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望山壽辰之日,他家外的那一條街很熱鬧,不,甚至可以說整個破風縣都比往日熱鬧了太多,真可謂一個人就短時間拉動整個縣城的經濟。
這天他家門外那條街卻是格外的擁擠,車馬太多,云景他們來晚了一點,前面的路都堵死了。
這種情況顯然很多人都沒預料到,好在官府方面給左望山面子,專門出動捕快疏通道路,加上左望山的家人出面和賓客溝通,這條街一頭進一頭出,如此才逐漸恢復道路暢通。
當真是賓客盈門風光無限,讀書人讀到這個程度,一輩子都值了,可惜,左先生教出來的都是一幫禽獸不如的玩意,今日的風光,恐怕是他人生巔峰,而且是在巔峰時刻急轉直下!
夏濤的馬車緩慢前進,留意到外面熱鬧景象云景心中暗道。
通過念力觀察,云景發現,雖然給左望山拜壽的人很多,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去他家當面拜壽的,絕大多數人也只是到了他家門口,留下禮物和姓名就離去。
這種人很有自知之明,沒辦法,來拜壽的人太多了,沒能當面拜壽混臉熟還得送禮,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郁悶的事情。
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你來了人家估計記不住你,你不來人家絕對記得住你…
前進途中閑得無聊,結束之前話題的夏濤笑道:“我記得父皇曾多次請左先生入仕,甚至都許諾二品官起步,可惜都被左先生以年事已高婉拒了,當真可惜,以左先生的學問,若是入仕的話,定是百姓之福,大離之福”
他們的話傳不出這個車廂,說說倒也無妨。
云景聽了心頭古怪,道:“嗯嗯,或許吧”
左望山若是入仕,或許辦事兒能力是有的,但他能教出那樣的徒弟,到時候是不是大離和百姓之福就不得而知了。
“聽云兄弟的口氣,似乎不認同我說的?”夏濤啞然道。
云景當即搖頭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左先生淡泊名利嘛,一生未曾入仕,怎會在晚年變卦,那樣讓天下人這么看?估計人們以為他是在待價而沽呢”
“說的也是”,夏濤居然信了,然后又有些郁悶道:“話說回來,這些年我大離戰爭不休,這左先生不思報效朝廷,而是偏安一方,多少還是讓人有些微詞的”
云景敷衍道:“人家不添亂就不錯了”
“哈哈,云兄弟這話我可不敢茍同,左先生名滿天下,怎會添亂?”夏濤搖頭道。
那可不一定,不久后估計你就知道了,但這話云景沒說。
這會兒給夏濤按摩頭部的一個丫鬟突然壓低聲音說:“少爺,奴婢發現,這條街上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嗯?說說看”,夏濤眉毛一挑。
那丫鬟說:“具體不清楚,但奴婢能明顯感覺到,很多人恐怕并非是來給左先生拜壽的,剛才外面傳話給我,整個破風縣城內,先天高手就來了二十多個,真意境都來了幾個,左先生府邸周圍的茶樓里,街道上,到處都是高手暗中蟄伏,目的不明,甚至因為要給左先生拜壽而來到破風縣城的無數人里面,估計也多有別有用心之人!”
“有這樣的事情?”夏濤眼睛一瞇,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丫鬟遲疑了下,看了云景一眼,又見夏濤沒避諱的意思,再度說道:“而且,外面的人傳話給我,說那些目的不明的人,似乎是官府和蟻樓的人,甚至還有軍隊的影子,奴婢猜測,恐怕今天左先生的壽辰將出現重大變故!”
聽完后,稍微沉吟,夏濤說:“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就當不知道好了,正常拜壽,地方上的事情交給地方上處理吧”
“可是少爺,若是出現變故,尤其是左先生被官府盯上的話,你去拜壽,很可能會惹上麻煩,這會對少爺很不利”,丫鬟擔憂道。
夏濤不以為意道:“我們會有危險嗎?”
“安全方面少爺倒是不用擔心…”
夏濤直接打斷道:“那就沒問題了,這次出來,我已經占盡了好處,有些時候留點口舌給人也是有必要的,否則那些不滿我的人一直憋在心頭無處發泄反而會成為更大的隱患”
“少爺高瞻遠矚…”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云景也留意到了破風縣城的氣氛不對,甚至比夏濤他們了解的更多。
整個左望山的府邸都已經不知不覺的被包圍了,甚至有一種只能進不能出的感覺,就連整個破風縣的各個關鍵地點都有人暗中準備著。
云景知道,何正典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和蟻樓等方面配合,整個破風縣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預料之中的事情,云景并不意外。
今天之后,那些豬狗不如的家伙恐怕就無法繼續逍遙法外了,那些被害之人也將能得到一個公道。
可惜,類似周小娟那樣的人,無法親眼看到汪浮等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但想來泉下有知的話,也能含笑九泉了吧。
“被害之人無法復生,再如何整治那些罪犯也無法挽回,說到底,還是這個世界的制度和法律有問題,可時代的局限性,無法一下子做出改變…”
想到這里,云景不動聲色的看了夏濤一眼,以雙方目前的關系,如果,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不知道能不能聽得進去自己提一些意見。
以后的事情只能是以后再說了,說不定將來自己本身就有能力改變一些東西呢?
