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寒潮來,凜冬將至,超凡時代就這樣結束了,列仙數日間死的死,歸于平凡的歸于平凡。
大批量的超凡者從天空墜落,淪為凡人。
何去何從?王煊在想個問題。
從本心來說,他并不想離開,他有父母,有朋友,一切相知的和認識的人都在這片熟悉的世界。
他不像是列仙,對現世有疏離感,對故土的感情在歲月中淡化了,離開并不是多么糾結的選擇。
他愿和親故在一起,不想割舍下這些感情。
但是,留在這個世界中,他真的走出自己的路嗎?他其實并不知道,沒有絕對的把握。
“北風卷地白草折,萬古寒冬黑夜覆蓋下,神話盡凋零,被掃了七零八落,就此消亡。。”
王煊站在飛船中,透過大屏幕,看著深邃的宇宙,個人實在微不足道,便是一顆星球在浩瀚的星空中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
可是,偌大的宇宙,如今卻找不到一塊超凡之地,修行者沒有了后路,失去了最后的凈土。
他為影子夫婦而憂,他們想去哪里,是否可行?剛目送白發女子凄艷的血光炸開,他實在不想身邊再有人踏上不歸路。
“我要和他們好好聊聊命土后的世界,聽聽他們的意見,共議彼此的路。”
銀白飛船遠行,雙方相距并不是過于遙遠,六個小時后相遇了。影子夫婦的飛船十分龐大,整體為銀灰色,像是鋼鐵山脈漂浮過來,具有很強的壓迫感。
“王煊!”他們開啟艙門,橫渡虛空,一閃就進入了王煊的飛船中,身為地仙,他們現在是現世的天花板。
如今,他們露出形體,這是得到至寶后,在大結界潰滅前重塑的肉身,不再是影子狀態了。
一個是帥大叔,沉穩,很有范,雖然古代人般留著長發,但穿著其實很現代。
另一個是美婦人,生有一雙丹鳳眼,妖媚但不輕浮,寧靜時也很冷艷,更有種俯瞰天下的威勢,昔日她是十二尾白狐,天狐之主。
兩人一把拉住王煊,身為地仙級強者,一個念頭,稍微觸及,就知道了他的狀態,沒什么大事。
而且,兩人都感覺到,他很強,不然的話也殺不了附體在齊天體內的那個地仙層面的恐怖瘆靈。
“沒事就好!”兩人長出一口氣,真是將他當親人對待,因為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兒子!”妖主的父親燕明誠咧嘴笑了,抬手拍在他的肩頭上。
這一聲稱呼,差點將王煊給劈焦了,喊什么呢?他看著帥大叔,對方的眼神有點火熱啊。
妖主的母親白靜姝頓時樂了。
燕明誠看著他,道:“怎么,不愛聽?我可是對你熟悉的不能再熟了,連你小時候毆打其他小朋友,為小女生送花的糗事,我都知道。”
這都能揭短?王煊受不了,這是什么時候的破事?他完全沒印象,似乎也就是上幼兒園時被找過幾次家長。
妖主的母親白靜姝笑道:“了不得啊,我從小看你到大,都沒有將你看透,在現世中居然殺了一位地仙。即便是我們夫婦二人單獨對上齊天體內那個恐怖的瘆靈,也不見得能將他擒殺。”
“不愿意我喊你兒子,難道你想讓我喊你女婿?丑話說在前頭,用現代人的說法表述,我是護女狂魔,看你的各種做派,很難不生氣,將來容易打斷你的腿!”
燕明誠說道,他想到了不久前的祈禱,只要王煊活著,哪怕身體出了問題,傷殘了,他也愿意嫁女補償。
可是現在看到他活蹦亂跳,沒什么事,燕明誠又有點吃味兒了,總覺得他身邊的女人有點多。
王煊擦汗,沒法接他的話,感覺現在和他不在一個頻道。
“比如,飛船中就有個女娃,我知道她,號稱仙道之地近古第一人。她這是…出事兒了,你要用養生爐救她?”燕明誠看向劍仙子。
“是,救人要緊,別的事我們回頭再談。”王煊點頭,將養生爐接過去,與爐蓋相合,這才完整,重新有了至寶的氣韻,內部殘留著少許規則!
這就是御道級寶物的神異之處,至高無上,在這個特殊時代,還有些威勢呢。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幾件至寶最終會怎樣,是否也會沉寂下去,道則盡失?
王煊盤坐,元神出竅時,略感滯澀,難度比以前變得大了很多,他快速抱著養生爐進入命土。
這一切都在提醒他,時代變了,以后能夠元神出竅的人都不多了。
他一路向命土下方沖去,趕向虛無之地,在途中他不禁皺眉,覺察到異常,他的命土有些朦朧了,霧氣翻騰著。
不過,路上倒也沒有意外,就是速度…變慢了,這讓他略微出神,難道在這個時代,命土和虛無之地也會跟著墜入凡塵中嗎?
他來到了粗糙的仙池畔,里面銀色仙液依舊濃郁,蒸騰霞光,幾座命土山毗鄰池子,各自都栽種著天藥。
“這里是否會沒落下去,所有天藥都干枯?”他不知道,以養生爐收取銀色仙液,然后又采集了部分天藥葉片,摘了一大堆茶果。
他花費比以前多了數倍的時間,回歸現實世界中,他有些擔憂了,長此以往,他還能自由出入命土后方的世界嗎?
“造化從身內取?有些門道啊,很像是那些模糊傳說中的人的做派。”燕明誠點頭說道,有所猜測。
“一會兒我都告訴你們!”王煊說道。
他如今不弱于地仙,在枯竭時代,依舊有些強大的手段,催動養生爐蘊含的殘碎規則,它直接變大了。然后,他抱起姜清瑤,將她放了進去,接著又加入一些精神血池中的鮮紅神液。
“我就不信了,有至寶養生爐在這里,內蘊銀色仙液和精神血池的血,還不能救活一個人!”
