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的大梅花鹿,還有不遠處那好幾十只的鹿群,劉青山不由得咧咧嘴:“嗨,你們這是又來吃大戶啦?”
一場大雪,封鎖山林,鹿群想要覓食,就得扒開積雪,尋找雪下的苔蘚和干草,當然比較費力。
還是吃現成的好,所以大梅花鹿就帶著鹿群又來打牙祭了。
別看劉青山嘴里磨磨唧唧,好像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實際上,心里都樂開花了。
鹿群來得越頻繁,就距離它們被馴養的日子越近。
照例是給撒了些大粒兒鹽,這次又額外收了一簸箕苞米,野生的鹿群,很少能吃到糧食,搶得差點頂了架。
很快,小老四和小老五也聞訊鉆出被窩,穿戴整齊之后跑了出來。
倆小家伙都換上冬裝,穿上棉襖棉褲,頭上戴著毛線織的帽子,手上戴著棉手悶子,就跟倆小棉花團似的。
“大鹿鹿!”
小老四嘴里歡呼著,抱住梅花鹿的大長臉。
有了這兩個小家伙照顧鹿群,劉青山就不用管了,一溜煙往山上跑。
大地白茫茫一片,遠處的山林,黑悠悠一大片,景象十分遼闊,仿佛整個人的心胸,都變得純凈開闊起來。
噢噢噢!
劉青山忍不住扯開嗓子,發出一陣長嘯。
嗷嗚嗚…
還真有了回應,讓劉青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雪地狼嚎,聽著真是瘆得慌。
還好,很快就又響起了師父那獨特的嘯聲,狼嚎聲便戛然而止。
劉青山不由得悠然神往:啥時候能像師父那樣,成為這片山林的王者呢?
一路飛奔到木刻楞,師父早就起來了,木刻楞前面的空地,都已經打掃完畢。
劉青山把帶來的糧食和油鹽等日常用品送到屋里,結果小黑這只小熊,照例來抱大腿,劉青山拍拍它的腦瓜問道:“師父,狗熊到了冬天,不都是冬眠嗎?”
啞巴爺爺笑呵呵地比劃著:沒吃沒喝才躲洞里睡覺,這有吃有喝的,傻子才冬眠呢。
嗨,真是這個理兒。
等下山回村,吃過早飯,二十多名村民就瀝瀝拉拉的,向村子西邊聚集。
來了好幾輛大馬車,車上是一捆捆的繩子,還有割葦子的專用工具。
割葦子,用的也是鐮刀,不過跟割小麥割谷子的普通鐮刀比起來,大了許多。
鐮刀把就有一丈多長,得倆手擎著,才能掄起來。
前面的鐮刀頭,也將近二尺,因為葦子比較輕,所以一掃一大片。
這刀,有個專門的稱呼,叫做大釤刀。
劉青山拿著試了試,感覺有點死神鐮刀的架勢。
大伙跳上馬車,直奔西邊的草甸子,馬車走了二里多地,再往前就進不去了,人們拿著各種家什,奔向前方的大葦塘。
一場大雪,地面就封凍了,走在上面也不用擔心陷下去。
嘎吱嘎吱的,踩著積雪走了百十米,前面就是一望無垠的蘆葦蕩。
耍大釤刀,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兒,夾皮溝里,用的最好的,反倒是身材矮小的張大帥。
只見他甩開膀子,唰得一刀下去,刀鋒貼著雪皮兒,伴著嘩嘩的聲響,一片葦子便應聲而倒。
留下的蘆葦茬子,整整齊齊,用格尺量的話,肯定一邊齊。
唰唰唰,張大帥是一刀接一刀,葦子倒下的方向都完全一致,整整齊齊地鋪在地上,也方便后面的人打捆兒。
就連村里的那些棒小伙,都心里服氣,換成他們,搞不好大釤刀掄起來之后,就戳進雪殼子里,影響速度不說,還容易損傷刀刃。
剛開始,只有幾個人分開了耍大釤刀,別人只能先看著,等前面割完這一片兒,才輪到他們上場,所以就在后邊嘮閑嗑。
大張羅先開了腔:“你們知道大帥為啥耍大釤刀這么厲害嘛,就因為他底盤兒低啊,都不用貓腰,你要叫大帥踩著高蹺割葦子,那肯定也得廢。”
大伙都嘻嘻笑了起來,張大帥一邊揮刀,嘴里也不閑著:“大張羅,不用你瞎叭叭,俺一會兒就摟草打兔子,把你腳脖子齊刷刷割斷,直接叫你踩高蹺回家!”
話音剛落,就聽前方的蘆葦從里呼啦一聲響,一群大鳥飛上半空。
“野雞!”
有人大叫一聲。
劉青山抬頭一瞧,果然是一群花花綠綠的野雞,足有十多只,撲扇著翅膀,也飛不了多高。
“來幾個能跑的,跟俺攆野雞,下午改善伙食!”
一聲吆喝響起,是張撇子,率先朝著野雞飛走的方向追去。
后面立刻有五六個半大小子跟了上去,反正現在還沒輪到他們干活呢,萬一真攆到了呢。
攆野雞這種事,劉青山以前也干過,有點腳癢,也跟著躥了出去。
最主要的是,他準備抓幾只活的回去,看看能不能給大姐的養雞場,豐富一下新品種。
養殖蛋雞,只是一個開始,以后會逐漸轉向特種養殖:野雞,鵪鶉,沙半斤,飛龍…
劉青山越琢磨越有搞頭,腳下的步伐似乎都輕快許多。
野雞好攆嗎?