太遙遠了,現在想這些沒太大意義。
夫子恐怕都無法改變現有的狀況吧,很多東西想要改變,無異于挑戰整個世界的體系和文明!
太難了…
前進的速度雖然慢,但總歸云景他們還是來到了左先生家的門前。
下車后,云景發現左先生家門口迎接賓客的居然是汪浮和左望山的一個兒子,兒子徒弟齊上陣。
兒子是血脈的延續,徒弟則是思想的延續,兒子招待親戚,徒弟招待友人,左望山這樣的安排倒也正常。
夏濤帶云景來給左先生拜壽,但并不是以二皇子的身份,他的下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到了一份涼州州府一望族的請柬,可以帶四個人去‘見見世面’。
也就是說,憑那份請柬,云景和夏濤都是‘順帶’的。
他這樣的安排也正常,否則以他二皇子的身份前來,今天的主角估計就要變成他了,壓根沒左望山什么事兒,那有些喧賓奪主。
“涼州州府鄧老爺到,賓客四位,贈名畫一副,祝左先生身體健康,里面請!”
夏濤的下人遞上請帖后頓時有人唱名,然后邀請云景他們進去,里面有人專門安頓他們。
云景知道,所謂的鄧老爺壓根沒來,是夏濤的下人易容偽裝的。
進門的時候,處于登門拜訪禮節,云景也沖著負責迎接他們的汪浮微微抱拳行禮。
但他這個抱拳禮,卻是左手包右手,而且代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在上,代表他人的右手大拇指不是被左手大拇指壓著的,而是直接撰在了掌心!
好家伙,這已經不是行禮了,而是差不多當面指著人家的鼻子罵豬狗不如,只是以讀書人的方式表達出來相對‘委婉’一點罷了。
可懂的都懂。
面對云景如此行禮,汪浮帶走笑容的表情一僵,旋即臉色通紅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但今天是他師父的壽辰不好發作,自己負責迎接賓客,只能深吸口氣壓下怒意,卻是暗自記在了心里,事后再算賬。
他也在心頭快速思索,此人是誰?為何如此,莫不是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的仇人?
云景故意的,行禮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隨夏濤等人進去。
和汪浮這種禽獸不如的家伙以禮相待?
可拉倒吧,他沒當場拔劍將其砍成肉泥就算不錯了。
在他們進去后,汪浮對身邊的一個下人瞇眼耳語道:“安排人看著鄧老爺他們點,尤其是那個長相無比出眾的年輕人,搞不好他要鬧事兒,今天是師父的壽辰,容不得一點差錯,順便再調查一下是不是什么時候和他們結仇了”
“小的明白,這就去安排…”
下人離去后,汪浮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侮辱我,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云景行禮的動作很多人都看到了,無不投去詫異的目光,但都沒有說什么,可暗中都在猜測云景這個陌生人為什么會如此對汪浮。
少年人,不管怎么樣,也不該在這樣的日子行如此無禮的舉動啊。
“云兄弟,你這是何意?那人和你有仇?可不對啊,你才來多久,人家和你八竿子打不著的”夏濤愕然的看著云景道,云景那一個動作,就差跳出來明刀明槍的和人家干了。
云景不以為意道:“黃兄,我并非無緣無故的罵人,只是比你先來幾天,知道一件讓我無比憤怒的事情,剛才門口迎接我們的叫汪浮…”
說著,云景把周木以及他女兒的事情說了一遍,順帶提了提周木上門差點被打死的事情,完了道:“這件事情我親眼所見,人家上門去找女兒,卻被‘女婿’的家人差點打死,如此行經和禽獸有什么區別?我實在做不出裝著不知道還給其好臉色,想想都惡心,說實話,今天來此,我想的就是之前那樣指著對方鼻子罵,現在心情舒服了,縱然被趕走也無所謂,你或許會覺得我沖動了吧,但無所謂了,我輩讀書人羞與此等禽獸為伍,提前劃清界限的好”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云兄弟不早說,否則我看都懶得看那家伙一眼,簡直污了我的眼”,夏濤微微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