果然,他感應到了,劍仙子的狀態在變好,立竿見影,她體內的生機在變強,甚至每隔幾分鐘都會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心跳聲了。
如果沒有超凡之力,在現世中,連心跳都早已停止,只能認為這個人死去了,沒辦法再挽救。
“小姑娘命大啊,這都能活過來?”
影子夫婦都嘆息,被商毅的劍光洞穿,沒有幾人能活著,注定要會死的非常凄慘。
“嗯?”這時,燕明誠接到自己飛船的信息,有非常重要的訊號,他快速返回那艘龐大的艦體。
片刻后,他又回來了,道:“方雨竹和掌握生命池的超絕世一起追殺商毅,一路殺入最高等精神世界,雖然重創了他,但是未能將他殺死。
王煊聞言一驚,在正常的年代,想進入最高等的精神世界都很危險,而今那就更可怕了。
“商毅,大概要走那條路了。而且,他在那里竟有非常強大的幫手,布置有完整的第二殺陣,成功擺脫追殺,就此不見了。”
“不過,他被接連殺了三四次,那具身體狀態堪憂,在如今這個時代,他哪怕得到最高等精神世界的造化,沒有十幾年時間修養,他很難恢復,不敢出來興風作浪。”
“而且,他不見得能出來了,隨著大宇宙糾錯完畢,精神世界都在一個一個的閉合,很難再打開了。”
“留給商毅真身的只有一個選擇了,他只能從最高等精神世界向上突破,走那條艱難的秘路,尋找從未有人接觸過,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超凡大界。”
然后,燕明誠和白靜姝又提及截殺王煊、在宇宙中砸出養生爐、毀掉母船的商毅。
“我懷疑,他遇到了莫名的大敵,自爆了內景地,我在那里感覺到了內景崩坍后的特殊氣息。這樣的話,即便他活下來,沒有一二十年的修養,也不敢出來了。”
當說到這里時,白靜姝突然神色一怔,而后心驚,看向王煊,道:“你的…內景地也出事了?”
夫妻兩人的面色徹底變了,內景地自然腐朽關閉后,沒什么大問題,可是如果被外力打爆,那將會非常傷身。
嚴重者,根基都會崩塌,從此元氣大傷。
“我沒事。”王煊搖頭,告訴他們,自己的肉身、元神、內景都在涅槃,濃縮了,化成了三粒光點,有新內景在孕育,隨時會出現。
“那腐朽的內景地原本就要脫落了。”他沒有隱瞞。
“肉身也就罷了,元神也可以,但是…”兩人都被鎮住了,從未聽說過,有人的內景地也會涅槃,能夠再生出新的來!
王煊準備向他們細說自己的情況,包括白發女子一往無前、堅定地去尋道而終的事。
“回舊土,到那里后,人齊了詳細講一講。妍妍、徐福、張道嶺、冥血他們都在,方雨竹也從最高等精神世界艱難回歸了,回去舊土。人多思路多,可以和你一起參謀下,看看你提及的路是否可行。”
影子夫婦兩人大致知道了,他體內的奇異之處,實在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歷史上,曾有超級文明留下過模糊的記載,但只是暗示性的言語,需要后人去猜測。
結果,王煊給了他們一個驚喜,他竟做到了,并走出去很遠了。
“兒子,你這嘴巴可真夠嚴實的,我們早先沒和你揭開關系,沒有坐下來聊過,倒也罷了,可你很早就認識妍妍了,就沒和她提過?”
燕明誠不滿了,很明顯,夫妻兩人回歸后,為了補償確實的陪護,他愛護那個小棉襖,都已經成為常態了。
王煊嘆氣,道:“妍妍姐,早期在我心中是第一大反派。”
“說什么呢?!”
姜清瑤的身體狀況在變好,沉睡在養生爐中,不僅有了極其細微的脈搏,連元神也偶爾有光劃過,這是在修復中。
他們穿過蟲洞,當日趕回舊土,見到了殘破戰甲染血的方雨竹,她是從新星對應的最高等精神世界的出口匆匆趕回來的,也見到了徐福、張道嶺等人。
在青木留下的空曠的莊園中,這些人齊聚。
所有人都看著王煊,露出異色,都頗為吃驚,有點不敢相信他的戰績,在現世格殺地仙,驚世駭俗。
妖主妍妍、徐福、張道嶺、冥血教祖,都自認為,真要遇上“齊天”的話,自身肯定會悲劇。
如今活下來的超絕世,幾乎人手一件至寶,能夠掌控那種最強大兵器的人,本身就證明了,有無匹的實力。
昔日,超絕世當空,列仙皆俯首。
如今在現實世界中則是地仙獨尊,超凡皆腐朽。
“各位,不是我非要隱瞞,過去我太弱小了,實在是擔心消息走漏后,會被列仙,甚至怕被你們活剝,去解析研究。”王煊開口,決定坦白自己的秘密,最后還不忘記看了一眼妖主妍妍。
“你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不相信我?”妖主美目飛出霞光,瞪向他。
王煊回敬,一點也不怵,道:“過去,你就是這樣啊,一而再地想捕捉我,最早時想廢掉我,把你接引回來。”
“好好說話,都是自家人,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你是誰呢。”燕明誠日常護女。
“我這條路蘊含著接近真實的物質,甚至最深處本就在涌動真實的能量晶體顆粒…”王煊慢慢道來。
在這個特殊的時代,對于這批不愿放棄超凡路,還想繼續前行的人來說,何去何從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幾條路都不穩妥,需要集思廣益,共同探討未來的出路,究竟是否要離開現世。