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厲害不厲害?
厲害!
可問題是,現世似乎不歸佛祖管,所以在聽到在原良美的話后,老和尚也不得不動容。
連帶著旁邊的白衣劍客,也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當真?”
和尚也是人,別說東瀛這邊的酒肉和尚,現在就連宋國的和尚,也在道家的威勢下,瑟瑟發抖。
現在北宋境內的宗教,暫時還是道教強出許多。
“小女子不敢在平別當面前撒謊。”在原良美輕輕拜伏身體,接著說道:“關于陸真人的消息,我在宋國杭州城已派人全力打探關于這位陸真人的消息,從數個方面確認,他真的是修行者。”
“和安倍晴明一樣的陰陽師?”白衣劍客眼睛亮了下,問道:“真有這樣的人?”
在原良美看向這位白衣劍士,問道:“請問冕下尊姓大名?”
這白衣劍客笑瞇瞇地看了會在原良美,他的眼中有著些許的調侃。
倒是旁邊的老和尚說道:“你知道了估計會動怒的。”
“何以見得?”在原良美有些奇怪。
“他姓橘!”老和尚輕笑道:“你應該明白了吧。”
這話一出,在原良美的眼神果然變得銳利起來。
她死死地盯著對方好一會,有兇煞之意迸出。
但這白衣劍客卻在這種眼神下,安坐如鐘,顯得十分輕松。
好一會,在原良美扭頭看向老和尚,問道:“平別當,這里要是我們在原家的領地,你讓他進來,是不是說,你們平家打算倒向橘家那邊?”
在原家,平家以及橘家,都是皇室的血脈。
只不過平家是直系的,在原家和橘家是支系的。
而在原家與橘家又有很大的矛盾。
至于‘別當’這個詞,是四天王寺院的最高職位,大概類似于‘方丈’,只不過方丈是寺廟‘自選’出來的,而‘別當’是皇室任命的。
老和尚緩緩說道:“雁姬,稍安勿躁,橘左近這次前來,并非是打算和你們在原家敵對的,他托我做說客,想與你們聯手。”
在原良美愣了下:“等等,冕下就是出云第一劍橘左近?”
“小小薄名。”這白衣劍客微微低頭笑道:“沒有想到連雁姬也曾聽過我的名號。”
在原良美皺眉,她怎么可能沒有聽過,幾年前這橘左近便聲名鵲起了,他與安倍晴明的曾孫子在平安京有過一次對決,傳說他用悟自出云國的劍法,斬開了安倍家的式神,取得勝利。
之后便名揚整個東瀛。
只是她有些不解:“冕下劍法通神,在橘家也是備受寵愛,想來下任的家主應當是你才對,為何要來我在原家?不怕你家中大人對你不滿?”
這白衣劍客笑了笑,說道:“你們都皆言我斬了安倍家的式神,但如果我告訴你,這是假的呢?”
在原良美愣了下。
安倍家是陰陽師的圣地,她從小到大都聽著安倍晴明的傳說長大的。
而且她在平安京長大的那段時間里,也曾見過安倍家弄出的神異,極是讓人感覺到人與神之間的差別。
“這是假的?”
“對。”橘左近點點頭,他把自己身邊的長刀拿起來,輕輕撥出,光滑的劍身倒映著良美的俏顏:“這是一把凡鐵,就是做得好看了些。而且我的劍術雖然是悟自出云國的白雪云海,但并沒有任何神異在內,本質上還是人間的劍術。”
在原良美皺起眉頭:“但這和你來我們在原家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家大人,想讓我做那個虛假的傀儡,我不愿意。”橘左近重新把劍收回到劍鞘里,他笑道:“我劍術再厲害,也只是個人,不可能反抗得了自己的家族,但如果我找到一個靠山,那就不同了。”
老和尚在旁邊笑了笑。
在原良美問道:“所以你想與我們在原家打好關系,然后借著我們的港口,離開東瀛,去上朝宋國?”
