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與多鐸一戰,大同軍陣亡1962人,重傷383人,輕傷935人。
傷亡率32.8!
駐守費縣的農兵,就近補充整編。
新編入伍的士卒,暫時享有正規軍待遇,但須得兵部批準才有軍籍。
趙瀚治下的軍籍,跟大明的軍籍不同。
它要在兵部統一編冊,但也要在民籍黃冊顯示。現役士兵,家里的戶口本上,會特別注明“在軍”字樣,退伍之后則會勾銷標注并蓋章。
降將李國英,全程目睹整編過程,已然驚訝到無以復加。
接近三分之一的傷亡率,這支部隊應該已經殘了才對。結果幾天時間就重新滿編,這種兵力補給速度,只要部隊番號還在,以命換命也能弄死滿清朝廷啊!
李國英慶幸不已,自己這次做對了,選擇在關鍵時候倒戈。
其實能補充如此快速,主要是主要陣亡者為近戰士卒。農兵長期操練軍陣,臨時入伍整編,做近戰兵不會影響多少戰斗力。
火銃兵就不行,需要額外訓練。
并非練習瞄準射擊,而是練習填裝彈藥。如今,大同軍的火銃兵,已經縮短到50秒一發子彈。
讓李國英驚訝的還不止于此,大同軍中竟帶著大量軍醫。
這些軍醫,有男有女。許多看似要截肢的傷,用蒸餾烈酒反復清洗,然后再敷上金瘡藥,居然說還可以保住四肢。
泗水守將殺死耿繼茂,倒戈歸順大同軍的消息傳來,張鐵牛立即帶著剛整編的部隊出發。
軍醫和傷員,暫時留在費縣。
至泗水之后,張鐵牛略作休息,便帶著部隊和降兵降將前往曲阜。至于大量俘虜,扔給后方跟來的文官解決。
只要不是惡貫滿盈之輩,一般都會從輕發落。照樣可以分田落戶,但在農閑時節要罰做役夫,幫著官府維護修繕道路等等。并且本人不能擔任公職,下一代才被允許考公務員。
北方缺人口,不能殺戮太重!
曲阜,孔府。
孔興燮飛快奔跑,中途被門檻絆了一跤,連滾帶爬來到花園之中。
衍圣公孔植已經垂垂老矣,近年來多病。難得遇上好天氣,不冷不熱春末陰天,便躺在花園樹下打盹兒。
身上披著薄毯,還有個丫鬟在捶腿。
“父親,不…呼呼…不好了!”孔興燮氣喘吁吁道。
孔植睜眼問道:“何事啊?”
孔興燮說:“大清…韃子輸了!剛剛接到消息,泗水縣守將徐恩盛,好些天前就改旗易幟。如今…如今大同天兵,已然到了曲阜縣地界!”
“莫慌,莫慌,”孔植讓丫鬟扶自己站起,“為父早已寫好表文。你召集族中賢老俊彥,等大同天兵來了,便一起去迎接。還有,多準備些酒水糧食,大同天兵一路辛苦,孔家當盡地主之誼勞軍慰問。”
孔植,真的不慌。
歷史上,崇禎十七年,皇帝已被時局搞得焦頭爛額。而衍圣公孔植在干啥呢?請求朝廷賜予長子二品官服。
即將崩塌的大明朝廷,立即賜予官服,在戰火紛飛中給孔家送去。
僅兩個月后,孔植收到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立即在衍圣公府供奉大順國永昌皇帝龍位,并且獻出馬匹銀餉,跪迎李自成賜予的大順印信。
不久,清軍入關,李自成敗逃。
孔植得知消息,連忙寫下《初進表文》,稱順治皇帝“圣帝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并永”。
一年之內,孔家就獲得三位皇帝賞賜!
這個時空的孔家也好不了多少,雖然有左良玉阻隔,但在李自成稱帝之后,立即把李自成的龍位供起來。
隨即,滿清入關,趙瀚稱帝。
孔植拿捏不準,干脆同時寫了兩篇表文,又把李自成的龍位撤下。反正誰先打來曲阜,就把誰的表文獻出,無非多跪幾次而已。
又過一日,孔家主宗近百人,帶著上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去迎接張鐵牛。
兵貴神速,張鐵牛不予理會,完全無視跪在道旁的孔家,全軍直奔曲阜城外扎營。
孔植看著遠去的大同軍,整個人有些懵逼,而且還感到稍許恐慌。
多鐸、洪承疇南下,駐軍濟寧之后,可是第一時間就派人去孔府,隨即兩人又親自到孔府接洽。
大同軍怎就不理自己呢?
孔興燮扶著孔植站起:“父親,要追上去嗎?”
孔植嘆息道:“此軍將帥,必是粗鄙武夫,不知孔夫子是哪方圣人。便是去了,恐也得不到好臉色,須得派人去南京進表效忠。”
孔興燮問:“若是這些武夫,帶兵劫掠孔府咋辦?”
