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當然不會繼續用拳頭來講道理,他湊到那幾名留學生面前,用英語和他們輕聲嘀咕起來。
周圍的人有點著急,他們又聽不清。
許多剛才都義憤填膺的學生,都心下黯然:這就開始道歉了?
學生會的呂林用手扶扶眼鏡,嘴里嘟囔一聲:“早就應該這樣,真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結果發現周圍好些憤怒的目光向他射來,于是就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然后接下來的一幕,就叫呂林有點目瞪口呆,只見那些外國留學生,紛紛開始向劉青山鞠躬。
瞧那架勢,一個個的,就跟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似的。
劉青山很是大度的,挨個拍拍他們的肩膀:“既然來京大學習,那以后就要勤奮刻苦,把精力都用在學習上才對。”
那些留學生都一個勁點頭,真比小學生還聽話。
就連剛才被打的清水秀,都不敢有絲毫怨怒,雖然他的眼神深處,還潛藏著濃濃的不甘和憤怒。
呂林使勁瞪大眼睛,眼珠子差點穿過眼鏡片:這還是那群平時飛揚跋扈的留學生嗎?
因為平時在學生會工作,所以他當然知道這些留學生是什么尿性。
今天這事,可透著古怪。
呂林的目光又轉向笑容可掬的劉青山:面孔很年輕,應該是今年的新生,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擺平這些留學生,劉青山這才轉身面向李干事:
“好了,老師,事情解決了,這些留學生,不愧是我們京大培養出來的,一個個都知書明理呢。”
李干事也同樣發蒙,這事太詭異,他同樣想不明白。
萬幸的是,麻煩真的解決了,雖然過程不明白,但是結果是比較理想的。
他于是朝劉青山點點頭:“今后還是要注意友誼和團結,同學們都散了吧。”
劉青山也朝那些剛才聲援他的學生們招招手,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算是表達感謝。
學生們這才三三兩兩地散去,雖然他們也有點搞不明白,不過對這種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不少人都興奮地討論著。
那位軍代表也同樣如墜霧里,他也搖搖頭,邁著標準的步伐,離開這里。
本來還想出手幫助一下小家伙呢,結果人家自己輕輕松松就擺平了,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小家伙,以后要多關注一下。
劉青山也朝那些留學生揮揮手,然后扶著張鵬飛:“老大,先回寢室,我那還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丸呢。”
“老四,你好厲害啊。”許長生興奮的目光,穿透鏡片,落到劉青山臉上。
“真人不露相,等我傷好了,咱們切磋切磋。”
張鵬飛的手掌,在劉青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心中也滿是欽佩。
今天要不是老四幫著找回場子,那就徹底栽了,估計這大學四年,他都抬不起頭來。
只有魏兵不吭聲,喜滋滋地跟在劉青山身后,他現在更像是一名衛兵了。
望著這幾個人離去,那幾位留學生,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們萬萬想不到,這個普通的學生,竟然跟各國大使館的人都那么熟悉,隨口就說出他們的名字和使館的電話,想來是很有交情。
要真把這種事匯報給他們本國的大使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搞不好,還會被退學的,那就丟人啦。
別看他們嘴里口口聲聲地嚷嚷著,要告到大使館,其實那都是唬人的,被劉青山輕松給戳破了。
要說別人,劉青山說不上話,對于大使館的那幫家伙,最熟悉不過,那都是一起喝酒菠菜出來的交情,深著呢。
回到宿舍,給張鵬飛拿出藥丸口服,然后又拿出點藥面,用酒調了,給他抹在胸前腫起來的地方,十天八天的,也就沒啥事了。
“老四,一會請你吃飯,食堂的大肉包子,管夠。”張鵬飛立刻就感覺舒服多了。
藥效當然不會發作這么快,主要是心里痛快啊。
劉青山眨眨眼:“老大,你也太摳門了吧,怎么也得請一次全聚德啊?”
