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一行人來到位于市郊的大冢制藥,周圍有幾個村莊,路旁都是農田,不遠處,有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經過。
津門這邊水系比較多,有九河下梢之稱。
工廠里靜悄悄的,目前已經處于停產狀態,場內的島國員工,都已經回國。
而在當地招募的工人,也暫時放假。
劉青山在道旁打量一下,藥廠的占地還真不小,廠區大概有幾百畝的樣子。
現在津門也沒有大開發,等再過幾十年,這邊也全被城市吞沒。
劉青山記得,以后這邊好像挪過來不少大學,還是挺繁華的。
就算接手這里,啥也不干,放置十幾年,光是這塊地皮,就能賺回來幾倍的利潤,這生意,絕對虧不了。
更何況劉青山又不想學李富豪,一門心思囤地,劉青山要把這里建成夾皮溝制藥的另一個生產基地。
夾皮溝制藥,屬于劉青山和夾皮溝合作社所有,其實跟龍騰公司沒啥關系,主要是打著這個旗號。
“劉總,這家藥廠規模好像有點大。”劉工打量一下廠區,然后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在他想來,夾皮溝制藥,就是一個鄉鎮小廠子,肯定吞不下眼前這個龐然大物。
即便是收購過來,到時候大半車間都要閑置,浪費比較大,還不如找一個規模相當的小廠子。
自打和劉青山接觸以來,劉工就覺得這位劉總年紀雖輕,但是為人豪爽,值得信賴。
他拿了人家的好處,當然要盡職盡責,不能坑人。
呂教授也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想法和劉工差不多,夾皮溝制藥一個民營小廠,不適合搞小馬拉大車那一套。
劉青山卻微微一笑:“呂教授,劉工,我先說明一下情況,我們夾皮溝制藥,目前每年出口創匯就超過二百萬美金。”
不是吧?
同來的幾個人齊齊一愣,然后想起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雖然大家從事的都是用一個行業,但是這個年代,信息不暢,他們并不清楚這件事。
劉青山繼續說道:“而實際上,我們每年的訂單,比這個還要翻幾倍。”
“只不過受到中藥原材料以及上工廠規模所限,已經達到生產的極限,所以才急需尋找分廠。”
原來如此,呂教授和劉工等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都充滿震撼。
他們當然不會懷疑劉青山的話,因為說謊沒有意義。
這樣看來,這家大冢制藥的規模,倒是剛剛好。
劉工也微微搖頭:“老呂啊,看來咱們都有點坐井觀天嘍。”
呂教授也自嘲地笑笑:“劉總,你還真給我們一個巨大的驚喜,想不到,咱們的中藥產品,在國外這么受歡迎,大有可為,大有可為!”
大家都是這一行的從業者,心頭也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驕傲和自豪,望向劉青山的眼神之中,也帶上了欽佩。
劉青山又笑著說道:“那咱們爭取拿下這家大冢制藥。”
“好,必須拿下!”
幾個人也都跟著豪氣大增,外資企業又能怎么樣?
放在前幾天,這種事情,呂教授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收購外資的企業,誰給你的底氣?
但是現在,劉青山給了大家信心。
說話間,工廠大門打開,一伙人迎了出來,其中就有劉青山上次見過的大冢先生。
劉青山來之前,也沒打招呼,他就想看看最真實的情況。
所以大冢也有點出乎意料,聽到門衛說外面來了幾臺車,他就感覺到什么,便急匆匆地帶人迎了出來。
結果一眼就瞧見了劉青山,大冢不由得喜出望外,上次去京城登門,然后就一直沒有音訊,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如今他們國內的許多企業,都紛紛開始撤退,大冢株式會社也慌了神,急著尋找下家。
他們也和當地政府進行過洽談,可是政府方面哪有能力接手?
至于個人,能有這種實力的,眼下自然是少之又少。
就算有,人家也不需要這種加工中成藥的廠子,更傾向于西醫模式的現代化制藥廠。
在這種情況下,大冢幾乎就把劉青山當成了救命稻草一般,如何不喜?