孔植仔細思索道:“再多準備一些酒食,多弄來一些糧食,今天務必要送去軍營。”
曲阜城外。
幾個龍騎兵用竹竿挑著腦袋,在城下來回奔馳大喊:
“偽清王爺多鐸首級!”
“偽清王爺耿仲明首級!”
“偽清…”
這些首級都被硝制過,短時間內不會腐爛。
守將龔勉大驚失色,渾身發抖道:“清…韃…韃子竟然真的大敗。看此情形,恐怕是全軍覆沒,大同軍竟然悍勇至斯?”
“將軍,咱降了吧,”一員將校說道,“韃子王爺都沒了腦袋,咱們哪里打得過大同軍?外面似有李國英、徐恩盛幾位將軍的旗幟,他們投降都沒事,咱們投降也肯定沒事。”
龔勉連連點頭:“好,開城投降,開城投降!”
曲阜城門大開,龔勉帶著全軍歸降。
幾個隨軍官吏,立即帶著部分士卒進城,接管縣衙和城中治安。
至于張鐵牛,則把龔勉招來:“挑選一千精銳,跟著隨軍繼續打仗。挑選一千青壯,留在曲阜守城。剩余士卒,全部解散為民。聽到了嗎?”
龔勉跪地磕頭說:“末將明白!”
自從戰勝多鐸之后,降兵降將全這么處理。一千隨軍,一千守城,其余解散。
至于如何處理降將,等打完仗再說,張鐵牛也沒那個權力去處理。
“將軍,孔家求見。”
“帶十個人進來,其余閑雜不準進軍營!”
張鐵牛說:“你是孔夫子的后人?”
孔植雖然還跪著,卻跪得挺直腰板:“正是!”
張鐵牛迷糊道:“孔夫子的后人不是在浙江嗎?”
孔植解釋說:“曲阜為北宗,浙江那邊的是南宗。”
“哦,原來是這樣,”張鐵牛說道,“陛下起兵以前,也教過我讀書寫字,還讓我天天練字背書。這么些年,我也就學會兩三百個字。這字是孔夫子造的吧?孔夫子著實厲害得很。”
孔植心中愈發鄙夷,賠笑解釋說:“回稟將軍,文字乃倉頡所造。”
張鐵牛非常驚訝:“這字兒不是孔夫子造的啊?那孔夫子是造了毛筆嗎?”
孔植說道:“孔圣人是大成至圣先師,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是孔圣人的徒子徒孫。”
張鐵牛贊嘆道:“做老師的便很好,陛下讓咱們都要尊重老師。”
孔植欣喜不已,說道:“老朽早已寫好一表,可惜時逢戰亂,否則早就送去南京了。進表在此,請將軍轉交給大同圣天子陛下!”
張鐵牛拿到賀表,橫豎看不明白,但還是裝模作樣說:“字兒寫得很好,我肯定轉交,你們都回家去吧。”
“多謝將軍,”孔植心中大喜,“將軍殺韃子辛勞,孔家略備酒食,以表對大同將士的慰問。又有糧食百石,請求將軍笑納。”
張鐵牛說:“正好我缺糧,糧食便收下了。你且等一等,我簽個條子,你拿到宣教官、軍法官、軍需官那里交接。軍糧算是借的,肯定有借有還,今后還會給你們記功。至于酒食,大同軍有規定,不得收納百姓財貨,你自己拿回家里吃了吧。”
對比滿清強逼孔家交出糧食,孔植由衷贊美:“難怪王師所向披靡,一路與民無擾,真乃義師也!”
張鐵牛揮手說:“去吧,去吧,我這里還有軍務。”
孔植見張鐵牛不似作偽,連忙拜別。
出了軍營,孔植對兒子說:“大同軍軍紀嚴明,南京的趙皇帝必得天下。若是韃子再殺來,孔家就舉家南下避禍。”
“父親高見。”孔興燮連忙應和。
孔植心里越想越高興,以他的思維邏輯,張鐵牛收了他的糧食,又幫他轉交孔氏給皇帝的賀表,這就等于認同衍圣公的身份。
其實,這都是誤會。
那些糧食算是借的,屬于戰時緊急措施,必須指揮官、宣教官、軍法官、軍需官共同簽收。戰爭結束,糧食奉還,并且給借糧者記功。
而怎么處置孔家,或者怎么處置百姓,軍隊是不可以插手的。
張鐵牛沒有處理民政事務的權利,這完全就是兩套系統。除非出現緊急狀態,軍隊才能暫時接管地方,比如去年費如鶴、張鐵牛在沂州等地賑濟百姓。
對曲阜孔氏的審判,得等地方主官和司法官來了再說。
(明天三更,今天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