“全聚德吃烤鴨呀,你這個提議不錯,吃一頓,我這一個月就得扎脖兒,你養我?”張鵬飛理直氣壯地說著,然后四個人就說說笑笑,去了食堂。
不過到了食堂,老三許長生就和他們他們分開,說是找那邊的老鄉聊聊。
避開了同寢三人的目光之后,他這才打了一碗湯,買了一個饅頭,又用粗糧飯票買了兩個玉米面餅子,狼吞虎咽吃起來。
不過他并沒有發現,劉青山的目光,就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他。
還真像是路作家筆下的孫少平啊,劉青山的目光有些復雜。
吃過早飯,那哥倆去教室,劉青山看看時間還早,就先回寢室換身衣服,早晨出了一身汗,也得簡單洗漱一下。
這時候的條件是艱苦一些,寢室內也沒衛生間,洗漱得去公用的水池子。
等拾掇利索之后,劉青山這才精神抖擻地去了教學樓,找到自己班級的教室。
他所在的世界經濟系,這兩年才剛剛發展起來,所以只有兩個班級,學生不足百名。
教室里面幾乎已經坐滿了,劉青山掃了一眼,正要往后走,就看到前排一名女生唰的站起來,嘴里喊了一聲:“老師好!”
她這么一帶頭,其他同學也都以為是輔導員老師來了呢,于是也都一起站立,嘴里同樣喊了聲“老師好。”
劉青山眨眨眼,然后目光就落在那個帶頭的女生臉上,有點眼熟,好像是昨天在校門口遇見過。
那個港島的少爺,叫李什么的,就是送這女生來入學的。
安靜的教室里,忽然響起了幾聲大笑,顯得格外刺耳,卻是張鵬飛他們三個同寢室的兄弟,看到這么滑稽的一幕,實在忍不住了。
劉青山也朝著下面鞠了個躬:“我叫劉青山,剛才大家誤會了,我不是老師,跟大家是一個班里的同學。”
“我們有緣聚在一個教室里,以后要相互關照,謝謝大家,一會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就可以免了。”
下面一片愕然,肇事者江雪更是捂著小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劉青山又輕咳一聲:“張鵬飛張老大,你還笑,要是你這年齡,被誤認為是導員還有情可原,我長得有那么老嗎?”
教室里響起了一陣輕笑,劉青山這才揮了下胳膊,不緊不慢地向下邊走去,許長生身旁,已經給他留了個座位。
他們這個班,男生不多,一共才八名,分住兩個寢室。
張鵬飛性子豪爽,喜歡交游,已經跟另外一個寢室的男生混熟,于是就小聲給劉青山介紹。
以后都是一個班級的同學,所以劉青山也都很親熱,很快大家就打成一片。
陸陸續續的,又進來幾名學生,很快,教室里就坐滿了。
只見從門外又進來一個女生,叫下面那幾個男生都眼前一亮:這個女生氣質溫婉,透著一股華夏古典女子的韻味,很是吸引人。
“咱們班的女生,整體素質還是比較高的。”
另外一個寢室叫侯文的家伙,嘴里輕聲嘀咕著,他長得有點瘦,所以剛開學就有了個猴子的外號。
他說的也不差,教室里三十名女生,還真沒有長得歪瓜裂棗的,都在中等水準以上。
其中像是江雪那幾個,更是出眾。
“那個叫顏值比較高。”
張老大也是現學現賣,昨天才從劉青山嘴里聽到這個詞兒,今天就用上了。
這家伙的天生大嗓門,所以雖然壓低了聲音,可是教室里的女生,基本也全都聽到了。
不少女生都有些臉紅,也帶著幾分沾沾自喜,畢竟被人夸獎,尤其是被男生夸,內心還是有點小興奮的。
“同學,坐我這里,先擠一擠,一會兒再找把椅子。”江雪熱情地招呼著,或許是美女對美女也同樣有吸引力吧。
那個剛進來的女生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微笑著點點頭,然后走到講臺前:
“介紹一下,我叫何婉清,去年剛從這里畢業,是大家的輔導員,以后要陪伴大家一起,度過美好的大學生涯。”
教室里面,再一次變得鴉雀無聲。
剛才弄錯了,把學生當成老師。
現在又錯了一次,把老師當成學生。
這位何老師,也就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這個年代,有些上大學的,年齡可能比這個還大,所以大家弄錯了,也情有可原。
這幾年還好一些,要是剛恢復高考那幾年,年齡更是參差不齊,還有不少大叔級的呢。
“好了,我介紹完了,下面該大家介紹了,同學們之間,也好有個了解。”
