常會以“是我是我”開頭,好勾引別人先入為主,進而再套近乎還有個人信息,一步步的開始行騙…
這種詐騙電話在東京這邊很盛行。
以前他和健二叔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經常能看到這方面的新聞報道。
而據說發明這個騙術的詐騙犯還把他自己的經歷寫成了書,直接改行成了作家!
古手川神見手里的電話還在震動個不停,對面打電話的人異常的執著。
他用拇指在屏幕上滑動了一下。
電話接通了,入耳是一片嘈雜的雜音,一個和伊那那邊完全不同的腔調傳了過來:“啊!總算接通了!喂喂喂?請問是古手川神見嗎?”
聲音聽上去,似乎是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男生。
“不光知道自己的手機號,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古手川神見思忖了一下,謹慎答道:“是,我是古手川,請問您是哪位?”
“我嗎?啊、抱歉!忘記說了!我叫本場空太,是本場家的孩子,我家老爹讓我來接你…現在你在哪?”
本場家?古手川神見心里頓時了然,原來是健二叔熟人家的孩子打來的,不是是我是我詐騙電話…不過想想也是,哪可能那么巧。
他客氣了許多:“我剛出車站,就在車站口的右邊,腳邊現在放著行李…”
“腳邊放著行李的人…啊、看到了!稍等,我這就過去!”
電話掛斷了。
古手川神見也轉身,順著剛才看過來的一道視線回看了過去。
他剛才站著的車站大門口前,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短發男生正朝這邊跑來。
他打量著來人。
本場家的孩子瘦瘦的,個子也矮矮的,四肢很白很細,看來平常應該不怎么好好吃飯,比較挑食。
他跑步的動作很僵,不太協調,而且剛跑幾步就臉紅氣喘的,應該沒怎么鍛煉過。
身體素質,好像有點太弱了。
“那個…你就是古手川神見嗎?”本場空太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著。
他仰起脖子,看著快要高出他近兩頭的古手川神見,眼睛中也顯露出了震驚。
好、好大的個頭!而且還、還很好看?
這眉毛,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這臉型…神明大人啊!難道這就是您親口舔過的幸運兒嗎?
等等!他怎么連皮膚也這么好?
他是從鄉下來的吧?不應該是那種古銅色、偏健壯一點兒的皮膚嗎?
現在咱們站一起,怎么好像我才是從鄉下來的?
不過古銅色感覺好像也不賴。
本場空太頭腦中刮起了風暴,下意識拘謹了許多,就像在學校的時候一樣。
身為東京人的一點優越在一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古手川神見后退兩步,然后在本場空太略顯茫然的注視下,抱拳作揖:“初次見面,我是古手川神見,勞煩您特意過來接我,不勝感謝。”
本場空太懵了懵,有些不清楚這是哪兒的打招呼方式,但也趕緊有樣學樣,晃著手,一副“恭喜發財”的架勢。
“不不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里離家里其實也沒多遠的。”
“這大號的帥哥,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相處…而且聽他說話,有種好舒服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還是麻煩了。”古手川神見又拱了拱手。
本場空太不怎么習慣被人說謝謝,慌忙道:“我們先回去吧?一路上辛苦了!我幫你拿行李。”
他彎身下去,搶著去提地上最大的包,可…
“嘿嘞個咻!”本場空太咬緊牙齒,臉紅脖子粗,額頭青筋跳了又跳,最后連口號都喊了出來。
可這個包竟然只是稍微離開了一下地面,略微一晃動,還差點把他整個人給扽(den)趴下。
古手川神見趕忙接過,生怕他當場來個原地散架。
本場家的孩子真的好脆弱啊,感覺一碰就碎了。
“我來就好了…”他不太好意思說包里裝的是杠鈴片:“鄉下人,所以力氣稍微大點兒。”
本場空太沒客氣,而且也客氣不了。
他一臉郁悶的松開了手,肩膀和手臂仍舊是一陣陣兒被拉扯過的酸痛。
這包里到底裝了些什么?金錠嗎?不然怎么可能這么重?
他張了張嘴,本想發問,可一想大家才剛認識,還沒有熟悉到可以打聽其他事情的地步,就一聲不吭的再次彎腰,帶著謹慎,去提那個小包。
這個包里只裝了古手川神見沒吃完的便當,沒什么重量。
本場空太輕松拎起,心里悄悄松口氣,若無其事的道:“請這邊走。”
古手川神見應了一聲,跟在身旁。
他跟著本場空太,從大街到小巷,一路上經過了好幾個紅綠燈,似乎并沒有本場空太說的那么近。
途中他還莫名其妙的被幾個女孩子攔了下來,一開口就要他的手機號。
古手川神見自然不肯給。
大家又不認識,你要我手機號做什么?難道是想拿去換商店里的打折優惠卡嗎?想都別想!