當然不好攆,雖然飛行能力差了點,但畢竟是長翅膀的,而且,人們在雪地上跑,深一腳淺一腳的,消耗很大。
那么野雞能攆上嗎?
當然能攆上,只要體力充沛,別跑猛嘍,一直追著野雞跑,不叫它們落地休息,那就一定能攆上。
當地有句老話:野雞飛不過三節地。
一節地有多遠,這個不大確定,一般來說,也就三五百米的樣子。
因為在他們這地方,每隔一段距離,田地里就要種植幾行樹,被稱作樹帶,當防風帶用,而兩個樹帶之間的距離,就是一節地。
跑著跑著,劉青山就不知不覺追上了張撇子,并且很快就超過對方,他最近跟師父后面練武的效果,漸漸顯現出來。
“青山,別叫野雞落地!”
后面傳來張撇子氣喘吁吁的聲音。
劉青山點點頭,然后嘴里大吼:“不許動,警察!”
后邊的張撇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跟公安有啥關系啊,難道野雞也怕公安?
就這樣,劉青山一馬當先,一邊跑,嘴里一邊哇呀哇呀的怪叫,嚇得前面飛著的野雞群,根本不敢停留,使勁撲棱翅膀往前飛。
跑出去二里多地,野雞就有點飛不動了,被迫降落。
剛想喘口氣,可是后面劉青山就趕了上來,伴著一聲聲怪叫,嚇得野雞又騰空而起。
這一次,野雞飛得就更加吃力,不到五百米,又一次迫降。
劉青山拍馬趕到,四下張望,卻只見白茫茫的大雪,還有稀疏的雜草,沒見到野雞的蹤影。
再向前仔細搜索,終于瞧出端倪。
一處雪殼子外面露出的幾根野雞尾巴上的長翎,劉青山也忍不住想笑:這下露出狐貍尾巴了吧。
不,應該說是露出了野雞尾巴才對,哈哈!
眼前的情形,用一句話來形容最恰當:鉆頭不顧腚。
好像鴕鳥也有這種習慣,難道這是鳥類的通病?
劉青山一邊琢磨著,一邊把手伸進雪殼子里,這里應該是個溝子之類的地方,所以積雪比較深。
很快他就摸到毛茸茸的野雞,還帶著一絲絲溫熱,甚至還能感覺到野雞飛速顫動的心跳。
出來吧!
劉青山把野雞從雪里拽出來,是一只公的。
這家伙還挺兇,伸嘴往劉青山胳膊上猛啄,做垂死掙扎。
穿著棉襖呢,當然啄不透,劉青山拎著野雞的兩個翅膀,輕輕一扭,就把兩個翅膀別在一起,然后往雪地上一扔,野雞就只剩下撲騰的份兒了。
這時候,張撇子也趕來了,這貨顯然也是攆野雞的老手,一瞧雪殼子,就眼睛一亮,直接開掏。
畢竟野雞鉆雪的時候,還是會在表面留下痕跡的,一掏一個準。
張撇子掏出來的是一只母的,身上的羽毛一點也不鮮艷,體型也小了一圈。
他同樣是把野雞的翅膀別上,然后繼續興沖沖地掏野雞,嘴里還呼哧帶喘地說著:
“青山,還是你跑得快,要不然野雞緩過勁兒來,還得攆一會兒。”
他們掏出來四五只野雞之后,后邊的大部隊這才趕上來,也都紛紛上手。
七手八腳的,野雞全都被活捉,一共是十二只,連窩端了。
“過癮,回去燉一大鍋,咱們這二十多人,敞開肚皮吃!”
大頭也顯得很興奮,感覺肚子里的饞蟲,都開始咕咕叫。
“吃了怪白瞎的,俺抓回去養著。”
結果劉青山的話,叫大伙立刻心涼半截,要是換成別人,這幫半大小子肯定不答應,可是小山子現在已經在村里樹立起威望,大伙也就不吭聲。
“野雞吃不上,咱們燉豬肉,俺掏錢,大頭你騎自行車去公社,買幾斤豬肉。”
劉青山從兜里摸出一張伍元的鈔票,俗稱煉鋼工人,遞給大頭。
大頭抓抓腦瓜子:“三鳳兒,合作社干活,哪能叫你掏錢?”
“就算俺花錢買這些野雞了。”
劉青山知道大頭這貨認死理,直接把五元錢塞進他的口袋里,然后每人拎著兩只野雞,倒提在空中,凱旋而歸。
這邊暫時也用不上這么多人,劉青山索性直接叫這幫半大小子,幫忙把野雞先送回家。
翅膀擰的時間長了,血液不通,也容易受到損傷。
“姐,看俺給你帶什么回來啦?”
劉青山在窗下一聲吆喝,劉金鳳就風風火火跑出來。
看到大伙拎著的野雞,她就吆喝一聲:“我這就燒水褪野雞,燉上款待你們這些壯勞力。”
“姐,還真吃啊?”
劉青山兩眼一瞪。
“野雞不是吃的嗎?”
這話一點毛病也沒有,這時候的人,連人工喂養蛋雞和肉雞的想法都沒有呢,更不要說養野雞了。
“姐呀,俺的意思,咱們先養著。”
“三鳳,你傻啦,野雞一年又下不了幾個蛋,個頭又小,肉又發柴,還不如養小笨雞呢。”
身后的大頭一聽,趕緊鳥悄地把煉鋼工人又遞回來:“三鳳兒,咱們還是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