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劉青山回到家,把懷里的林蛙油拿出來,交給母親。
相比兩只風干野雞,這個才是寶貝。
林蛙油用水發一下,和粥一起熬就成,很快就能把身子調養過來。
林芝也是識貨的,笑呵呵地接過來:“給你姐一天熬一個,吃一個禮拜就成,吃多了的話,大人孩子都容易上火。”
守著山林的人,雖然不明白這里面的科學道理,但是有經驗啊。
林蛙油最下奶,而且補身子,但是進補也要適量,補大發了反而不美。
洗漱一番,劉青山進屋先瞧瞧小寶寶,看到林芝正指導大姐,給嬰兒換尿褯子呢。
老四老五也瞪著大眼睛,在旁邊瞧著。
褯子就是尿布,他們這邊的習俗,都是用紅布做的。
而換下來的褯子,放在水盆里,被樂呵呵地高文學端著清洗去了。
林芝又取了兩塊干凈的褯子,一塊給小寶寶兜上。
另一塊,則把那兩條小短腿給裹起來,嘴里還告訴劉金鳳:“這樣以后省得孩子長成羅圈腿兒。”
瞧著小寶寶被綁得溜直溜直的,差點就纏成木乃伊了,劉青山忍不住咂咂嘴,插話道:
“娘,我看書上說,孩子這么裹著,胳膊腿兒都不能動,不利于大腦發育的。”
林芝疑惑地眨眨眼睛:“你們這幾個孩子,都是這么過來的,一個個還不是都挺聰明?”
嗯,老四也在旁邊點著小腦瓜,表示自己現在很聰明。
“三鳳,書上真是這么說的?”
劉金鳳最相信弟弟的話,趕忙詢問。
劉青山很篤定地點點頭,然后又補充道:“姐,還有很多呢,像什么坐月子不能梳頭洗臉,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不能下炕這些,其實都沒啥科學道理。”
聽得母親林芝都張大嘴巴,她們這邊婦女坐月子,生怕落下病根,所以規矩特別多。
而大姐則一臉喜色,想想要是一個月不刷牙洗臉,那還不變成豬了?
等早飯做好之后,劉金鳳依舊吃月子飯,只不過粥里加了一個林蛙油,相信用不到晚上,也就能下來奶。
別人則是玉米餅子蛋花湯,湯里還飄著些翠綠的小白菜,這是大棚里面新長出來的。
林芝一邊吃,嘴里還一邊說著:
“三鳳,還有文學,吃完飯,你們去倉房找找,把悠車子找出來,收拾收拾,好幾年都沒用了呢。”
高文學嗯了一聲,就加快吃飯速度,這兩天初為人父,他始終處于興奮狀態,估計這種狀態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等吃完飯,兩個人就去了倉房,開始翻箱倒柜,總算是把積滿灰塵的悠車子給找出來。
所謂的悠車子,就是搖籃,木頭做的,形狀像個小船似的,嬰兒可以躺在里面。
前后還要拴上繩子,然后系到房梁上,搖籃就吊在半空。
嬰兒放在里面,輕輕一推,跟打秋千似的,來回輕輕搖晃,嬰兒很快就睡著了,大人可以騰出手干活,非常方便。
當地流傳著幾句關于“三大怪”的順口溜,其中有一怪就是:養活孩子吊起來。
初聽還挺嚇人的,實際上,孩子是坐在搖籃里,舒服著呢。
躺在搖籃里面是個啥滋味,劉青山是記不得了,應該很得勁兒吧?
家里的這個悠車子,也有些年頭了,反正從大姐劉金鳳開始就用它。
最后用的是小老四,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把悠車子抬到當院,高文學端來水盆,里里外外擦洗一番。
劉青山檢查了一下繩子,有點老朽,于是就換了新的。
萬一悠著悠著,繩子咔吧一下斷了,再把大外甥給摔個好歹的。
對了,大外甥是不是也該取個名字,起碼也得先取個小名兒叫著,要不然不方便。
劉青山和林芝想到一塊兒去了,等他們收拾完悠車子進屋,發現爺爺奶奶也在,正跟母親聊著什么。
就聽林芝說:“孩子平安降生,也該取個名兒,爹,娘,你們來定吧?”
高文學聽見了,用手推推眼鏡,表情有點失落:他這個當爹的,竟然沒有給兒子取名的權利?
他這種人,不善掩飾,心思都寫在臉上,所以劉士奎瞄了一眼之后說:“文學啊,孩子的大名,還是你來取,你是文化人嘛。”
嘿嘿,高文學這才眉開眼笑的,然后就被妻子白了一眼。
她已經聽從劉青山的,把幔帳拉開,空氣也就不再那么憋悶,只要不直接被風吹著就成。
劉士奎安慰完高文學,就又轉向林芝:“芝兒啊,孩子的小名,還是你這個當奶奶的取吧,我們就不摻和嘍。”
本來應該是姥姥,也就是外婆的,不過家里情況比較特殊,說是奶奶也沒錯。
要是按照劉士奎的觀念,這個孩子,都得姓劉。
林芝臉上也浮現出笑意,當初她的四個孩子,都是老爺子給取得小名,從大鳳到四鳳,連兒子也不例外,如今又多了個五鳳。
想不到啊,這么快就輪到自己行使這個權力嘍。
要是丈夫還在的話,那該多高興…
想著想著,林芝不由得脫口而出:“那孩子的小名兒,就叫小紅吧?”