在現時,倭國的航海技術不是很發達,甚至都還沒有做出可靠海船的技術。
只不過倭國人不怕死,覺得自己命賤,把事情做到六七分了,就想著試試,拼下運氣。
在原良美也是一樣,否則她不會乘著一艘小海船就出發,若不是陸森讓人搭救,她早死在海上了。
事實上,此時東瀛人來宋借種,大約只有一半女人可以平安回到東瀛,其它的不是留在了宋朝,便是葬身于海底了。
而在東瀛國,掌握著對外海運技術的,除了在原家,沒有別人。
橘左近輕輕點頭:“是的,我不愿意做傀儡,劍士的心是風,是無定,不能受人約束的,否則我的劍會變慢,變鈍。”
要是陸森在這里,聽到這話會笑出聲來,然后說對方‘中二’。
而楊金花或者穆桂英聽到這樣的話,只會覺得是無稽之談。
至于什么‘劍士的心’這種玩意,她們是不會認同的。
劍終究只是器物,人為靈,自然是靈御器,哪有器物霸占人心的道理。
在原良美想了想,說道:“若真是如此,我愿意將你送出難波町。但最近我沒有時間,我還得招待從上國來的陸真人,橘冕下緩緩可好?”
“自無不可,而且得感謝雁姬的通情達理。”橘左近端正身體,微微低頭表示感謝。
“客氣了。”雁姬回禮。
“事情談妥了的話,就這樣吧。”老和尚突然出聲,他看著在原良美,問道:“那位陸真人,現在何處落腳?”
“就在山城旁邊的平地處,他已建好自己的居所。”
“建好了居所?”老和尚與橘左近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深深的疑惑。
他們似乎聽懂了雁姬在說什么,但似乎又完全沒有聽懂。
把自己的居所建好了?
搭帳篷?
但帳篷也不是居所吧。
看著兩人眼中的疑惑,在原良美想了想,說道:“這里是高地,只要出了大殿往山城的方向看一眼,兩位便知道我的意思了。”
當下兩人都站了起來,先后走出大殿,而在原良美在后邊邁著小碎步,緊緊跟上。
出了大殿,來到廣場外的欄桿處,這里是天王寺院鳥瞰整個難波城最好的地點。
兩人幾乎同時把視線看下去,然后都驚呆了,因為在他們的眼中,山城那邊突然多了兩幢木樓,看著還挺大挺高的,都快到山城的一半了。
而且視線延及遠處,便能看到港口那邊,有艘巨大的海船停著。
“怪不得之前外邊喧鬧,原來是真有貴客駕臨此地。”老和尚輕嘆了口氣。
之前他和橘左近在大殿中議事的時候,就有小沙彌過來稟報,但后者沒有說話,便被他制止,并且趕走了。
因為他們兩人交談的內容,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橘左近看著那兩幢木樓,疑惑地扭頭問道:“平別當,我記得昨日我到此地前,那里都沒有任何建筑的吧。”
“別說昨天,一個時辰前都沒有。”老和尚搖頭,他死死盯著兩幢木樓好一會,然后問道:“雁姬,你把那位陸真人的事跡和我說說。”
在原良美自然知無不言。
這一翻解釋,便用了近半個時辰。
山霧漸漸從遠處飄近過來,不多會,整座天王寺院便被煙云籠罩。
之所以把寺廟建在這地方,便是因為如此。
云霧會給人一種神秘感。
能讓信徒在遠處看到寺廟后,心中越發崇拜,潤物細無聲。
只是此時老和尚的身體卻覺得有些發涼,他不清楚,上國天使來此地,有何要事,而且還是要與平安京的大人物們溝通。
萬一是來宣告‘主權’的怎么辦?
作為皇室的血脈,他不得不為此考慮。
而相比之下,橘左近的神情就顯得明朗得多了,他的眼里只有一樣情緒,那就是:興奮。
安倍家的式神他斬了,是假的,那就是個紙扎的精巧傀儡。
這陸森陸真人,上朝天使,來自大宋的修行者,是不是真有神通?
自己是否能去挑戰他?
他下意識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老和尚突然轉頭,說道:“左近,忍耐!無論那位陸真人是不是真的修行者,你都不能向他發出挑戰。”
“為何?”
“就憑他是上國使者,就憑他能帶著那么大的一艘船過來。”老和尚指了指港口那邊停著的寶船:“如此巨大的船體,里面藏上一千悍卒絕對沒有問題,如果你亂來,給了對方借口,他們從船上下來,你覺得我們的足輕能擋得住上國天兵?”