何婉清淡淡一笑,就順勢化解剛才的小尷尬。
結果叫她有點納悶的是,教室里好幾十雙目光,忽然都朝同一個地方投射過去,景象有點古怪。
劉青山連忙推了張老大一把,張鵬飛就站起身,嘴里哇啦哇啦介紹其自己。
何婉清也認真地傾聽著,雖然她手里也掌握一些這些學生的材料,但那畢竟是冷冰冰的文字,她更希望能了解這些鮮活的學生。
男生畢竟還是膽子大一些,又都是挨著坐的,所以就一個接一個的介紹。
有的介紹比較詳細,就像張鵬飛那樣的,連三代貧農都說出來。
也有比較簡潔的,就像許長生,就說了一句“我叫許長生,來自黃土高原”,就算介紹完了。
不管學生們說得怎么樣,何婉清都用她那如水一般的目光,靜靜地望著,偶爾勉勵地點點頭。
就剩下一個男生了,何婉清還等著他介紹呢,結果旁邊的一名短發的女生,就先站起來進行自我介紹,然后就輪到女生陣營了。
劉青山聽著同學們來自各地的不同方言,也覺得挺有趣。
講臺前的何婉清抽空掃了一眼花名冊,目光定格在那個叫劉青山的學生名字上。
這個學生的情況,她也多少知道一些,聽說上過好幾次報紙,是勤勞致富的帶頭人,想不到竟然分配到自己班里。
好像班長的暫時人選已經有了。
一個多小時之后,同學們這才各自介紹完畢,何婉清笑著追問一句:“大家都介紹完了嗎?”
劉青山也只能站起來,結果教室里面,頓時響起低低的笑聲。
“我叫劉青山,來自東北的農村。”
他鞠了個躬,然后就結束了簡短的介紹,跟許長生倒是差不多。
講臺前的何婉清,則有些不明白,大家剛才為什么笑呢,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于是她點了點頭:“劉青山同學,那你就暫時擔任班長吧。”
無官一身輕的道理,劉青山還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以后忙起來,什么逃課逃學的,肯定都是家常便飯,哪有臉當這個班長啊。
“多謝何老師的信任,不過我的年齡太小,今年才十九歲,還很不成熟。”
“像班長這樣的職務,還是挑選成熟穩重的同學,才能服眾,我推舉張鵬飛同學。”
張鵬飛倒是心里大樂,坐在那又把腰桿挺直幾分:老四果然會來事。
在大學里當班干部,那還是有一些隱性好處的。
何婉清輕輕點了一下頭,就先點了幾名班干部,反正都是臨時任命。
聽到沒自己啥事,劉青山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就跟著一起跑前跑后,像搬書發本這些事,當然不能叫女生去做。
等到把常規性的事物都處理完畢,何婉清這才又開口說道:
“還有一件事,大家也知道,我們國家申辦成功了九零年亞運會,目前正在興建亞運場館。”
“這其中的投入還是很大的,所以才提出了全民建亞運的口號。”
“我們京大為了響應這件大事,所以也組織一次捐款活動,捐獻自愿,量力而行,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為亞運建設添磚加瓦。”
說完,何婉清的目光落到張鵬飛身上:“大家利用一周的時間,把錢都交到張鵬飛同學那里。”
被任命為臨時代理班長,張鵬飛也有點小激動,噌一下站起來:“報告輔導員老師,保證完成任務!”
何婉清笑吟吟地點點頭:“既然是自愿捐贈,那當然也就沒有任何限制,同學們結合自己的情況就好。”
眼下,為亞運捐款,那是最熱門的事,幾乎是全民參與。
也就是這個,訊息還不發達,否則的話,非得曬捐贈名單不可。
安排完事物,明天才會正式上課,至于開學前的軍訓,現在還只是在部分大學進行試點,沒大面積鋪開呢。
等何婉清離開之后,不少同學就湊到張鵬飛身旁,開始踴躍捐款。
大伙的積極性很高,大部分人都捐了五塊錢。
這年頭的五塊錢,不少了。
劉青山看到許長生捐了兩塊錢,于是也就掏出兩張一元的鈔票,交給張老大。
以他的身家,當然可以多捐一些,不過沒必要出這個風頭。
而且前天在王戰和組委會洽談的時候,已經代表公司和他個人都捐助過了。
張鵬飛咣當兩下大眼珠子,也沒說啥。
結果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兩塊錢,太少了吧,也好意思拿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