劉青山使勁眨眨眼:這個好像跟俺的小名兒,屬于同一個風格吧?
就連小老四,都搖晃小腦瓜:“娘,小紅好像是女孩子叫的吧?”
山杏也點點頭,表示同意,要知道,小丫頭平時是非常聽二娘話的,很少反對。
劉青山倒是能猜到一些母親的心思,估計母親是想到那只紅狐貍。
不過叫小紅的話,確實有點太女性化,容易被同齡人嘲笑,劉青山自己就深有體會。
可是他又不忍心令母親失望,畢竟這是母親的寄托啊。
想了想,劉青山這才說道:“紅火,紅火,要不叫小火呢?”
林芝眼睛一亮:“小火呀,也好,肯定旺!”
奶奶卻皺皺眉:“火會不會太猛烈,要不還是取個狗剩子什么的,賴名好養活。”
這時候劉士奎發話了:“就叫小火吧,今年出生的孩子,是海中金的命,真金不怕火煉,不礙事的。”
樂得老四老五都直拍巴掌:
“好呀,小火醒啦!”
“哈哈,小火哭啦!”
“哎呀,小火尿啦!”
這個家里,因為多出一個新生兒,而多出許多生機。
劉金鳳還不大熟練地給兒子換了尿褯子,然后嘴里就叮囑劉青山:
“三鳳兒,你去隊部那邊看看,昨天新生下來的小牛犢,是公還是母?”
看到大姐還惦記著這件事,劉青山就笑著點點頭:
“放心吧,咱們屯的人都仁義,不管小牛犢是公是母,肯定都會叫它吃奶,把它養大的。”
劉金鳳這才笑笑,然后就抱起小火,給小家伙喂奶。
雖然她現在還沒下來奶水,不過母親告訴她,可以叫孩子先吮著,這樣刺激之后,能盡快來奶的。
老四和老五都趴在炕沿上,好奇地看著大姐給孩子喂奶,小老四還咂咂嘴,不知道是不是饞了。
劉青山卻不好多看,穿上外衣出門,去隊部那邊。
昨天剛把奶牛送過來,村民的新鮮勁也都沒過,所以來這邊瞧熱鬧的人還不少,里面還有不少小娃子。
等劉青山走過來的時候,看到大伙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也不知道瞧著什么。
擠進去一瞧,是老呂師傅,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給大伙示范擠牛奶呢。
他雙手一邊熟練地操作,嘴里一邊講述著一些要領,大伙邊聽邊點頭。
有幾個學擠奶的大閨女,臉蛋還紅撲撲的,估計有點不好意思。
昨天那頭母牛順利產下一只小牛犢,也跟在母牛腿邊。
小家伙肯定是嗅到了奶香,而且肚子也餓了,就使勁往母牛肚子下面拱,嘴里還發出稚嫩的叫聲,看樣子是急了。
結果一下拱到下面接牛奶的桶上,幸好旁邊的人眼疾手快,把桶扶住,這才沒被小家伙拱倒。
“你個挨刀的,一邊去。”
老呂師傅有點生氣了,坐在那踢了一腳,這只小牛犢是公的,將來就是挨刀的命。
小牛犢畢竟太小,被他給踹了個趔趄,臥在地上,本來昨天剛生下來,站著還不大穩當呢。
“老呂,你咋能這樣!”
張老蔫兒嘴里埋怨一聲,彎腰把小牛犢扶起來,然后推搡到母牛身下,還順手拎走奶桶,心疼地嘟囔著:
“這剛生下來的小牛犢,不吃奶咋成。”
周圍的村民,也都紛紛點頭,這些莊稼漢都擺弄過牲口,雖然把牛馬這些叫做牲口,其實感情都深著呢,都當成家里的一員。
小牛犢終于能吃上奶了,仰著頭,吸吮得嘖嘖有聲。
母牛也發出一聲飽含深情的鳴叫,然后偏過頭,伸著大舌頭,輕輕在小牛犢身上舔著。
所謂舐犢情深,大抵如此。
看到這一幕,村民都眉開眼笑的,那些小娃娃,也都像自個喝了牛奶一般開心。
“你,你們這么干,不想多收牛奶啦?”
老呂師傅有點不解:養奶牛,不就是為了多產奶嘛?
在他們奶牛場,就算生下來的小母牛,都得栓到一邊,不舍得用鮮奶喂養,更不要說,啥用沒有的小公牛。
這時候,老支書說話了:“俺們養奶牛是為了賺錢不假,可是也不能鉆進錢眼里,虐待這些牲口。”
周圍的村民都使勁點頭,老支書就又提高嗓門:“小牛吃奶,天經地義,俺們無權干涉。”
劉青山聽了,心里都暖烘烘的,不管這些小公牛,養大之后會去向何處,但是在他們飼養的這段時間,就絕對會正常對待。
道理很簡單:你給俺出力耕田拉車產奶,那俺就得好好養你。
別看這些村民沒啥文化,但是他們對待牲畜這種最樸素的觀念,卻更有人情味。
劉青山的臉上也露出微笑:看來是可以回去向大姐匯報嘍,她一定也會高興的。
對了,要不要也給這頭小牛犢,取一個名字呢?
他正琢磨著呢,就聽見山杏興奮的聲音忽然響起:
“小牛犢吃得真帶勁,要不就叫它壯壯好啦!”
“壯壯,壯壯!”
其他小娃子,也都一哄聲的叫起來,其間還夾雜著一聲略顯稚嫩的叫聲:“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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