橘左近有些泄氣:“但我只是想挑戰他…”
“你憑什么挑戰他?”老和尚冷冷地盯著橘左近:“憑你是個武將?憑你提個劍士?還是說,你覺得橘家的勢力,能比得上對方?萬一給了他們借口,攻打難波,你拿什么來謝罪?切腹嗎?”
東瀛人其實自己很清楚,整個日本,都沒有大宋國的一些州大,自己這些人在海島上作威作福,看著風光無限,威風八面,但在宋人看來,就是夜郎之國而已。
橘左近的精氣神一下子便泄了,他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不說話便是了,但我要跟著你,平別當,我想近距離看看那位陸真人,是不是真的有神通,他究竟和安倍家的人,有什么不同。”
“賭上你劍士的榮譽?”
“我原賭上劍士的尊嚴。”
老和尚點頭:“那行,跟著過來吧。雁姬前邊帶路,幫忙引見一下。”
“是,平別當。”
這三人都算是身份高貴,但來到皇室直系血脈的老和尚,更有話語權。
而此時陸森,則與一群黑衣家將坐大間木樓的大廳里,吃著東西。
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來的食材,已經被某個很擅長廚藝的家將做成了美味,一群人坐著幾張桌子,開開心心地吃著東西。
陸森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的,而旁邊的龐梅兒一邊慢慢吃著,一邊時不時幫陸森夾菜。
以前這活都是由楊金花來做的,也只有大婦才有資格在家宴上,給家主夾菜了。
但出門在外,金花又不在,龐梅兒客串一下大婦的身份,覺得頗是開心。
又吃了會,突然有個黑衣家將向門外看了眼,隨后扒了口飯,小聲說道:“郎君,外面有人來了,那位東瀛的在原良美小娘子也在其中。”
陸森說道:“你們先吃,我去看看他們。”
黑衣家將們聽令都沒有動,繼續吃著東西。
陸森出了大廳,走到院子中,便看到三人中的橘左京在隔空摸來摸去,神情狂熱。
想必他是在摸著看不見的‘空氣墻’。
其實老和尚和在原良美兩人剛才也摸了,不過他們兩人城府比較深,不像橘左近那樣將驚訝的情緒表現出來罷了。
“在原小娘子,吃了嗎?”陸森邊走邊笑著問道。
“暫時還沒有。”在原良美看著陸森,眼睛明亮在發光,這和她看著老和尚以及橘左近時的表情完全不同的:“這位高僧,是天王寺院的平別當。”
老和尚給陸森行了個佛禮,笑道:“能得見陸真人當面,想來這應該是佛祖的緣法。”
他說的是標準的漢語。
事實上剛才他們三人聊天的時候,說的也是漢語。
東瀛貴族間此時將能流利的說一口漢語這事,視為是一種榮耀和驕傲。
然后在原良美雙手攏在自己的云袖里,看著橘左近說道:“這位是橘家的劍士,有出云第一劍之稱的橘左近。”
“幸會。”陸森微笑著點點頭。
“上國的陸真人。”橘左近突然跪坐了下來,然后上身一彎,將自己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整個身體盡量匍匐在地面:“這是小子一生的請求,還請陸真人聽聽。”
老和尚臉色大變,他還以為這橘左近要出言挑戰陸森了,正想出言阻止。
但陸森先出聲說話了,他說道:“有什么事情就說吧,行此大禮我可受不了。”
話說著,陸森還避開了對方跪拜的方向。
橘左近抬起頭,雙眼興奮地盯著陸森:“陸真人可否讓我斬一劍這看不見的防護氣墻?就一劍!”
老和尚松了口氣,不是要挑戰陸真人就好。
陸森不覺得這請求奇怪,因為類似的請求,其實展昭也曾提過。
“請吧。”陸森做了個手勢。
這事其實對他也有利,初來東瀛,他還真愁著要如何不著痕跡地,不做作地把自己的‘神通’給宣揚出去。
現在有人愿意自己來配合,最好不過了。
“多謝陸真人。”
橘左近站了起來,撥出長刀雙手持握,然后高高舉起。
這一時間,他整個人的氣質就頓時變了,銳利無比,似乎整個人都成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