于是他連忙快步上前,深鞠一躬:
“劉先生,想不到是您,未能遠迎,失禮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青山也熱情地上前握手寒暄:“大冢先生太客氣了。”
隨即劉青山又把呂教授和王工等人介紹一番,大冢同樣都是深深鞠躬,搞得大家都很不習慣。
在大冢等人的引導下,進了制藥廠,不得不承認,廠子的整體布局和規劃,都十分整齊。
包括綠化在內,一瞧都是經過精心的設計和美化,行走期間,大伙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尤其是這月份,正是草木生長的旺季,造型美觀的花壇里,百花爭艷,蜂蝶成群,就跟花園兒似的。
“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還真是令人心情愉悅啊。”劉工嘴里也不由感嘆起來。
說完之后,這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有些失言。
在劉工想來:他們到這里,就應該挑毛病,橫挑鼻子豎挑眼才對,自己怎么還夸起來了呢?
挑出來的毛病越多,到時候才越好砍價。
要是把這廠子夸上天,那價格不也得上天嗎?
想到這些,劉工心中不由得暗暗懊悔。
劉青山卻并不在乎這些,也跟著附和道:“外資企業,在這方面,確實要強于我們國內的工廠企業,這一點值得學習。”
外資企業,制度為先;目前的國企,則依舊是人情社會。
這兩種情況,只能說是各有優劣,劉青山想要做的,就是在這二者之間,尋找一個恰當的平衡點。
制度肯定要規范,但是也不能徹底摒棄人情,因為人都是有感情的。
劉工這才稍稍心安,他也意識到,這位劉總的格局,遠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劉工也不由得怦然心動,他當然能瞧出來劉青山的招攬之意,能在這樣的大工廠主持工作,好像真的很不錯。
谷</span前面是一座四層樓,看樣子應該是廠里的辦公區,大冢就殷勤地邀請大家上樓。
從這家制藥廠籌建開始,大冢就全程參與,所以自認為對華夏社會還是比較了解的。
“還是先去車間吧。”劉青山可沒興趣在辦公室里喝茶聊天。
大冢自然是連連點頭,對于劉青山這種務實的精神,他也有點意外。
于是大家就一個車間一個車間地走過去,從原料車間,到生產車間,再到儲存車間,一路轉下去,一上午時間就過去了。
車間里的各種設備,都還是八成新。
雖然沒有開工,但是車間里卻絲毫沒有雜亂之感,一切都整整齊齊,看上去,隨時就可以復工復產。
幾套流水線也都比較先進,劉青山甚至還看到一套灌裝膠囊的流水線,這個在目前的國內來說,還并不多見。
“這種塑封的丸藥很方便嘛。”在一套生產線旁邊,呂教授也忍不住贊嘆起來。
目前國內的丸藥包裝,還用圓柱形的小紙筒,將近一寸高,外面蠟封,中間能擰開,藥丸子裝在里面。
無論是生產還是服用,都不怎么方便。
要是密封不好的話,還會影響藥效。
而眼前這套設備,無疑方便許多,正面是一聯透明的塑料,每個小碗兒里面裝著一顆藥丸兒,封壓之后,密封的效果非常好。
使用起來也方便,用手輕輕一壓,破開下面的鋁塑紙,藥丸就出來了。
呂教授夸了幾句,也猛然反應過來:好像又說錯話了,不能夸的。
可是走了一大圈,真沒挑出來啥毛病,呂教授是讀書人,總不能瞪著眼睛說瞎話吧。
“時代在進步,我們中醫的發展,也要緊跟時代的步伐。”
劉青山知道,后世基本上都采用這種便捷的鋁塑包裝,這是發展趨勢,沒必要橫加指責。
好就是好,這是原則問題,不能用這個當成壓價的籌碼。
“劉先生高見。”大冢也在一旁奉承著,他的心思也有點活泛起來:要不要趁機抬高一下價格呢?
