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玟通過能量感知到的情況沒錯。
誓言的壓制剛剛消失沒多久,瘟疫就不出所料地再次復發。
并且呈現一種野火燎原不可阻擋的趨勢。
壓制的本質是用最小的代價盡可能地消除病菌活力。
這種做法比直接在人體內憑空生成抗生素或免疫力所需要的代價小得多,更不用說跟強行殺死病菌相比。
代價夠小,百萬的量級才會成為可能。
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
“睡著”的病菌只是不那么兇猛地擴散,并沒有消失。
一旦壓制結束,病菌又會重新蘇醒。
正如眼下。
臨近州府紛紛向皇城求援,情況已經可以用嚴峻來形容。
青年慌了神,無助地望向王玟。
王玟看著飛行器上顯示的總進度,再看看已經到周五凌晨的時間。
抿著嘴點點頭。
用還不算完善的“詞條”發誓。
沒開天人合一,體內能量轟隆隆泄去,以比天人合一還要更快一些的速度應驗著誓言。
畢竟這是體內能量直接供應。
少了一個轉換的環節,速度自然更快。
他嘗試著用最小的能量破壞各種瘟疫病菌內部關鍵繁殖點。
試圖從根源上解決瘟疫傳播。
眼看能量一直從8000降到1000,飛行器總進度負增長的速度幾乎沒有好轉。
這證明當前最重要的已經不是瘟疫的傳染性。
而是現有病癥的殺傷力。
王玟繼而轉誓用最小的能量破壞瘟疫病菌內部賴以生存的關鍵點。
試圖玩文字游戲曲線消滅病菌。
結果權杖根本不和他開玩笑。
通過能量感知,王玟發現幾乎百分之一的能量才能完成針對一個人體內病菌的進攻。
與起死回生的消耗相差無幾。
燒了500的能量,僅僅“治”好幾百人,這種效率在百萬量級面前實在微不足道。
他停下了誓言。
感知到上一個誓言里那些破壞病菌繁殖的能量正在一批批消散。
能量是不會憑空消散的。
除非王玟主動撤散,或者作用的目標對象消失或死亡。
而能量的目標對象是病菌,病菌也是不會憑空消失或死亡的。
除非它寄生的宿主已死亡。
再結合飛行器的進度,王玟基本可以根據這些能量的消散量來判斷這段時間內的死亡人數。
關卡進度已經從之前的負七千重新漲回負八千多。
意味著瘟疫復發的短短時間里死亡人數已經高達數萬人。
王玟抿嘴皺眉。
對著滿目期待的青年默默地搖了搖頭。
青年的臉色瞬間刷白。
周圍人群看懂了兩人無聲對話的含義。
氣氛降至冰點。
握著槍的薛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他極力眺望遠處,仿佛能看到那些在瘟疫下苦苦掙扎痛苦死去的生命。
腦中想著自己剛剛承諾要守護好的仙人信徒如今卻在一個個死去,禁不住哀默嘆氣。
瘟疫是天災而非人禍,法寶對付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無力阻止。
這個世界的人們還沒那么冷漠麻木,對同胞的死去抱有更高的沉痛與悲傷。
想到在疫情下脆弱無助的生命而自己卻束手無策。
在場眾人大多紅了眼眶。
天邊有顆植物組成的圓球快速飛來。
穩穩落到王玟身邊綻開,走出朱興國幾人。
看到青年燃起的希冀目光,朱興國搖了搖頭,表情凝重地對王玟說道:“師父,藥石無靈,成片的人直挺挺像門板一樣倒下,控制不住了。”
青年皇帝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
程雀依進塔時間尚短,還有著女性的心軟與多愁善感,兩眼通紅地輕訴著她的所見所聞。
她說。
有大夫為了救更多的人夜以繼日一刻不停地煎藥診治累到猝死。
有些病人看到瘟疫越傳越多醫治無望,集合了許多病人一起搬出城池到周邊的村落里居住,把出入口封死任憑外人如何呼喊砸門都不開,寧可等死也不讓瘟疫從他們身上傳染給其他人。
有州府官員驅散所有人群,獨自一人耗時耗力將城內所有病死的尸體搬到城外挖的深坑里點火焚燒,火燒得高了就回頭看了眼城墻,自己跟著跳了進去,救都來不及救。
她的話說不下去,捂著嘴淚流滿面。
青年皇帝臉色鐵青地翻身上馬掉頭就走。
王玟喊他:“你干什么去?”
青年埋著頭悶聲道:“災荒過后又降癘疾,百姓苦難連年,朕想去為百姓做點甚么。”
“別添亂了行嗎,你能做什么別回頭自己染上更麻煩!”王玟皺著眉實話實說。
青年回頭,眼眶通紅:“朕去督促御醫制藥他們不休朕也不休,去給百姓添衣加糧布匹不夠就拿朕的衣袍湊,去將皇宮內所有參茸物寶統統分發給病患續命,實在不行朕去拜遍天下廟宇山門為百姓祈福,總有我能做的事情!”
周圍人越聽越心驚。
到最后趴了一片,齊聲勸諫皇帝保重龍體不要意氣用事。
王玟的內心其實早已被這個世界觸動。
此刻再聽到青年血熱上頭的沖動話,他忍不住大聲斥問:“你早干嘛去了?災荒多年別的不說就說你當王爺時家門口那些災民餓到吃土也沒見你這么熱血啊!你憑什么裝出這副一心為民的模樣?”
青年沉默。
旁邊的中年武圣有些遭不住。
輕聲向王玟講述了他們曾經歷過的事情。
中年人說,青年從來都是心系百姓的。
可惜他們為避嫌才躲到郄城。
本身就缺衣少糧。
盡管如此當時還是王爺的青年在看到百姓慘狀后仍舊決定分出自己的存糧施粥救人。
但災情過重災民過多,周邊得知消息的百姓一股腦涌了過來。
一家糧喂不飽百家口。
甚至要不是親衛抵死守御,他們很可能已經死在亂民的哄搶之下。
從那之后再也不敢光明正大放糧救民,只敢偶爾夜間偷偷扔些糧食進百姓的屋內。
不夸張地說,在他們入住郄城的時間里,城內因饑餓而死的百姓是周邊州府內人數最少的。
奈何“王爺”這個官說小不小說大不大。
想以一己之力供養整座城池顯然有些天真。
漸漸存糧不夠了。
向皇宮請糧的折子卻從來都是以災荒為由打回。
他們無可奈何派人偷偷截留南國進貢的吃食,卻終究供應不上整座城池的消耗。
這才使得百姓慢慢流散出去。
但每次皇宮送的例份到了他們還是會想辦法分發出一部分救濟災民。
所以郄城內滯留的百姓才會有那么多。
想必多年來人們也已心知肚明,到處都在鬧饑荒,逃到哪里都一樣,不如留在郄城內,說不定哪天又會有“俠士”偷偷把糧食丟進屋里吊住半條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