本場空太一臉羨慕加嫉妒。
這家伙明明才剛到東京啊!怎么這么快就有這么多可愛的女生來搭訕了?
明明他長的也不差呀!而且學習成績也排前位,性格溫柔,為人老實,自認為是當代好男人中的典范。
可即便是這樣,他在東京生活了十幾年,也都從來沒碰到過主動來要他手機號的可愛女生。
切,還真是沒天理了!
古手川神見不太清楚為什么本場空太不走了,反而是一個勁兒的盯著他猛瞧。
“我臉上是有什么嗎?”他摸了摸嘴邊。
本場空太回過神,下意識問道:“我在想你為什么要拒絕她們。”
古手川神見詫異:“啊?不能拒絕嗎?”
奇怪啊,有什么他非得給出自己手機號的理由嗎?
誒?等等!
來的時候秋葉阿姨說過,東京這邊挺喜歡欺負鄉下人。
所以剛才攔著他要手機號,其實是想著欺負捉弄他嗎?
他眼神變了,一臉驚疑不定。
這東京,好像沒有看上去這么好啊…
而本場空太也被問住了,確實啊,還真沒有非要給出手機號的理由。
他心里又是泛酸,原來自己羨慕要死的東西,在人家眼里就這么一文不值…
他不再糾結,提著包繼續邁步,沒精打采的說道:“其實今天應該是我和姐姐一起來接你。”
還在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受欺負的古手川神見,下意識附和了一句:“令姐姐?”
“嗯,是雙胞胎姐姐,和我們一樣,都是今年的高一新生。”本場空太答了句,然后又道:“其實就比我早出生五分鐘。”
古手川神見嗯了聲,剛才一路走過來,一些基本的個人情況他們都大概聊了聊。
比如他們年齡一樣,也都是今年的高一新生,還在同一所學校讀書,至于同班不同班就不知道了…
本場空太接著道:“只是她臨時有點別的事…希望你不要在意。”
“哪里的話,你太客氣了。”古手川神見搖頭。
這肯大老遠跑來接他,就已經夠照顧了,哪能蹬鼻子上臉,當那不識好歹之徒。
本場空太嗯了聲,看著前方,專心走路。
只是很快,他又扭頭,疑惑問道:“你不好奇我姐姐去做什么了嗎?”
古手川神見也是一愣,見他一臉“你快問我”的表情,心里不禁就納悶了。
我為什么要好奇你姐姐去做什么?
隨便打聽別人的隱私也是很不禮貌的吧?而且我真的一點也不好奇啊!
他很誠實的搖頭。
本場空太心里失望,又是沒精打采道:“好吧,其實她是去陪她的女朋友了。”
古手川神見確實不感興趣,也沒想著打聽什么,只是以為聽錯了。
“你姐姐…她的女朋友?”
本場空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兒,一臉的高深莫測:“嗯,她有一個關系特別好的女朋友,每天都形影不離的。”
“哦…”古手川神見點點頭,心里對東京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
聊完了這個話題,本場空太心里頭也舒服多了,開始給古手川神見當導游。
哪家東西好吃,哪家店不宰客,哪家店會在周幾搞活動,以及哪個地方傍晚路過的時候,能看到穿著黑嘶的兔女郎或者是死庫水的小姐姐…讓古手川神見聽的不住點頭,如數記在心里。
這才是他所需要知道的。
哦,不包括黑嘶和死庫水,他對那些不感興趣。
“…我家住的商業街離你住的地方也不算遠,等到開學,咱們可以一起去學校。”
本場空太住在文京區最北邊兒的一條商業街里,家里經營著一家和菓子店。
“那真是太好了!”古手川神見由衷的說道。
他因為是在網上完成的考試和面試,所以真的是頭一次來,真正的兩眼一抹黑。
包括住的地方在哪,學校在什么地方,統統都還不清楚。
本場空太算是幫了他大忙。
本場空太不在意這些:“你的行李物流公司已經送去了你家里…那是你家吧?房子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但還挺不錯的,還有一個院子。”
“房子是我家叔叔的。”古手川神見略作解釋。
其實房子也不是健二叔買的,是健二叔家里傳下來的,也可以說是家里的祖屋。
至于說為什么健二叔和秋葉阿姨沒有在東京生活,他大概能猜到一部分原因。
本場空太點點頭,略帶感慨:“真不錯呢,可以節省不少租金。”
文京區這種地方,房子的租金可是相當相當高,要是古手川神見沒地方住的話,他肯定不建議他在這邊租房子。
北區和荒川,甚至是更遠一點的地方,才是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選擇。
兩人一路聊著閑篇,出了新宿區,來到了隔壁的文京區的地界兒,然后就又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基本上又橫穿了一次文京區。
古手川神見低頭看了眼手里拎著的大袋子…一開始他還真以為挺近的。
終于,在到達一片環境靜幽的居住區的時候,本場空太長舒一口氣,抬手往前面指了指:“喏,那就是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