然后就聽到劉青山說道:“大冢先生,藥廠很規范,設備也是目前比較先進的,我們很滿意,現在可以談談價格了。”
大冢也有些喜出望外,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干脆,他心里決定:爭取按照原價出售。
就算對方討價還價,怎么也得談到八折和九折之間。
而劉工和呂教授則有點著急:劉總一個勁夸人家,還怎么好壓價?
只聽劉青山繼續說道:“最近我們收購了十幾家外資企業,基本上都是四折到五折之間,這廠子我比較滿意,就按照五折吧。”
五折?
大冢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呢,他疑惑地望向劉青山:“劉先生,這個價格,我們萬萬不能接受。”
劉青山笑笑:“那就耽誤大冢先生的寶貴時間了,我們告辭。”
說完就率先走出廠房,劉工等人愣了一下,也連忙跟上。
大冢等人都蒙了:這就完事了?
以他們對華夏人的了解,這種談判,爭爭講講的,談個幾天時間,再正常不過。
對于劉青山這種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他們一時間還真不大適應。
等劉青山走出挺遠了,大冢這才回過神,連忙飛跑著追趕:“劉先生,有話好說,我們可以慢慢談嘛。”
劉青山回頭輕輕一笑:“大冢先生,我做事情不喜歡拖泥帶水,請你考慮一下吧,告辭。”
說完就直接走人,乘車而去,只剩下大冢等人,站在原地發愣:這人的行事風格,跟他們接觸到的華夏人不一樣呀?
“還是上報株式會吧。”大冢最后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他發現,自己什么八折九折之類的,明顯是想多了。
這樣的事情,他可不敢做主,也不能做主,必須上面拿主意。
在車里,劉工和呂教授跟劉青山同車,兩個人幾次欲言又止,在他們想來,劉總這一刀,砍得太狠了。
直接折半,對方能答應嗎?
要說這家工廠,他們還真都有點喜歡上了。
劉青山當然注意到二人的反應,正好順勢說道:“呂教授,劉工,要不咱們打個賭吧,對方要是答應的話,您二位就幫幫我,接手這家藥廠怎么樣?”
既然這兩位都有點動心,劉青山也就給他們搭個臺階,而且他也確實缺少人手。
開車的曹小飛,聽到打賭二字,忍不住從鏡子里瞄瞄那兩位:老大跟別人打賭,好像還沒輸過吧?
“好,賭了!”劉工早有心里準備,所以滿口答應。
呂教授則猶豫一下,他有點舍不得在中醫學院的工作,雖然清貧,但是他很享受那種教書育人的簡單生活。
“呂教授,我們夾皮溝制藥的目標,是讓中醫中藥走出國門,所以以后會涉及到許多培訓,這件事,同樣有意義,請您一定幫忙。”
劉青山也瞧出來呂教授的性格,所以在此真誠相邀。
走出國門這句話,威力巨大,呂教授也無法拒絕,他使勁點點頭:“劉總,那我愿意為此貢獻微薄之力。”
“哈哈,這項事業,需要我們每一位從業者努力。”劉青山伸出手,和劉工以及呂教授使勁握了握。
回到住宿的賓館,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侯三也回來了,這家伙也是一臉興奮。
看到劉青山就匯報說,在濱江道那邊,看上一處地方,適合建造大型商場,然后征求劉青山的意見。
劉青山的意見就是沒意見,濱江道是津門以后最繁華的商業街,占一大塊地皮,終歸是不會虧本的。
這種事情,劉青山也不參與,就叫侯三和剛子他們自行處理。
等到吃午飯的時候,劉青山的大哥大響了,接起來之后,是老家那邊打過來的。
這時候的手機還比較簡陋,所以電話里的聲音,周圍的人也能聽到。
電話是夾皮溝制藥廠的高峰打過來的,他向劉青山報告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制藥廠出口米國的那些訂單,全部被取消。
大伙一聽,臉色立刻都不好了,尤其是劉工和呂教授,更是心涼半截:還沒等開始呢,估計就結束了。
沒了訂單,肯定就不會繼續收購大冢制藥,那他們的事情,基本也就黃了。
兩個人心頭涌起濃濃的失望: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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